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唯一線索
盡管畫麵都是黑白色的,而且人物不是很清晰,但但凡見過視頻裏的人的,都能一眼認出來。
的的確確是莊家,一家四口人。
莊老先生莊養林,他兒子莊立輝,兒媳婦韓秋,還有一個小不點,那就是莊曉暖。這個樣子的莊曉暖,幾乎就是跟他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差不多,還是三四歲的樣子,穿著白色的公主紗裙,走路還扭著小屁股,被他爸爸牽著小手還蹦蹦跳跳的。
視頻裏,韓秋攙扶著莊養林從小區裏麵率先走進鏡頭裏,後麵跟著莊立輝,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牽著小小的女兒。一家四口走到小區門口之後,似乎是在路口等車,但隻等了不到二十秒的時間,一輛黑色的麵包車就停了下來,下來兩個穿西裝的男人,跟莊立輝說了兩句話之後,他們一家人就上了車,車子很快離開。
視頻結束。
秦正南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一直在用力,直到視頻完全停下來之後,他才轉眸問姚準,“就這些?”
“恩!”姚準點點頭,“據李博越所說,這視頻早就被政府封存了,易先生也是找了一層又一層的關係,才拿到了這個視頻。畢竟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除了高檔酒店和高檔小區安裝了個別的攝像頭,其他地方根本沒有監控設備。所以,這輛車子離開這裏之後,就徹底消失了。”
“徹底消失?”秦正南皺緊了眉,“你是說,他們一家人就是從這之後失蹤的?”
“對!”姚準再次點了點頭,微微擰了眉,臉上的表情有點嚴肅,“從這之後他們一家人就都失蹤了。在這之前,安家人也說過,莊立輝說是要帶妻女還有老爺子一起出國去的,從他們這最後一次出門的裝備來看,提著行李箱,確實像是出門的。但是讓我們感到奇怪的是,沒有查到他們一家人的任何出境記錄,連購票記錄也沒有……可以說,這個視頻是目前唯一的一點線索。”
秦正南蹙緊眉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垂眸打開手機又看了一邊那個短的前後隻有一分多鍾的視頻,陷入到了沉思裏。
姚準拉過來一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來,猶豫了一下,掏出一支煙遞給他,秦正南沒有接,淡淡地說了句,“想抽自己抽。”他收回手,也不客氣,自己給自己燃了一支。
半支煙抽完,秦正南的視線還在視頻上,不知道重複播放了幾回了。
姚準猶豫了一下,看向他,“南哥,有一句話我其實很早就想問了,又不敢問……”
“那就別問!”秦正南打斷他,瞪了他手裏的煙一眼,語氣有點不耐煩。
姚準連忙滅了手裏的煙,“不說不甘心啊!尤其是看到現在你這麽糾結!”
不待秦正南的冷眼掃過來,姚準指了指還在播放著視頻的手機屏幕接著說,“你看看,這我們都查了這麽久了,就查出這麽一個線索出來,似乎還對我們找到莊家人一點實質性的幫助都沒有。其實,我覺得這個肖暖,雖然這個智商上跟你不太配……當然了,雖說這跟你配得上的女人不多……”
“沒什麽事就出去吧!”秦正南這回是真的不耐煩了,直接把手機甩到了旁邊的沙發上,轉動輪椅準備出去。
姚準知道他生氣了,連忙站起來拉住了他的輪椅,在他旁邊蹲下來,“南哥,我的心思你都懂,我真的不希望你再為莊家人的事煩惱下去了。你說他們一家人失蹤就失蹤了唄,你現在回國來了,我們華美也成功打入國內市場了,你也娶了一個你自己喜歡又喜歡你的太太了……咱不費力再去找莊家人了好不好?不就是半把鑰匙麽,我覺得那個年代,能有什麽值錢的東西留給您的?我們這些人大費周章都無所謂,但是我實在不忍心看到您這麽糾結了!”
姚準說完,歎了一口氣,頓了一下,又說,“或者這樣吧,幹脆您就把肖暖當成是莊曉暖得了!這不是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嗎?”
“鑰匙的事,慢慢找,必須找到。至於莊曉暖的事,如果你敢在肖暖麵前提半個字,後果你知道!”秦正南視線漠然地看著前方,雖然說得堅定,但聲音很低。
說完,就控製輪椅現行離開了書房。
姚準從那警告的話裏聽出了他的無奈,還有即使無奈也要選擇的堅持。
哎,南哥啊,何必把自己搞得這麽累?真的就不怕結果會讓人失望嗎?
秦正南的輪椅剛到臥室門口,還沒來得及抬手去開門,臥室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麵拉開,肖暖抱著頭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看到他之後,一臉的恐懼,蹲下來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腿,將臉貼在了他的大腿上,“大叔,我不要洗澡,不要洗澡……求求你,不要讓我洗澡……”
她的身子在顫抖,說話的聲音也在顫抖,所有的顫抖都通過她的手傳遞給了他。
秦正南一怔,擰著眉立刻握住了肖暖的手,“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不要不要不要!”肖暖使勁搖著頭,抱著他雙腿的手更加用力地將他抱緊,生怕他跑了一樣,腦袋也一直埋在他的腿上,不願抬起頭來,嘴巴裏嗚嗚咽咽,“我不要洗澡,不要洗澡……”
姚準聽到動靜,也連忙走了過來,看到蹲在地上渾身顫抖的肖暖,也不由地皺緊眉。
臥室的門被打開,一身濕淋淋的季妍走了出來,一邊捋著頭發上的水,一邊蹙眉看了一眼肖暖,對秦正南說,“先生,太太害怕洗澡。”
害怕洗澡?
秦正南看了一眼狼狽的季妍,渾身濕透,衣服有被拉扯過的痕跡……他很快明白了過來。
“暖暖,我們不洗澡,起來,我們一起午休會。”秦正南一手握住肖暖的手,一手溫柔地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腦袋,盡管一臉的擔憂,但語氣輕柔,商量的意思,透著無限的寵愛。
“不洗不洗,不洗澡……”肖暖終於抬起了頭來,卻是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一張俏臉上滿是淚痕,眼睛也紅了,“不洗,不洗……”
秦正南感覺自己的心突然就緊縮了一下,抬手捧住她的臉,笑著說,“好,我們不洗,相信我,我們再也不洗澡,好不好?”
“恩,恩!”肖暖重重地點頭,眼淚卻仍在止不住地流下來。
秦正南將她扶起來,牽著她回到了臥室,季妍把房間門關上,轉過身來看著姚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到底怎麽回事啊?太太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姚準問她。
季妍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昨天醒來到今天都好好的,所以醫生才讓出院的。可是,剛才我給她放好水,把她帶進浴室的時候,她剛看到那一缸的水,突然大叫起來,我就去拉她,她卻用了很大的力氣推我,把我推進了浴缸裏,自己跑了出來。”
姚準想了下,試探地說,“你是說,太太她害怕水?是不是因為昨天溺水的原因,害怕洗澡了?你應該讓她洗淋浴的啊,怎麽還敢泡澡啊!”
“我怎麽知道,一直都好好的,說要洗澡了就變成了這樣……算了,還是讓先生自己去安慰吧!”季妍秀眉緊蹙,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蹬蹬蹬下了樓。
姚準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又看了一眼下樓去的季妍,無奈地聳聳肩,也跟著下了樓。
秦正南把肖暖放在床上,自己進浴室給她拿了一條沾了水了毛巾出來,笑著對她說,“我們不洗澡,但是擦把臉好不好?你去找一下鏡子,都成了花貓臉了。”
那俊臉上的線條那樣柔和,那眸子裏的光芒那樣溫情,就像是在誘哄一個拒絕洗臉的小孩說話一樣。
靠坐在床上的肖暖,雙腿蜷起來,雙手抱著腿,抬眸惶恐了看了一眼秦正南,猶豫了一下,才乖順地點了點頭。
秦正南滿意地點了點頭,“乖!”
說完,自己先撐著身子上了床,一手扣住她的腦袋,一手用毛巾去擦拭她臉上的淚痕,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一點點,一寸寸,用毛巾掃過她的臉頰,額頭,鼻翼……擦得很仔細,很溫柔,又很有耐心。
肖暖閉著眼睛,任由他把自己當成一個孩子一樣,為她洗臉。
實際上,現在她的心裏,除了恐懼和一點點的安心之外,沒有任何情緒。
就在剛才,當季妍在浴室裏喊她可以了讓她進去的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將會麵臨什麽。剛推開浴室的門,聽到那嘩嘩嘩的水聲,看到那滿滿一浴缸的水在微微蕩漾的時候,她的大腦在瞬間變得空白,剛剛過去的那個溺水時刻帶來的恐懼再一次向她襲來……她害怕,她恐懼,她隻能捂住耳朵不讓自己去聽,閉上眼睛不讓自己去看……
太恐怖了!
“好了,我們的暖暖洗幹淨了!”秦正南放下毛巾,看著洗完臉之後小臉蛋紅撲撲的肖暖,寵溺地笑了笑,抬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洗幹淨了,睡個午覺休息會,醒來就什麽都不怕了!”
“恩!”肖暖的情緒已經恢複了一些,對他點了點頭,乖乖地在他旁邊躺了下來。
秦正南下床去,關上窗簾,把床頭的小夜燈打開之後才重新回到床上從身後抱住了她,為兩人蓋上了一條毯子,在她耳邊輕聲說,“睡吧,睡著之後就會忘掉所有害怕的畫麵。”
肖暖沒有說話,閉上眼睛,很快就在他懷裏睡著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午後太陽落山,她醒來的時候,秦正南不知何時已經下了床,坐在輪椅上看著書。
見她翻過了身睜開了眼睛,秦正南放下手裏的書問她,“醒了?”
“恩!”肖暖點了點頭,坐了起來,抬手按摩著太陽穴說,“睡得頭疼。”
“睡覺前的事,還記得沒?”他看著她,問。
肖暖的手頓了一下,垂下來轉過了身來,對他點了點頭,“記得!你是不是覺得我快成神經病了?”
“你也太低估神經病患者的智商了!誰都跟你一樣笨啊?”秦正南微微彎了彎眸子,抬手打開了大燈,“是不是現在更怕水了?”
肖暖秀眉輕蹙,咬著唇再次點了點頭,“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剛才進浴室聽到那水聲,看到那水麵在蕩來蕩去的,突然就好害怕,就像是噩夢裏的情景真的再現了一樣……真的很害怕……後來你來了,我才慢慢醒了過來,發現不是噩夢,其實隻是洗澡水而已,可是那一刻,我真的是不受控製地就害怕了……”
聽著她語氣裏的無奈和迷茫,秦正南點了點頭,抬手捉住她的手,“暖暖,你還記得上次從希臘回來的時候,你在首都機場睡著那次發生的事嗎?”
“在機場睡著?”肖暖想了下,不太確定地問他,“你是說我認錯了人那次?”
“恩!”秦正南欣慰地點頭,“就是那次。其實並不是你認錯了人,你當時說你在夢裏聽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熟悉到你可以肯定那聲音是你媽媽的,所以你才會突然醒來,去周圍路過的人裏去找你媽媽,是不是?”
“好像是!”肖暖擰著眉想了想,不太肯定地點點頭。
“所以,你有沒有發現你自己,總是做一些很奇怪的夢?包括溺水的時候,你想象到的那些恐怖畫麵。”他耐心地問她。
“是啊!我就是經常做一些怪夢啊,不過好像每個人都會做夢,稀奇古怪五花八門,應該很正常吧?”
“正常不正常,我們說了不算,需要專業人士來分析。”
“專業人士?誰啊?”
“心理醫生。”
“我心理健康著呢,我又沒病,我才不去看醫生!”肖暖不僅有點詫異了,還不高興了。
他這是在說她有病吧!她這麽健康,偶爾做個噩夢而已,怎麽會有病?
秦正南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會有這樣的反應,笑著解釋,“我們去看的心理醫生不是看病的,因為你沒病。我們隻是去讓醫生分析一下你為什麽會做這樣奇怪的噩夢,讓醫生幫你克服掉恐懼心裏,你總不能以後都因為害怕永遠不洗澡了吧?你想不想在水裏自由自在地暢遊?”
聞言,肖暖半信半疑地擰著眉看著秦正南,所有的猶疑都寫在了臉上。
良久,她才問他,“真的可以嗎?”
“我們去試試,恐懼心裏並不是什麽大問題。”秦正南的臉上輕鬆了少許。
“那好吧……無就去吧!”她有點不情不願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