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沒有投進許願池的硬幣
“負荊請罪？”潘語嫣訝然地擰了眉。
尹子墨認真地點頭，“是的，嫂子，不過，能不能找個地方說話，這麽多年沒見了，我給你帶來了很重要的消息。”
“哦，好！進來吧，都到家門口了。”潘語嫣這才想起來請他進家門。
“方便嗎？秦老先生不會不喜歡我貿然拜訪吧？”尹子墨沒有抬腳。
“沒事，我丈夫很通情達理的，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進來吧。”潘語嫣莞爾笑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尹子墨也沒了顧忌，謝過之後跟潘語嫣走了進去。
秦老爺子已經回了書房，為了不打擾他，潘語嫣沒讓尹子墨上樓，兩個人直接在一樓的大廳裏坐了下來。
郝姨將煮好的茶奉上來之後，就上了樓，將空間交給了潘語嫣和尹子墨兩個三十年未曾見過的故友。
“嫂子，你這些年一點變化都沒有，卻養育了正南那麽大那麽優秀的兒子。”尹子墨由衷地說。
潘語嫣溫和笑道，“是我丈夫教育的好，正南的脾性和他父親一模一樣。”
尹子墨端起茶杯放在唇邊聞了下，抬眸看了一眼潘語嫣，又放下了茶杯，“嫂子說得正南的父親是指哪個？是秦老先生，還是我大哥？”
聞言，潘語嫣直接愣住，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子墨，你說什麽呢，你大哥已經走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是正南的父親。你也應該知道，我是離開你大哥之後，嫁給了我現在的丈夫才有了正南……”
“嫂子，”尹子墨直接打斷她，“嫂子，你不用隱瞞我了，正南跟我大哥長得一模一樣，我就不相信他們若是沒有血緣關係，會長得這麽相像？”
“嗬，你看錯了吧！我怎麽一點都不覺得正南跟你大哥長得像？可能是你太思念你大哥了，看花眼了吧！”潘語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說話的時候始終沒有去看尹子墨。
尹子墨直接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潘語嫣，“嫂子，那你說說看，這張照片是不是正南？”
潘語嫣瞥了一眼，沒有接過來，但是已經看清楚了，“當然是正南。”
照片上是正南十幾歲時候的樣子，她兒子，她自然能認識。
尹子墨笑了笑，收回了照片，“這個照片是我用我大哥的頭部和正南的身子合成的，所有認識正南的人，都沒看出來異樣，都斷定這就是正南。嫂子，你就別騙我了，這個世界上，除了你，隻有我最了解我大哥了……正南，是你和我大哥的兒子是不是？”
“不是！”潘語嫣連忙否認，“啪”得放了茶杯，冷下了臉，“尹子墨，如果你今天是為這事來的，那請回吧！”
說著，就站了起來。
尹子墨連忙站起身，“嫂子，我說過，我今天來是向您負荊請罪的！”
不待潘語嫣反應過來，尹子墨突然來到她前麵，毫不猶豫地直接雙膝著地，跪了下來。
潘語嫣不由地一怔，連忙俯身去扶他，“子墨，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讓其他人看到不好。”
尹子墨推開她，堅決地跪著不起來，仰起頭看向她的時候，眼圈已然泛紅，“嫂子，對不起，是我糊塗，當年大哥出事，我一直以為是您出賣的他，所以……所以當年把您趕走，不管不顧……還讓自己的那些糊塗蛋兄弟們去打擾正南的正常生活，給他帶來了很多麻煩。嫂子，對不起，真的是我錯了！直到我看到正南的樣子，我才知道，原來正南是我大哥的孩子……嫂子，你原諒我吧，我真是糊塗，當年居然會懷疑您！”
聽到這番話，潘語嫣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目光茫然地看著尹子墨，無力地坐了下來。
良久，她才出聲，聲音低弱得如同蚊蠅之聲，“起來吧，以前的事我從來沒怪過你。至於你剛說的，你去打擾正南的生活是怎麽回事？”
尹子墨仍然保持著跪的姿勢，抬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我手下的兄弟，說我這些年一直沒放下我大哥，說是為我出口氣，得知正南回國之後，就去做了一些幼稚的陷害他的事……但是正南很睿智很果斷，很快就查到了我這裏，我真的很佩服這孩子。嫂子，如果大哥知道你為他生了一個兒子的話，一定會很高興的。”
嗬嗬，人都不在了……又怎麽會高興？
潘語嫣苦澀地勾了勾唇，“既然沒什麽大事就無妨，正南這些年也不容易，當年為了我差點失去了雙腿，在國外治療了好幾年才痊愈…..所以，他現在非常敏感，對自己的要求也很高，不讓自己出任何一點差錯。”
尹子墨卻納悶了，“嫂子，正南雙腿癱瘓的事我聽過，但是，怎麽會跟您有關係？”
潘語嫣還未開口，心疼自責的眼淚滾了下來，“我當時被人綁架，正南去救我，被車子撞了……”
綁架？
尹子墨的臉上立刻泛起一抹猶疑，詫異地問，“您被綁架，是什麽時候的事？”
因為是正南受傷的日子，她記得很清楚，“正南十八歲那年，就在街上，我們母子倆走得好好的，我就被人帶上了車……雖然後來那些綁匪莫名其妙把我放了，我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但正南卻被撞壞了腿……”
尹子墨登時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潘語嫣，“嫂子，你沒記錯吧……是正南十八歲那年，那就是十三年前，是不是那年的夏天非常熱？”
潘語嫣點點頭，“是啊，你還記得這些？”
“啪！啪！”尹子墨見潘語嫣點頭，直接兩手抬起開始扇自己的耳光，左右手換著來，每一巴掌都格外用力。
他肯定記得……那年天氣極熱，大哥在裏麵得了重病，差點死掉……他在外麵急的手足無措，後來越想越恨那些背叛大哥的人，所以手下才去綁架了潘語嫣……他第一時間知道後，就讓他們將她放了……
可是沒人告訴他，他們竟然還撞壞了正南的腿。
潘語嫣更加詫異，連忙按住他的手，“子墨，你這是幹什麽？”
尹子墨早已經老淚縱橫，“嫂子啊，你殺了我吧……求你殺了我吧……你讓我怎麽去給我大哥交差啊……我真是個混蛋，大混蛋！該死的！死一千遍一萬遍都不夠！”
尹子墨說著，又抽出自己的手開始打自己耳光。
潘語嫣瞧著他淚流滿麵又滿麵的愧疚懊悔，垂眸稍一思忖，再抬眸看向他的時候，眸子裏已經盛滿了震驚，“尹子墨，你告訴我實話……綁架我的人，是不是你……是你，是你害正南差點失去了雙腿，辛苦治療了這麽多年？說，是不是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冷厲，從一開始的無力，一聲聲拔高音調，到最後，已經是紅著眼睛吼出來的了。
撕心裂肺，歇斯底裏。
跪在地上的尹子墨連連點頭，眼淚不住地滾落，“是的，嫂子，我該死，我該死啊，我差點害死了我大哥唯一的兒子……我真的該死……”
潘語嫣抬手狠狠地衝尹子墨打了一耳光，打得她手不住地哆嗦，“尹子墨，你大哥生前那樣信任你，你做出這樣的事，你對得起他的在天有靈嗎？你如果真的把他的兒子害死了，你有膽量下去見他嗎？”
尹子墨不躲不避，嘴角已經滲出了血跡，卻仍仰著臉，跪著向前挪了一步，“嫂子，你打死我吧，我一定不追究任何責任，你打死我……你不打死我，我會愧疚而死的！我不但沒有好好保護你們母子倆，還做了那麽多迫害你們的事，即使你們不打死我，大哥出來了也會一刀砍死我的！我不配有他那樣好的大哥！”
潘語嫣反手正要再次抽過去，手卻停在了空中，“你說什麽？什麽你大哥出來了會一刀砍死你？”
尹子墨一怔，方覺自己說漏了嘴，想掩飾幾句，最終心一橫，“嫂子，不是我要隱瞞您的，是大哥不讓我告訴您，大哥他……大哥他沒死，隻是被抓進去了……”
潘語嫣瞪大了眼睛，那眼淚都因為震驚，似乎都停留在了臉頰上，整個人都僵住了。
沒死……承恩他沒死……
……
五分鍾後，潘語嫣和尹子墨都冷靜了下來，尹子墨正要開口，潘語嫣抬手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置，無力地說，“坐下來說，把你隱瞞了我的所有事，都告訴我。”
“是！嫂子！”尹子墨雙手撐住桌子站了起來。
但畢竟是上了點年紀的人，跪久了，膝蓋麻木，站了好幾次，才站穩了在旁邊坐了下來。
“當年，大哥出了事，他怕連累嫂子您，讓我發誓不去騷擾您，不要告訴您他沒有死……是因為他確定您對他的真心，如果您知道他沒死，一定會等他的。那個時候，你還未婚，他不像耽誤您……所以，他選擇自己去麵對一切……嫂子，您真的不該隱瞞正南的身世的，如果早告訴我，我就會告訴大哥，大哥或許早就出來了……”尹子墨說著說著，再次老淚縱橫。
五十多歲的男人，在兄弟們麵前一直都是冷酷果敢的大哥形象，卻在昔日的大哥妻子麵前，聲淚俱下。
潘語嫣，也是淚流滿麵。
那被水洗了的眸子裏，又驚喜，又欣慰，又嗔怨……更多的卻是悲喜交加。
三十年了……承恩他居然還活著，還沒死……自己卻為了他的孩子，嫁與他人，生下了正南之後又為他吃齋念佛至今。
尹子墨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嫂子，這些年我們做的都是正經生意，我本來打算等大哥出來之後把這一切都交還給他，可是他早已經清心寡欲，不願出來……所以，我回國之後，立刻把所有產業都轉到正南名下，他才應該是我們家的大少爺啊！”
“不！不要！”潘語嫣斷然拒絕道。
尹子墨詫異了，“為什麽？這都應該是大哥的，大哥的也就是正南的啊！我這輩子沒有婚配，沒有子女，手下幾十億的資產，您難道讓我真的分給那些兄弟們去？”
“隨你怎麽處理，我們正南不要！”潘語嫣擦幹了眼淚，麵上的神色變得清冷卻也決絕，“子墨，記住，正南姓秦，不姓崔。我希望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你大哥和正南。”
尹子墨顯然被潘語嫣臉上的堅決嚇住了，聲音低了下來，“嫂子，你告訴我，為什麽？”
潘語嫣下意識地轉身看了一眼樓上的方向，“這些年，如果沒有秦濤溪，我跟正南早就沒命了。既然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了，我們各自的生活現在都很好，我不想正常的日子被打亂。濤溪膝下無子，一直對正南視如己出，把所有好的都給他留著，早已經把正南當做了他自己的兒子……尤其是你把正南的腿撞傷之後，這些年為了給正南治療，他七八十歲的人了，到處奔波求醫，如今正南康複了，還娶了妻子，馬上就要當父親了……
我不能讓你的出現打亂我們一家人的正常生活。子墨，就當我求你，不要做任何事，就讓所有人都保持現狀吧！我是不會讓正南離開秦家的，他是秦家的兒子！”
潘語嫣的一番話，既堅決也動情，可尹子墨卻是不同意，他擰著眉懇求她，“嫂子，那您也應該為大哥著想啊，他一輩子……太可憐了，真的太可憐了，他現在已經生無可戀，如果告訴他他有個兒子，他一定會重新振作起來早日出來的！”
“子墨，你還是不了解你大哥。你覺得即使我讓他和正南相認，他就會高興嗎？不，不會的，而且，他根本不會認正南的。”潘語嫣篤定地說，眸子裏卻滑過濃濃的傷痛。
他絕對不會讓兒子跟他相認的，他是什麽樣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保持現狀是最好的選擇。
尹子墨還想說什麽，潘語嫣抬手製止了他，眸光堅定地看著他，“不要說了，我已經決定了，你如果要一意孤行，我會讓你們任何人都找不到我和正南的。”
尹子墨所有想說的話，生生被咽了回去。
潘語嫣雖然看起來嬌弱，但是個非常有個性的女人，說到做到，他是知道的。當年，也是因為她這種外柔內剛的性子，才讓大哥愛得無法自拔的。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現在知道了大哥還活著，居然不想去相認……還不準正南去見他的親生父親。
尹子墨自己在心裏腹誹了一陣子，麵上先答應了下來，“好的，嫂子，我聽您的，我不會告訴正南任何關於他的身世。但是，請不要拒絕我對正南的關心。就算不把我現在的所有產業都交給正南，我也想在事業上多幫幫他，我要助我們家的小少爺早日締造成功他自己的商業帝國！”
潘語嫣猶豫了一下，艱難地點頭，“隨你，但是正南不一定會接受你的好意。無論如何，請你不要讓他對你的身份產生懷疑。”
“好！”尹子墨重重點頭。
*
秦正南牽著肖暖的手，漫步在人來人往的羅馬街頭，走著走著就走到了許願池附近。
正是晚上的黃金時間，許願池附近的遊人如織，一點都不亞於白天。肖暖瞧著池中那些栩栩如生的諸神雕像，一時間看呆了。
因為有夜裏燈光的效果，夜裏的許願池看起來更加迷離和神秘，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肖暖想起了《羅馬假日》裏的場景裏赫本那傾國傾城的微笑，不由地心生感慨。能和愛人來一趟這麽浪漫的地方，真是幸福！
思忖間，肖暖眼前突然多了一枚硬幣，緊接著，秦正南那俊臉便閃了過來，“有沒有興趣？”
肖暖瞅了一眼那好多遊客正在往許願池裏投硬幣，立刻興奮地點點頭，“當然！”
秦正南手裏不知何時握了一把的硬幣，有10歐分的，20歐分的，50歐分的。
盡管周圍都是個高膚白的歐洲人，但肖暖瞧著秦正南背著光捧著一把的硬幣遞給自己，臉上還掛著溫和的笑。她覺得，即使是站在異國他鄉的街頭，他也是最好看的那個，讓她移不開眼睛。
“搞這麽多幹什麽？”她詫異地問。
“想著你就應該很喜歡玩這個項目，就一次性玩過癮咯！”秦正南聳聳肩，說得理所當然的。
肖暖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傻瓜，多了就不靈驗了，三次就行！”她隨便取了三枚。
秦正南興趣盎然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動作。
隻見肖暖將將兩枚硬幣先放進風衣口袋，將一枚硬幣放進掌心雙手合十，背對許願池閉上眼睛，虔誠地許了一個願望，之後，右手拿著硬幣越過左肩將硬幣拋進了身後的池中。
秦正南瞧著那“噗通”落入水裏的硬幣，給她伸出了大拇指，“準確！”
肖暖彎唇笑了笑，又拿出第二枚，同樣的動作又扔進去一枚。
而第三枚的時候，拋出去的硬幣用力稍大，扔到了那群諸神雕像上，沒有落入水裏。
做完這一切，肖暖興奮地跑過來拉住秦正南的手，“三枚都扔進去了嗎？”
秦正南眸光微微波動了一下，點了點頭，“都扔進去了！有什麽說法嗎？”
“真的？嘿嘿，當然有了！但是不能告訴你，如果硬幣沒扔進去或者說出來就都不靈驗了！不能說！”肖暖故作神秘地衝他笑。
秦正南卻微微挑了眉，“那就告訴我第三個許了什麽願望好了。”
“一個都不行！”肖暖擺擺手，拉著他向前麵走去，“走吧，我們去那邊玩。”
秦正南下意識地轉身看了一眼許願池，自嘲地勾了勾唇，還是不要相信的好！
兩個人剛離開許願池，突然從肖暖的側麵衝過來三個歐洲小夥子，跑的速度特別快，眼看就要撞過來，秦正南一驚，連忙去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