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
耳邊是稀裏嘩啦的破碎聲,眼前的防爆玻璃織就一層層駭人的蛛網。
我嚇得驚聲尖叫,一把扣上車門保險,抱頭躲在車座裏蜷縮著。
那幾個人砸了幾下就收手了,我以為事情結束了,一抬頭就看到有兩個家夥一人一桶什麽玩意兒的透明液體,照著我的車一頓亂潑!
汽油味!
轟的一聲,兩米多高的火焰直竄起來。我連滾帶爬地推開車門逃下去——
我知道,一定是王夢妍家叫人做的。
她爸爸是個什麽規建局的頭頭,媽媽是宣城最大的證券公司老總。
我得罪了她,是因為我自認為爛命一條隻想活一口氣。
如今想想看,難怪沈瞬息說我太天真了。
在這個觸手可及繁華的城市了,流水線一般的規則隻是給老百姓製定的。像裴淩天那樣的人,永遠可以遊離在法律之外去做那些草菅人命的勾當,然後全身而退。
王夢妍能碾死我如碾死隻螞蟻,裴淩天對我的家人也一樣.……
“雪兒!”
裴淩天來醫院找我的時候,我剛從急診室裏出來。
臉頰和手臂有點擦傷,其餘無大礙。
我搖搖頭,說無妨。
“是我不好,沒想到他們真的會對你下手。”
他伸手去撫我的肩膀,我躲開了。
“這和你無關。我們上回說好了,橋歸橋,路歸路……”
我低下頭,輕輕咬了下唇。
“但我不能讓你出事。”裴淩天皺著眉,口吻如五年多前相識那會兒一樣,霸道得不容拒絕。
可我早已不是五年前那個懵懂乖巧的我,聽到這樣宣誓的護佑,可以毫無保留的沉淪。
自那天之後,我趁他沒有睡醒便離開了。
我租了廉價的公寓,回學校辦理了各種手續。
我知道裴淩天要是想找我,不可能找不到的。他不找,我想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
“先跟我回去吧。王家的事,我來搞定。”
裴淩天伸手去拉我的手腕,不可避免地觸及了我肌膚上陳年糾纏的痕跡。
我觸電一般鬆開,仰頭問:“所以你能養我一輩子麽?我早晚還是要學會一個人麵對的。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經永遠也不再是那個,考試考砸了也能爬在爸爸肩頭哭的小丫頭了。”
生活總是那麽無情而不講道理的。裴淩天給我講了一個灰姑娘的故事,卻沒有帶我走到與王子幸福走到終點的結局。
而我,從此便再也沒有資格相信童話了。
“裴淩天,不要再打著懺悔和彌補的旗號來讓我痛苦了。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隻有真正離開了你,我才能解脫麽?”
我轉身,不留一點猶豫。
“雪兒,等下!”
然而他在身後叫我,我差點就又回頭了。
幾秒的頓尺之後,裴淩天大步走上前來。他用自己寬大的外套圍在我的腰間,然後轉到我身前,單膝跪下,把兩隻袖子係上。
這會兒我還穿著雪白的長褲,從他曖昧而疼惜的眼神裏,我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
臉上不禁一紅——
“天冷,照顧著點自己。女孩子怕著涼的。”
他溫和的聲音像從天邊落下,我不禁想起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有天晚上去看電影,回來路上我突然痛經,把他嚇得直接開車送我去醫院。
醫生還故意逗他,說有個藥咱醫院藥房買不到,得去外麵便利店買。
然後用醫生特有的草書,在病曆卡上寫了護翼衛生巾。
我至今忘不了他看我拆開來的時候,那驚訝的眼神!
“這兩條膠貼在身上不會難過麽?”
我窒息地看著他,回答:“膠是貼內褲的.……”
我十九歲的時候,裴淩天二十四歲。剛從國外商學院畢業沒多久,正式打理家業。
他說,我是他的第一個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