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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當著眾人掰扯掰扯

  李氏被冷風一吹,已經恢複了冷靜,微笑道:“嬸母這邊並沒有這樣的規矩。想是大娘子聽錯了,洗衣房肮髒淩亂,什麽人都有,不是娘子們該來的地方,就算是你二妹妹,平日裏這種地方我也是不準她來的。”


  曲媽媽急忙點頭道:“老奴就是這樣勸的!”


  郭碧玉點點頭道:“二嬸母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可是這老奴卻偷了我賞給雀兒的潤手膏子,墨鴉。”


  墨鴉不吱聲不吱氣的,一點兒也不顯眼,旁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就不見了。


  她拽著一個洗衣房的仆婦一起擠了進來,將一個物件丟在地上,道:“奴婢從曲媽媽桌子上拿的。這仆婦可以作證,不是奴婢栽贓。”


  那物件有些像個貝殼,上麵塗著金漆,扣子上是一個小小粒的珍珠,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而且不是上京常見的式樣,哪怕是在南邊兒,盒子就這般奢華的物件也不多見。


  李氏臉色一沉,她輕咳了一聲,旁邊的古媽媽急忙撿了起來,遞到她麵前,“啪嗒”一聲打開那扣子,見裏麵的膏子雪白晶瑩,異香撲鼻。


  “我呢,向來對奴仆們寬厚仁義,這膏子是我怕雀兒的手在洗衣房凍傷了,賜給雀兒的,怎麽會出現在曲媽媽那裏呢?曲媽媽,您說說唄。”


  郭碧玉哈下腰,看著跪伏在地上的曲媽媽。


  “這、這是陷害老奴……老奴沒拿過……”


  “那你是說姑娘我陷害你?”郭碧玉道。


  “老奴也沒這麽說。”曲媽媽咬著牙,死也不承認。


  “行吧,原本這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誰讓我寬厚仁義呢!”


  郭碧玉直起腰來。


  李氏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郭碧玉突然又表示不追究潤手膏的事,當真是有種一拳打在棉花裏的感覺,心中暗恨道:你寬厚仁義,怎麽不給洗衣房人手一盒?

  郭碧玉轉過身:“有幾句話,我要問問二嬸母。”


  李氏笑道:“但問無妨。”很快的,她就聽到了郭碧玉要說的是什麽。


  “大房是卑賤的商戶人家?”


  “我父親是死乞白賴的靠上了二叔才能把生意做到甘州?”


  “若不是因為有個做戶部侍郎的二叔,我們都不配和二房住在一個屋簷之下?”


  “我這個商戶之女,給二妹妹提鞋都不配?”


  最後一句話落下,李氏臉色蒼白似雪,淩厲的眼風跟飛刀似的刮向在地上縮成一團的曲媽媽!

  想也知道,這話不是十歲的郭碧玉能編出來的,定然是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奴婢說出口的!


  還當這裏是甘州麽?


  郭碧玉不輕不重的繼續道:“聽說這位媽媽,是二嬸母那邊頂有頭有臉的一位,連她都這樣以為,難不成二叔家中從上到下都是這樣覺得的?”


  除了李氏和郭碧玉,在其餘的眾人中,郭媽的臉色是最難看的。


  曲媽媽在挨揍的時候,嘴裏就沒斷過話,她是聽了個清清楚楚,越聽越氣,越聽,越是心疼大娘子。


  郭碧玉心裏更加不好受。


  如果是上輩子的她,已經直接揪著她二嬸母的衣領問“憑什麽”了!


  可上輩子的她,卻早就失去了這種勇氣。


  她心裏一陣陣的刺得發疼,她怎麽現在才明白過來呢?


  十歲以前,她曾經嬌蠻無比,曾經張揚恣意,她想要的,父母無論如何都要為她尋到,她在意的,無論誰也搶不走。


  她任性自我,從沒有低聲下氣過,南邊的官家小姐,沒有一個看不起她。


  可來了上京,二嬸母有意無意透露出的那種高傲的輕視,二妹妹和她結交的閨中密友展露在她眼前的世家淑女做派,讓她覺得她原來竟然是個土包子,除了錢什麽都沒有!


  她得以與二妹妹一起接受夫子們的教導,耳濡目染之下,她也慢慢的接受了這個“事實”:錢,是世上最髒的東西;士農工商,商在末位。


  可她的二叔郭儀是朝廷命官,她的二嬸母李氏,是世家之女,卻是最頂層、最清貴的。


  於是,上輩子的她和祖母漸行漸遠,看不起行商的父親母親。


  原來她的一切轉變,是從來到上京的那一天開始的。


  那時的她,如同東施效顰一般,二妹妹學什麽,她就學什麽,二妹妹嫌棄什麽,她也嫌棄什麽……二妹妹原本就和世家沾親帶故、出身宦家門庭,有那樣的考量,自然應當。


  她卻是活該的,一步一步的低下頭,彎下腰,活到了泥土裏,失去了自我。


  郭碧玉不敢回憶太多的往昔。


  她看著李氏,人越聚越多,她便越要說個清楚明白!

  她稚嫩的聲音在洗衣房不大的地方回蕩。


  “郭家原籍在江南道饒州治下的一個小村寨郭家集,我祖父早亡,那時祖母帶著我父親和二叔艱難度日,祖母耕種幾畝薄田,連吃飽穿暖都發愁,更不要說供兩個孩子讀書!

  “我父親那時八歲,二叔才兩歲,是我父親先懂了事,明白家裏景況,沒跟祖母說,自己跑去做了學徒,也為二叔賺了第一筆束脩錢!


  “嗬嗬,後來二叔也懂事了,說的倒是好聽呐,等家裏條件好了,讓我父親不要做學徒了,重新讀書。


  “可用的筆墨紙硯,哪一樣不是要錢的?要請名師,要出去會文交友,更燒錢!二叔在饒州的文名有多大,家裏的窟窿就有多大!學徒那點錢連二叔一人的花銷都不夠,讓我父親還怎麽拿起書本?


  “我父親幹脆辭了學徒,做了行商,嗬嗬,就是你們看不起的那種走街串戶的貨郎,風裏來雨裏去,老天保佑,讓我父親賺了錢,開了鋪子——可行商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回不去了!二叔既然有心,當初為何不阻止哥哥不要操此賤業?

  “再後來,生意好做了,二叔也出了饒州,去往上京遊學,參加科舉,別的舉子家中窮困,風餐露宿,二叔從未吃過這樣的苦,甚至還經常能接濟三五好友,在上京薄有仁名。二叔一不耕地,二不做工,怎地不問問銀子都是從哪裏來的?


  “說是借著二叔的力,長房把生意做到了甘州,二嬸母要不要把二叔請過來,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然,我帶著這老奴去祖母麵前,請祖母聽一聽、評評理?”


  圍觀的人已經在竊竊私語,就在昨晚之前,家裏的奴仆們還都是覺得他們是郭侍郎府上的奴仆。


  郭侍郎一家為人厚道,又重孝道,所以才將哥哥一家接來同住,不然,當官的怎麽可能和行商的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這就不是一類人啊!

  在他們心中,沾了郭侍郎這個弟弟的光、住進這個宅子裏的長房的人,也休想能讓他們打心眼裏當成主人看待。


  可如今,大家夥兒才聽到了內情,原來,郭侍郎從幼時念書的時候起,就是郭家那位大郎舍了自己個兒的前途供出來的!

  這些郭家的往事,李氏怎麽可能不知道?

  她的臉色難看至極!提早來上京,買了奴仆,有意沒有管下人的嘴,就是因為她默許了曲媽媽的說法。


  她要讓家裏的下人都知道,雖然是長房,可在這個郭宅之中,卻是二房為尊!


  現在李氏不能再讓郭碧玉說下去了!

  她說的都是老太太常掛在嘴邊兒念叨的,一些兒差錯都尋不著,再說下去,誰知道這孩子還能說出什麽來?


  李氏勉強的擠出了一絲笑意:“碧玉,這老奴滿口胡言亂語,怎麽能信她的?”


  曲媽媽在地上趴的手腳酸軟,渾身上下是流一陣汗,又被冷風吹一陣,就沒停過哆嗦,聽到李氏這句話,她不敢相信的抬起了頭。


  李氏安慰的道:“你二叔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當年大哥對他的付出,不然也不會一直惦記著到了上京以後住到一起。兄弟的情分豈容這奴才挑撥?二嬸母一定為你做主,狠狠的罰這亂嚼舌根的婆子。”


  曲媽媽懵了!這不是二夫人默許的嗎……她仰頭看著高高在上的李氏,可李氏卻滿麵含笑的看著大娘子,一點兒也不曾理睬她。


  曲媽媽心裏已然充滿了絕望,又突然聽見二夫人問:“碧玉,你看這婆子就交給你處罰如何?”


  她絕望的都淚崩了!就剛才她都已經被揍的鼻青臉腫的,怕是半個月都下不來床了!要是落到大娘子手裏還能有個好?還不得去了半條命?

  “曲媽媽可是二嬸母的世仆,侄女怎麽能伸這麽長的手來處置嬸母的奴婢,於情於理也不合規矩,還是二嬸母自己來吧。我就是來把我丫頭找回去的,嬸母沒意見吧?”


  能有什麽意見?人家都放過了曲媽媽,難道李氏還能“手長”的揪著雀兒不放?真的鬧到了老太太麵前,讓老太太知道曲媽媽這老貨說過這些話,非大棒子打出郭府不可,那李氏的臉麵可就一點兒都沒了。


  李氏既然沒吱聲,郭碧玉就也不再搭理曲媽媽,本來她是來要雀兒的,曲媽媽自己撞上來,純屬倒黴。


  她走到雀兒麵前,道:“笨丫頭,還不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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