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結婚了

  夢總有做完的一天，醒來還是亂糟糟的世界。 我側過臉，看著裴淩天伏在我病床前的側顏。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見他下巴上青青的一圈胡茬，還有衣領上疲憊的褶皺，我想，應該至少有三天吧。 他的頭發又黑又軟，仔細看看，裏麵已經有幾根白發了。 我顧不得傷口牽動的痛，輕輕抬起，摸了摸他。 裴淩天一下子醒了，我趕緊閉上眼睛。可是多少還是慢了半拍，被他發現了。 “你醒了？” “沒有。”我閉著眼說。 他輕笑了一下，我從餘光裏看的到，笑得很疲憊。 “馮依依呢？” 我知道，這個名字一提，我們之間就連比夢境還短暫的和諧都維持不了了。 裴淩天臉上的表情略略僵硬了一下，我認識他那麽久，以前隻覺得他一向淡定得很少用麵部語言來表達情緒。 如今，他像是沒了鎧甲的戰士，沒了無堅不摧的本能。 他告訴我，馮依依的身體還在恢複，但心理上的創傷—— 就在昨天下午，她趁醫生不防備，自己罷了手臂上的留置針。用尖銳的針頭刺破了腕動脈。 我略略驚了一下：“那你，怎麽還不快點去陪著她？” “不著急。”裴淩天看著我，然後慢慢站起身。走到窗戶麵前，他拉開了厚重的窗簾。 今年過年特別晚，所以冬天都要過去了。 我好久沒感受過這麽好的陽光，好像要把每個人心底最深的腐朽都蒸發出來。 我看著裴淩天的背影，被金色鍍上美好的輪廓。他像個帶著原罪的天使降臨我的人生，留下一堆羽毛卻又讓人不忍責備。 我的心稍微有點疼，唏噓一聲道：“你還是快去陪著她吧，我一個人早就習慣了。以後.……” “我說了不著急。先陪陪你，”裴淩天轉過身，看著我的眼睛，“我還有一輩子時間，要跟她在一起。” 我的時間經停了幾秒鍾，我以為，我是不是還在夢境裏。 “你……” “雪兒，我決定要跟依依結婚了。她不能再失去我了。” “哦。”我遊了下眼睛，視線錯覺裏那些純白的羽毛仿佛在一瞬間被染上了惡魔的黑。 我不能說，裴淩天的決定是錯誤的。因為比起我，馮依依確實更需要他。 我有點累，想躺下再睡一會兒。如果現實如是，我何苦醒來？ 我想，人之所以有希望，是因為事情沒有發展到終局。一旦所有的誤會和矛盾都解開了，那麽……不能在一起的，才是真的不能在一起了。 我閉上眼睛，睫毛和眼瞼鎖住了淚水。 良久，我都沒有聽到裴淩天離開的腳步聲。 我急道：“你快走呀，我說了我沒事的。你把沈瞬息給我叫進來就行……我.……” “雪兒。”裴淩天叫我的名字，還如之前那般溫柔親切，舌尖軟軟，如音符在跳躍。 “嗯哼。”我用鼻腔應答。 “沈瞬息說你……流產過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