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百日宴
第三百一十七章:百日宴
禦花園的後湖中釘了幾塊木板,與水麵齊平。
先皇在時,有一位妃子,她為了博得先皇的歡心,便差人在水麵上釘了幾塊木板,後來先皇壽宴時,她在木板上翩然起舞,仿佛在水麵上舞蹈,靈動飄逸。
表演結束之後,原打算差人拆掉的,可小支那靈和小支那猛時常在木板上走動,玩耍,這些木板也就留了下來。後來時常有貪懶的宮人為了節省時間,少走些路,也會從木板上橫穿過後湖。
這一次小公主的百日宴其中的一項表演便是水中起舞。阿紅也說了,那些固定木板的木樁子被一條粗麻繩串在了一起,隻怕舞姬跳著跳著,便會有人用力將麻繩拉斷。屆時場麵亂作一團,再推幾個內務府的人當替死鬼,這件事,便會不了了之。九兒的百日宴,也就這樣毀了。
木板的事情,定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可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報,這說明此事不是因為年久腐爛,而是有人故意為之,且不想讓她知道。
既然那人想讓九兒的百日宴更有趣一些,她又為何要拒絕了她的好意呢。
煙波流轉,支那靈心裏便有了對策。她將令牌摘下來,遞給阿紅:“那些木樁不必管,權當做不知道。你拿著我的令牌,出宮一趟。去趟小漁村,尋些好看的打漁女來。”
“小漁村?打漁女?”阿紅疑惑地看著支那靈,後者點點頭,但笑不語。
主子沒說究竟是要做什麽,做下人的便不當問。阿紅點點頭,領命而去。
時間一晃而過,這便到了小公主的百日宴。
百日宴那日十分熱鬧,東戊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眾人齊聚在禦花園中,舉杯賀詞。太後聽了,笑地開懷,舉杯:“今日,是我們小公主的百日宴,感謝各位肯賞臉到來。”
太後這話架子擺得低,眾人連道不敢,又說了幾句場麵話。接著,便是表演。
柔柔的絲竹聲傳來,在偌大的禦花園裏飄蕩。隻見一群紅衣舞姬從後湖的另一邊緩緩走來,每一腳都踩在木板上,步伐輕盈,配合著音樂,扭動著腰肢。
最妙的是,乍一看,直以為她們是在水中起舞,十分新穎。
一眾賓客欣賞得如癡如醉,唯有四個人心不在焉。
第一個自然是太後。一會兒好戲就要登場了,她又怎麽舍得將全副精力都投到這些舞姬上去呢。她看了眼不遠處恭恭敬敬站在後湖邊上的小太監,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第二個是無憂。她知道太後這樣討厭支那靈母女,又怎會真的歡歡喜喜地給小公主辦百日宴呢。支那靈也不傻,這些自然看得明白。隻是看支那靈一副胸有成竹,老神在在的樣子,她又忍不住懷疑。究竟是支那靈已經準備好了萬全之策,還是她真的不知情,以為太後沒那麽大膽呢?
第三個人是賢妃。她和太後是一條船上的,所以有什麽,太後都會同她講。一會兒會發生什麽,她早已知情,如今光想著,她都覺得十分解氣。
最後一個便是支那靈。她看了眼高台上的太後,見她眼底盡是得意,不由得覺得好笑。果然是年紀大了,腦袋也不靈光了,就這麽個破法子還想難倒她?真是太天真了。
太後的酒杯不小心倒在了桌案上,佳釀淌了滿地。她抱歉地看著眾人:“哀家醉了。掃了各位的雅興了。”
眾人拱手,連道不敢。
不遠處的那個小太監得了指使,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便沒了影。這時,水麵上的木板開始微微晃動,賓客們以為這是表演的一部分,便沒有在意。太後見這些舞姬依然笑得燦爛,隻當她們是在強顏歡笑,有苦說不出。
過了會兒,木板晃動得愈發厲害,舞姬們一個接一個地落入水中。這下賓客們都慌了,皆走到湖邊,自發地圍成一圈,見湖麵平靜,什麽動靜都沒有,便又覺得奇怪,正要差了宮人去救,卻見那些舞姬都探出頭來。
她們手中都拿了一個碩大的貝殼,在陽光的折射下變換著不同的光。舞姬們聚在一起,組成了一個花的形狀,令人讚歎。
就在這時,她們齊齊潛入水中,水麵上瞬間平靜無波,連個微小的氣泡都沒有。忽然,一個舞姬側身跳出水麵,如一尾自由的魚,接著又潛入水中。緊接著另一個舞姬也跳了出來,一個接著一個,直令人眼花繚亂。
賓客們連連讚歎,而高台上的太後臉色卻十分難看,青一陣白一陣的。她防著支那靈過早發現,於是特意在前幾日才命人實施,沒想到居然還是被她察覺並這麽快就做好了相應的措施。
這次的計謀沒能得逞,太後眼色一暗。而支那靈卻悄悄勾起了唇角。
之後便是樂器演奏,眾人都沉浸在方才的表演之中,沒有人注意到無憂身後的蓮香悄悄變了臉色。
打從樂師進來的那一刻起,蓮香就怔在原地,無法動彈。
怎麽,會是他?
回憶湧上心頭,令蓮香幾乎無法呼吸。他不是在北照嗎?不是已然成親,妻兒在側嗎?怎麽會在東戊,怎麽會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樂師察覺到有人在看她,以為是阿紅,望過去卻發現是蓮香,眼中飽含萬般深情,仿佛無限幽怨積在千葉蓮塘。
樂師心裏覺得奇怪,不明白蓮香為什麽這麽看著他。想了想,自己確乎不認得她,便也沒有多想。
坐下之後,他便開始彈琴。悠揚的琴聲自他的指間傾瀉而出,這一次輪到賢妃變了臉色。
琴音本無錯,隻是賢妃有一段過往,於是聽了這琴聲,便再也受不了。
“不許彈了!聽見沒有,本宮命你不許彈了!”賢妃站起來,急急走到那樂師跟前,一把拉住他的手,直直地看著他。
樂師覺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看回她。在座的一些大人的夫人,是大家閨秀,早前也是貴女圈裏有頭有臉的人物,此時看著賢妃的反應,便竊竊私語起來。
賢妃聽著她們的私語,心裏煩躁,隻覺得腹中絞痛,捂著肚子蹲到了地上,臉色煞白,鼻尖已沁出了一層薄汗。
太後一驚,起身連連喚太醫:“來人呐!快!快叫太醫!”
宮人們得了吩咐,連忙去請太醫和穩婆。賢妃扶著肚子,幾乎疼暈了過去。
場麵終於如太後所想一般,混亂了起來,但混亂的原因,卻不是她願意的。
她忍不住看向支那靈,隻見後者正好也在看她,望過來時微微一笑,嘴角三分鄙夷,七分不屑。太後看她這樣,便知定然是她搞鬼,氣得一陣胸悶。
太醫和穩婆很快趕來,將賢妃抬走了。一直都沒有出聲的支那猛如今還算鎮定,淡淡地開口:“宮裏出了這樣的事,便不留大家了。諸位回吧。”
皇上把話說得這樣明白,大臣們紛紛告退。待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太後厲聲道:“來啊,將這樂師關起來,聽候發落。”
說完,她便起身,快步探望賢妃去了。無憂想了想,也跟了過去。原本熱鬧非凡的禦花園中,如今隻剩下支那靈,支那猛還有黎嬪三位主子了。支那猛看向支那靈,後者拿起手邊的水杯,呡了一口,沒有半分慌張。
“靈兒,雖然我對賢妃,可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我的孩子,你……”支那猛把話說得斷斷續續,支那靈卻聽得明白。
她橫了支那猛一眼:“哥哥,虎毒還不食子呢,我又怎麽會對自己的侄兒下手。賢妃早產,並不在靈兒的意料之中。”
的確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的本意,是讓賢妃氣急之下流產,誰知連大出血都沒有。
支那猛不知道她的弦外之音,聽了她這話,暗暗鬆了一口氣。起身,也去看望賢妃去了。皇上都走了,黎嬪自然是跟著他的,於是也走了。
阿紅見四下無人,便俯到支那靈耳邊,低聲詢問:“公主,那個樂師怎麽辦?”
阿紅與那個樂師相處了這麽多日,若說半點感情也沒有,那定然是假的。那樂師風流倜儻,又通曉樂理,她很欣賞他,就這麽死了,也怪可惜的。因著如此,她才大著膽子問支那靈。
阿紅跟了支那靈這麽多年,她深知支那靈的脾氣秉性,同樣,支那靈也深知她的。她擺擺手,示意阿紅不必擔心:“那個樂師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自然會有人救他。太後不是想把南無憂拉到自己陣營嗎?南無憂不是上趕著巴結太後嗎?本宮這就讓他們知道,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末了,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問:“九兒呢?”
“回公主的話,乳娘擔心公主百日見血不吉利,便悄悄將她抱走了。”
支那靈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吧。大家都在賢妃宮外等著母子平安,就我一個不去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