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妯娌之間
第五十一章 妯娌之間
嚴婉還未來得及細細思考,已被無憂打量了許久。這才開口道:“未有急事,無憂莫掛心,隻是聽王爺說起崔琉璃應該是回了府去,恐你一人有孕在身也苦的難熬,便想著來陪陪你。”
無憂掀開被子,下了床。嚴婉不阻攔,隻是帶著淺淺的笑意,細細扶穩。
“婉兒有心了。”
嚴婉有瞬間的失神,不久之前還在泰王府中,趙承允也如此說她。見嚴婉一臉征愕,無憂自覺失語,道:“是無憂冒昧了,蔑稱了泰王妃的閨名。”
“哪裏的話?”嚴婉似乎有些激動,臉上的表情似乎伸手可捉般靈動,“無憂不與我生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無憂眼一上抬,瞧見門外那抹血跡,剛剛春蝶正是躺屍那處。
無憂心一抽,強迫自己別過頭去,嚴婉心細,將無憂扶到了靠窗的坐塌上,細細說道:“我進吳王府的時候,家丁與我講說崔王妃回了娘家,我便徑直往你這走了。沒乘想卻見著你這裏亂成了一鍋粥。便逾矩給你處理了,你可別怪我才是。”
“我這園子本就人少清淨,幸得你來了,不然隻怕我昏死過去了這鍋亂粥還燉著呢……”無憂竭力使自己話語輕鬆,盡量別把自己悲傷的情緒傳染給嚴婉聽出來。
果然,嚴婉捂住嘴撲哧一聲兒,“無憂講話可有趣,對了。還有件事兒我想還是給你說道說道。”
無憂不留意的蹙了眉,隨即又恢複了一貫的淺笑,道:“但講無妨。”
“這回我家王爺和崔崇敬出門打獵,結果沒想到崔公子遭此不測……”
嚴婉語速放的很慢,一邊也在看著無憂的反應,可是,無憂卻沒有任何一點波瀾起伏,隻是臉上掛著淺顯的笑意仔細的聽著。嚴婉便繼續說道:“我聯想著上次他們倆兄妹如此禍害你與泰王殿下,便擔心這次會不會也……”
無憂心裏當即明白過來,嚴婉這可不是在說道,而是在試探她是否有此事有關,看來崔崇敬的死的確是趙承允所為無疑了。
於是,無憂說道:“崔公子雖與我有嫌隙,但終歸是我家主母的同胞母兄,出此事故,我也是萬分悲傷的。若主母覺得此事與我一深閨婦人有所關聯的話,我也是百口莫辯,到時唯有請父皇母妃裁決了,到時還請婉兒多多提點我才是。”
嚴婉身子動了動,貼近了榻上的小桌,頭上發飾輕搖,眼神清亮,細細的盯著無憂。
無憂也不回避,似有為難的掃了眼嚴婉,低了低頭,垂下兩側秀發,輕聲道:“你想呀,崔公子是與泰王殿下一同出行打獵才出的事兒,若我家主母認為是我所為,那這不是說我與泰王殿下……”
話不說完,點到即停。無憂略帶誇張的看了看嚴婉忽變的臉色,止了話頭。
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後,嚴婉沒有立即應話,正在這時,蓮香端了食盤上來,疊著精致的糕點和一壺清茶。緩解了這玄妙的氣氛。
“主子,泰王妃。請用茶。”蓮香眼睛紅腫,聲音都還帶著哭腔。
“蓮香,怎地如此無禮?泰王妃麵前哭哭啼啼的。”無憂輕聲斥責道。
“是。奴婢告退。”蓮香拱著身子腳步輕快的又退了出去。
無憂倒好茶,雙手奉到了嚴婉跟前,“來,快品品這茶。”
嚴婉沉沉笑意,接過茶,茶麵上飄著兩枚桃花葉,湯色油綠。嚴婉輕押了一口,清澤潤甜,甘爽宜人,全沒有一般茶的苦澀,不由歎道:“好茶,無憂,這茶是什麽名貴品種?我自認也品過不少好茶,如此清香甘甜的,還真是第一次嚐到。”
無憂又將精致的糕點推了過去,解釋道:“這並非什麽名貴茶種,不過是我取了焦柳葉,曬幹之後,浸泡在蜂蜜中,醃製個半月有餘,再取出來佐以桃葉,沸水衝泡便可。”
嚴婉細眉高揚,眼裏止不住的讚美之意。由衷歎道:“三皇兄果真娶了個妙人兒,焦柳葉貌不驚人,樣不俏麗。卻不想還能變換出這等美麗用處來。恐怕,天底下,唯有無憂能如此精致了。”
兩人就這樣討論起了茶道,仿佛剛才關於崔崇敬之死的談論並未發生過。而在無憂,更是沒有顯露出一點剛才春蝶之死給她帶來的打擊與悲傷。無憂順了順鬢前垂下的兩抹烏黑長發,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對嚴婉說道:“你若喜歡,不嫌棄的話,待會兒我便叫蓮香將那小罐子給你帶到馬車上去。”
“這怎麽好意思呢?嗬嗬。”嚴婉推說道,笑容卻更勝,半點沒有真要推卻的意思。
忽然心底一沉,想到了一樁事,緩了緩心神,終是開口說道:“其實我家王爺也極愛品茶,若能將這等美味帶回去,王爺也會很高興的。我終究是不如你手巧,做不出這等新奇的茶來……”
並非沒有察覺到嚴婉時不時投來的試探性的目光,無憂抿唇一笑。淡然說道:“我當婉兒是我的朋友所以粗茶相贈,還望別被嫌棄的好。再者,泰王殿下對我有救命之恩,若泰王殿下喜歡這茶,也是這茶葉的造化,亦是我的福氣。可,這等福氣卻是萬萬不能與婉兒你所受的恩澤相比的。”
說著,無憂將手攜住嚴婉的,滿是真誠。
嚴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惱羞自己竟然如此不大度,以茶為由試探無憂心中有無趙承允。得到了無憂這樣的回答,倒顯得自己太小女人了些。
“嗬嗬……”
嚴婉隻好幹笑兩聲,接過之前的話茬說道:“我自是不會聽信饞人言說,倒是若再有人如此出言禍害你與泰王殿下,我嚴婉第一個不答應!”
無憂笑如和煦,起身給嚴婉行了禮,道:“如此,便多謝婉兒了。”
“無憂,三皇兄不在,好生照顧自己才是呀。”
嚴婉也站起身來,此話說得情真意切,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如何,嚴婉還是希望無憂好生些的。
畢竟,她若有了差池,李恪不在,第一個攬過麻煩事的隻是趙承允。
更何況,嚴婉發自內心,也是不希望無憂出事兒的。隻是不知何時起,覺得眼前的女子比之前迅速成長了不少,可是這樣生快的改變,卻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時日不早了,我得回府了。今日的事兒,無憂節哀才是,一切以腹中骨肉為重吧。”嚴婉瞧了瞧天色,告辭道。
無憂也並未出言挽留,隻是喚來了蓮香:“蓮香,將櫃中那罐剛醃製好的柳葉茶送與泰王妃車上去。”
“是。”
嚴婉謝過無憂後,便隨著蓮香出了蕪園。看著她們的背影,無憂才終於鬆軟下來。退了兩步,無力的跌坐在凳子上。
紫凝背叛了自己,春蝶死了,嚴婉又前來交談許久。這幾件事擠在一起,快讓無憂喘不過氣來……她狠狠的吸了口氣,撐著腰,獨自一人緩緩向王府後堂走去。
去往後堂則必須要從王府中庭走過,當蓮香送了嚴婉回來還未踏進中庭花園時,看見那抹單薄的白影時便叫出了聲兒,“主子!”
蓮香一路小跑過來,拉過無憂左右打量,慌忙問道:“您這是要去哪兒?”
無憂已沒了力氣再裝,側過身子,雙眼無神的望著後堂的方向。蓮香連連淌淚,勸道:“主子,你懷著身孕,不能去那些地方呀……死人堂子……不吉利。”
仍是緊張腹中的小生命,無憂閉上眼,清淚滑下,現在身邊就剩下蓮香一人了,不想蓮香再多擔心自己。
罷了,無憂心歎道,轉過身往蕪園回走。死人堂子……這偌大的長安城,何處不是危險的絕境呢?何人不是處在勾奪搶占之中呢!
“南王妃!”一名廚娘裝扮的下人急忙喊道,無憂回過頭瞧見,遞了個眼神給蓮香。
蓮香斥道:“沒規矩!急什麽!”
“蓮香姐,我這正要往你們那兒走呢,正巧碰見了,一時著急便喊了出來,實在有要事稟報,請王妃恕罪!”那廚娘擦著臉上的汗,氣喘籲籲的說道。
無憂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咬牙道:“說!”
“紫凝……紫凝在柴房自盡了……”
“什麽?!”蓮香驚叫出聲,眼淚奪眶而出,跟著便哭了出來。“她怎麽這麽傻……為什麽要自盡呢……”
無憂緊緊的忍住淚,直把自己下唇咬開了口,染出血來,突然衝蓮香怒道:“別嚎喪了!”
蓮香捂住嘴,不敢再哭出聲。
無憂問那廚娘,“怎麽死的?”
“七竅流血,應該是中毒吧……”廚娘說的膽戰心驚。
“你叫什麽名字?”無憂點點頭,又突然問了個與紫凝的死毫不相幹的問題。
那廚娘一愣一愣的,又扯了扯自己身上髒兮兮的工服,小心翼翼的答道:“奴婢名喚月芸。”
月芸年齡並不大,看著也就十五六的模樣,一頭亂發裹在棕色的頭巾裏,一身髒兮的藍色工服,腳下一雙已經開了口的白板布鞋,手上的刀傷口子因為沒有及時上藥治療已經皸裂的成了結痂。
無憂快速的打量了身前的人。而後似乎有些滿意的點點頭,“今日起,你不必在大廚房幫工了,來我這蕪園小廚房裏,蓮香一人要伺候我又要理事,忙不過來,你便給她打打下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