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民心
第二百三十一章 民心
東戊兵營
中軍大帳,一襲月白色長衫的趙承璟坐在主位上,右手拿著上等黑檀木製成的木勺舀了幾片茶葉,放入杯中。左手提起一壺滾燙的沸水,徐徐澆過。帶著長門貴族與生俱來的從容和優雅。片刻,帳中一時茶香四溢。
趙長風身著玄色長袍,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絮叨著:“啊!太想念長街碧水齋的清燉乳雞了!你說那麽美味的東西,我竟然咬兩口就扔了……”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歎道:“太奢靡啊!太奢靡!如今卻隻能喝稀粥!”
趙承璟看著趙長風,這個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少年將軍,此刻小孩心性的模樣。不由地心生幾分笑意。他低頭端起一杯熱茶,慢慢品著。
趙長風又道:“也不知那急遞驛騎可曾到了國都?”
趙長風口中的急遞驛騎就是北照國傳遞緊急消息的驛使。這驛使騎的馬上都帶著鈴鐺。鈴鐺響處,行人馬車緊急避讓,撞死人概不負責。晝夜奔馳,不管刮風下雨都不得停歇,以保證最快的速度傳遞出消息。
趙承璟卻是不語,隻聞著茶碗裏特有的雨後荷葉的茶香,隨手從桌邊抽出一封書信,笑意盈盈地看了起來。
趙長風看著趙承璟的模樣,都不需要想,用鼻子就能嗅到一股恩愛的酸腐味。他心下感歎:“這個寒冰一樣冷麵王爺,如今也化成了繞指柔!”常年累月在軍中隻顧拚命搏殺的他自是不明白其中的滋味。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打趣趙承璟。
“喲!吳王爺,您那書信看了不下十遍了吧!嘖嘖嘖!你瞅瞅那信麵,如今都透了!”
趙承璟也生起了調笑的心思,他微微一笑,指著趙長風搖頭歎道:“你呀!沒人心疼!不怪你不懂!”
趙長風卻一把跳將起來,捂著心口吆喝道:“忍不了!這忍不了!”
兩人正在笑鬧著,卻聽到塔樓上傳來的一陣銅鈴聲。
趙長風不由得“噗嗤”一笑,說道:“這肯定是林老將軍回來了!”
看到趙承璟疑惑的眼神,他笑著解釋道:“前兩日,林老將軍的副將又在我跟前念叨,說這塔樓上搖鈴的兵士是不是餓的神經了,一看見他家將軍領軍回來就搖鈴鐺,也不問個清楚!”
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馬蹄噠噠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果不其然,掀開帳門走進來的正是林將軍。他大口喘著粗氣,端起下首桌上早已倒好的茶水,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而後笑著說道:“王爺,妥了!這次東戊的阿那力竟親自帶兵追了十裏地,還叫囂著要殺進北照的營地!”
林將軍喘了口氣接著說道:“我放出消息明日世子定來報仇,假裝落荒而逃把他甩了!”說完後擦了擦臉上的汗。
趙承璟和趙長風相視一笑,不由得心中一喜。
趙承璟慌忙從主位上下來,扶著林將軍的手,感歎道:“為了北照國,老將軍真是辛苦了!”
林將軍不由地心頭一熱,謙虛了幾句自退下休息了。
看著林將軍的背影,趙承璟淡淡說道:“看來阿那力小兒上鉤了,隻需明日再給他一個大的甜頭,想來這事就成了!”
郡王趙長風讚道:“全賴我們吳王的好謀略!”喜色過後卻是一憂:“隻是這糧草問題卻是大礙,軍中現在日日稀粥,兵士們都叫苦不迭。隻怕到時反倒誤事!”
趙承璟心下也是明了,這勉強搶救出來的糧食頓頓熬成稀粥,也隻夠幾天。那急遞驛騎想必現在快到國都了吧。
他定了定心神,安慰道:“沒事!我還有辦法!”隨即頓了一下,咬牙說道:“大不了殺些外麵的牲畜!”
趙長風心下卻是一驚,急聲喝道:“那可是跟著咱們南征北戰,立下過軍功的戰馬!”說完,不待趙承璟回答,卻也是無奈地歎了口氣:“也隻能如此了!”
一時兩人靜默無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時,賬外傳來了一聲稟告。打破了這裏的沉默。
一身銀色鎧甲的副將親自端了飯菜送到了二人桌前。二人定睛一看,卻是白花花的米飯配著燒雞。
那趙長風素來心思粗糙,也不問來曆,撕下一個雞腿就咬了上去。一時間唇齒留香。他忙不迭地對副將伸了一個大拇指以示誇讚。
副將摸摸頭笑的甚是開心。
趙承璟好歹在朝堂摸爬滾打了十來年,心思又縝密。他微皺著眉頭看了眼桌上的飯菜,問道:“哪來的?”
那副將卻是笑容一僵,吞吞吐吐地說道:“王爺就別問那麽多了!盡管吃就是!”
趙承璟雙眉倒豎,使勁一拍桌麵,厲聲怒喝道:“怎麽回事?!說!”
趙長風嘴裏叼著一根雞骨頭,有些驚愕這位素來穩重的兄弟此刻的怒火。
那副將猶豫了一下,卻也不敢隱瞞,隻好說道:“自糧草被燒以後,兄弟們頓頓稀粥,那東戊又時不時騷擾的厲害,日子過得苦的很。我就悄悄帶了一隊人……”
副將停頓了一下,抬頭看了眼趙承璟的臉色,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嘴,接著說道:“走了十幾裏路,趁著天還沒亮,進了東戊的幾個村落。狠狠洗劫了一翻,搶了不少糧草!”說完又慌忙地補充道:“卻不敢傷無辜的百姓分毫!”
趙承璟卻淡淡地說道:“哦!那些百姓沒有謝謝你,還饒了他們的命!”
副將也是個直爽的心思,他撓撓頭,認真想了想才回道:“那倒沒有!”
趙長風卻聽得心中一樂,忍不住拍拍副將的腦袋,歎道:“可憐的孩子!興許真是餓昏頭了!下去醒醒腦吧!”
那副將拿眼瞧著趙承璟,卻是分毫不敢動。
過了良久,趙承璟威嚴的聲音才從頭頂傳來:“你可知罪?!”
那副將麵上帶著幾分不服氣,卻是立馬伏下身去,恭敬地答道:“但憑王爺處罰!”
趙承璟是何等人也,他怎會不知副將的心思。不由得眉頭緊皺,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無視軍營紀律,私自帶兵出營,未報主帥,此其一也;其二你為一己私利,搶掠糧食,禍害百姓。單憑這兩條,就夠你殺頭的!”
副將頭一歪,直愣愣地說:“這第一條我自認罰。隻是那東戊本就是我們的敵人,搶他點糧食又如何。末將又未傷我北照國的百姓!”
趙長風瞧著趙承璟的臉色越來越黑,忙踢了那副將一腳,輕罵道:“死腦筋!就知道強嘴!還不快向吳王賠罪!”
那副將卻是挺直了身板,一動不動。
趙承璟卻是壓下情緒,心平氣和地說道:“戰爭,隻是兩國軍隊之間的較量,卻與百姓無關。天下興亡,百姓本就最苦!”
他用手指著副將,接著說道:“現在你去搶了那東戊的百姓,與那在我北照國邊疆燒殺搶掠的阿那力又有何異?待我們打贏了這場戰爭,又有何臉麵要求這些百姓對我們信服?”
趙承璟說著說著,卻是不由得激動起來。他拍著桌子,鏗鏘有力地說道:“百姓的心不向著我們,東戊的戰亂總會死灰複燃。難道到時候,還要我們的子孫像我們一樣在這戰場上拚死搏殺嗎?!”
一席話說的副將啞口無言。他深深地伏著頭,羞愧地說道:“是末將思慮不周!末將知錯了!甘願受王爺處罰!”
趙承璟卻是擺擺手,有些疲累地說道:“算了!大仗在即!自己下去領二十個軍棍吧!”
那副將應了聲諾退出了賬外。未幾,賬外就傳來軍棍沉悶的抽打聲。
趙長風微眯著眼,不由心生感慨:這吳王雖然年輕,卻有著王者的氣勢和謀略,又心懷天下,怎的偏生不是他當太子呢?那皇上也是迷了心竅吧!
北照國上政殿
這位郡王趙長風眼中迷了心竅的皇上趙澤天,此刻正坐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中,進行著例行公事的早朝。
“父皇,三弟吳王在東戊征戰,甚是辛苦。兒臣愚笨,不能為其分憂。懇請父皇準許兒臣在大宗寺為三弟燒香祈福,以保佑三弟早日得勝歸朝!”堂下太子趙承乾言辭懇切地說道。
皇上趙澤天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提議甚好!你著手辦吧!”說完,又看著趙承乾歎道:“太子真是懂事了!”
趙承乾忙跪了下去,謙虛地說道:“全憑父皇的教導!”
國舅孤獨無極看著今日太子的表現,甚至滿意。隻見他眼神輕輕朝後麵一掃。一個大臣立時出了列,躬身稟道:“啟奏陛下!那日朝堂上,太子聽聞陛下派臣去北地賑災。下朝後,即刻找臣捐了五年的例銀,並再三叮囑臣不可對外宣揚!”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有些哽咽地說道:“太子愛民之心!實在令臣感動!今日忍不住將其說出,還望太子見諒!”
趙澤天看著跪在地上的太子,一身貼身的朝服,眉眼清秀。也是一個玉麵俏公子。不由地欣慰不已。連聲讚道:“做得好!知道體貼百姓疾苦!”說完一揮手,吩咐道:“來人啊!賞太子黃金百兩!朕要重重獎賞他的愛民之心!”
趙承乾伏地更低了,他大聲呼道:“謝父皇賞賜!懇請父皇準許兒臣將這些賞賜分給災民!”
趙澤天卻是高興擺著手,連連說道:“準了!準了!”
泰王趙承允冷眼看著太子的表現,不屑地在心底“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