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季白年,你終於接電話了!你人呢?第三方簽約已經等了好久了!”


  終於接通的季白年的電話,藍小憐重重出了一大口氣。


  “我突然想起有點事。曉蘭,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季白年的聲音溫溫潤潤的,聽起來又像十月碩果那般沉甸甸的。


  藍小憐深深掐著拳頭,指甲都要浸潤到掌心了。


  “您沒搞錯吧!這麽重要的事,怎麽可以說毀約就毀約!你在哪!”


  “我沒說毀約,你把協議帶著。讓對方簽好,我辦完事就簽。”


  “你——”


  “所以,你現在到底要不要過來找我?”季白年說。


  坐上一部出租車,藍小憐把季白年發送過來的地址交給司機師傅看。


  “師傅,去南山公墓108區。”


  懷著滿腹的疑問,藍小憐實在想不通季白年這個人的思路。


  大白天的,他把自己帶到墓地去到底是想幹嘛?


  “一年前的今天,她‘去世’了。”


  今天的季白年穿了一身黑西裝,墨鏡遮著半張臉,皮膚比之前更加白——並非養尊處優的嫩白,而是一種近似沉澱的蒼白。


  看著眼前那幢小小的墓碑,藍小憐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她差點忘了,今天是她的周年。


  “這裏麵的人是……”


  重逢至今,藍小憐竟會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想要知道——


  在季白年的口中,自己究竟算是什麽。


  此時她凝視著自己的墓碑。造型是被砌成雪白的教堂模樣,像一隻沉睡的小白鴿,側臥在山頂。兩旁種滿白玫瑰,在清晨的露水中嬌羞綻放。


  墓碑是季白年立的,落款卻沒留任何關係和稱呼。孤孤單單的‘藍小憐之墓’像足了她這些年隨風飄搖的姿態。能被清掃得如這般幹淨,已經著實出乎她的意料。


  “她是我今生,最對不起的女人。”


  季白年俯下身,伸手摩挲著墓碑上的一筆一劃。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藍小憐發覺他真的比之前瘦了好多。


  他把那一束白百合放在墓碑前,瓷烤在上麵的那張照片笑得恬淡優雅。可那張熟悉的臉,已經隨著歲月歸塵歸土,隻有靈魂還錚錚不熄地守護著屬於過去的意識。


  “對不起是麽?”藍小憐輕輕自鼻腔裏哼出一聲,“如果對不起真的有用,墓碑還有什麽意義。”


  “是啊,墓碑不過是留給活著的人,一種自我消化自我懺悔的憑借物。她到死也沒能聽我說過一句,我愛她……”


  “是。”藍小憐咬了咬唇,“也許是因為,她活著的時候,配不上季先生的愛吧。”


  “不,是我不值得她用盡人生最最美好的十年來邂逅。”


  男人的聲線扯著嘶啞的沉韻,仿佛來自天邊卻又冷冷地砸進耳廓。


  藍小憐咬了咬牙,狠狠哼出一聲嘲諷:“所以現在又有什麽用?她死了,躺在冷冰冰的衣冠塚裏,聽不到看不到想不到,你大可以自我安慰著去想,也許她已經原諒你了呢?


  你甚至連她留下的,唯一的孩子都保護不了。一個人把自己過成病入膏肓的樣子,又有什麽意義!你要像個男人,就好好把小核桃帶大,不要讓任何處心積慮的人,再去傷害他。這才是一個父親應該做的!唔——”


  話音未落,季白年一個箭步壓上前。將藍小憐死死禁錮在墓碑上。


  冰冷的硬感從後心傳遍四肢,藍小憐掙紮半瞬,漸漸放下了抵抗。


  她任由季白年吻她的臉,眼睛,脖子,不掙紮也不抗拒。


  壓出一聲難以自持的歎息,季白年已經快要忘記那種魂牽夢縈的觸感了。


  多少個夜夜,他懷念藍小憐的溫度,懷念她溫和的肌膚,懷念她在自己身下高潮時不能自拔的顫抖和無助。


  他想她,想到比曾經的恨意更病態。


  “要在這兒做麽?”藍小憐平視著季白年的眼睛,唇角抽出一絲嘲諷的冷笑,“你是不是覺得,在這裏要了別的女人,她就會永遠從你的噩夢裏消失了?”


  說完,她推開季白年的手,動作麻利地解開自己的上衣。


  “麻煩你快點吧,我們等下還要去簽協議。”


  如同一記重錘加身,季白年隻覺得全身的骨骼都鬆軟了!

  看著藍小憐那雙又陌生又熟悉的眼睛,季白年終於意識到了——她對自己的恨,遠遠不再是一次擁抱,一次溫和能和解的了。


  藍小憐,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胸腔裏頓挫著壓抑的劇痛,熟悉的血腥氣蔓延擴散。季白年扶著墓碑站了一會兒,點點頭道:“對不起,我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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