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穴龍潭

  回到手術室門口，林致遠的身體已經被推了出來，蒙著血淋淋的白床單。


  我相信林致遠是真心愛過我的。


  他一定想不到，他這輩子都沒來得及享用過的女人，在他心髒停止跳動的那一刻——就在隔壁的整備間裏，身體上插著別的男人的東西。


  這會兒林致遠的父母從小縣城裏趕來醫院，他們把遺體領會了當地的殯儀館。


  我沒有忘記，短短三個月之前，林致遠還承諾過盡快帶我回家見父母呢。


  他說他爸媽都是老實的公務員，一輩子兢兢業業，安守本分的。讀過些書，與人為善。他們會很喜歡我，會補償我缺失多年的親情，從此不再孤單。


  如今，我隻能遠遠看著這對悲痛欲絕的老夫妻，無言。


  ***

  “所以說，之前跟你谘詢的那個小貿易公司的陸先生，其實就是林致遠的學長，跟他一塊創業的？”


  坐在辦公室的大落地窗前，我和沈瞬息一邊整理手中的資料，一邊分析現有的蛛絲馬跡。


  “是的，陸錦年說，裴氏集團在兩年前就轉運過來一批貨物，入他們的海外集裝箱。但是由於運輸過程中有一定的包裝破損，他們主動要求開封檢查貨物的品質狀況。但沒想到，裴氏集團一直拒絕配合。於是陸錦年很擔心將來引起訴訟官司，這才找到我們這裏，希望能防患未然。”


  我擰著眉頭，深思不已。


  “到底是什麽東西呢？”


  “這些是裴淩天注冊公司近七年來所有對外披露的財報數據，並無任何異常。他在黑白兩道勢力通天，就算有些灰色流水，也不可能留在實業集團裏。如果有辦法查到他‘其他’生意的賬簿，也許能有些眉目。”


  沈瞬息說。


  “另外，陸錦年還披露了一個細節。說那批貨物的提貨單上有個特別清楚的標記，是從河西省海關運轉過來的。雪兒，你有沒有想到什麽？”


  我手裏的馬克杯突然震動了一下。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你們安溪村長年對外出口茶葉，走的是不是也是河西省海關渠道呢？”沈瞬息的話，讓我不由自主地皺了眉。


  我說我想見見那個陸錦年，他現在人在哪裏？


  沈瞬息搖搖頭：“自兩周前就已經聯係不上了。”


  我倒吸一口冷氣，如果林致遠死了，那麽……

  裴淩天，你到底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林致遠臨死前說起的那個賬本，又有什麽樣的貓膩？

  跟我家人的死有什麽關係，跟我家鄉安溪村，又有什麽關係呢？


  “雪兒你先別急，既然那個賬本有章可循，我想辦法讓我在稅務局的同事來幫個忙。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你一起麵對的。”


  沈瞬息的話讓我多少有了些底氣。但我想，我一定是忽略了什麽細節。


  裴淩天是個特別善於布局的人，他做的每一個動作，肯定都有意義。


  我愛了他這麽多年，是不是應該從他身上學會一些.……

  “沈瞬息，你可還記得我說過，當時裴淩天把我從海龍王那救出來的時候，將自己在城南的三處生意都移交給他了？”


  憑我對裴淩天的了解，他根本就不是一個輕易認慫的男人。即便是命脈被人扼在手中，他也總有能反擊的技能在握。


  麵對我的疑問，沈瞬息微微皺了下眉：“然後呢，你該不會是想說——”


  “裴淩天對外公示的所有報表裏甚至都沒有安溪村項目這一欄，所以我想，說不定能從他的其他賬套裏找到線索！是時候，該去會一會那個海龍王了！”


  沈瞬息一口回絕，“不行，那種危險的人物，你怎麽能一個人去找他！要去也是我去！”


  “就憑你當過條子的‘黑曆史’？”我笑了笑，單手扶上肩膀處的傷。前天才剛拆的線，血腥味記憶猶新。


  我說算了吧，你去他反而警惕。我的話，說不定他還能信任幾分。畢竟，像我這麽強悍的女人，對自己都能狠得讓人目瞪口呆。我覺得我要是個男的，龍爺說不定還要拿我當小弟栽培呢！

  “不過，你也可以跟劉老先生聯係一下。”我指的就是那日在安溪村偶遇的老先生，迪亞地產的董事長。


  “畢竟當初是他跟裴淩天直線合作的，也許他會有更多的線索？”


  ***

  吃過晚飯後，我便一個人前往金聖宮會所。我答應沈瞬息，每半個小時就會跟他聯係一下。一旦失聯，說明我有危險。


  就在半小時前，我跟海龍王手下的一個秘書打了個電話。我說我有重要消息告訴龍爺，關於裴淩天的。


  “如果龍爺不願意稀裏糊塗地，為裴淩天背黑鍋的話。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他從安溪村裏轉出過一匹貨物，您不好奇是什麽東西麽？至於我的動機，相信您當初抓我的時候就應該調查的很清楚了。裴淩天害死我全家，我早晚要找機會跟他算這筆賬的。”


  在他們的質疑和猶豫中，我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