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抹灰工
席邵軒這天下午來到了工地。
雖然已經是深秋,但是在工地上幹活的人個個穿的都很單薄,個個都是滿頭大汗,身上全都是泥土,灰塵、鐵鏽、水泥灰,皮膚也被曬得黝黑。
席邵軒站在那裏, 雖然它和普通的農民工一樣,戴著黃色的安全帽,穿著普通的工作服,但是他常年呆在辦公室裏,皮膚被捂的煞白煞白的,站在這裏,甚至比戴著白色安全帽的監管人員還像一個管事的,於此地格格不入。
建築工地上的工人種類很多,有水暖工,機械司,機修工,雜工,木工,鋼筋工,泥水工,抹灰工,塗料工,裝飾工,電工……當然還有像資料員,施工員,這些技術含量比較高的工作。
而席邵軒在這裏的工作便是抹灰工,他的工作主要負責牆麵膩子抹灰、屋頂批灰、瓷磚勾縫。
席邵軒人生第一次爬上腳手架,他站在五樓的高度,從腳手架向下看時,她看到下麵忙忙碌碌的人和螞蟻一樣小,他感覺自己每走一步,腳手架有一絲的顫抖,他死死的抓著腳手架,連鬆手都不敢,更何況是工作。
看到這一幕,和他一起抹灰的農民工大哥劉起運忍不住嘲笑他,“哈哈,你看你娘的,這才五樓,你都不敢上了,明天讓你爬到頂樓,那還得了。”
他爽朗的聲音,讓其他人也聽到了,大夥都忍不住嘲笑席邵軒,像他這種大城市的人太慫了,平時他們都是住在十幾層,二十幾層,可是讓他站在腳手架上,竟然連五樓都害怕。
席邵軒有一絲尷尬,他也跟著笑了起來,想要化解這種尷尬,“我這不是第一次上腳手架嗎?沒事,哥,我不怕!”
說著席邵軒拿起了鐵抹子,挖了一坨水泥糊在牆麵上,另一隻手死死的抓著手腳手架不願意鬆開,他想把水泥糊在牆上,可是粘在牆上的水泥很快就掉落了下來,任憑他怎麽刮都刮不平。
“兄弟,你以前沒幹過這個吧?”
席邵軒怎麽刮都刮不平,隻能對她尷尬的笑了笑,“沒有,我這是頭一次做。”
“一看你就是在辦公室裏工作的人。”
“哥,你怎麽知道的?”
“哈哈”劉起運爽朗的笑了一聲,一邊刮著水泥,一邊說道:“你往那一站,給我的感覺就不一樣,你看你皮膚那麽白,而且手上連老繭都沒有,一看你以前就是做辦公室的。”
他繼而問道:“你怎麽跑這工作了?”
席邵軒不想告訴他事實的真相,於是騙他說:“我剛剛才失業,還要還車貸,房貸,孩子也長大了,我不能沒有工作,我看這裏掙錢比較多,所以就來這裏工作了。”
“你們城裏人生活壓力也挺大的,每個月還完車貸,房貸,手裏也沒有幾個錢了。”說著他笑了起來,“我告訴你,我兒子都上大學了。”
說到這裏,劉起運滿是皺紋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微笑,“我和我媳婦辛苦了那麽多年,已經給我兒子存了很大一筆錢。”
“到時候他大學畢業之後,我們老兩口就把全部的錢都給孩子買房子,而且還是全款買房子,這樣我兒子就不用還房貸了。”
一提到他的兒子,劉起運的話語便滔滔不絕,“我和我媳婦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幹了一輩子,拚死拚活的一輩子也掙不了幾個錢,但是我兒子不一樣,他已經考上了大學,以後可以找一個體麵的工作。”
“我們老兩口也不指望他多有本事,掙多少錢,我隻希望他能當個老師,或者是考個公務員,有了這個鐵飯碗,一輩子都不用發愁,雖然他可能掙不了多少錢,但是我們老兩口已經為他鋪好了路。他不用還房貸,找個在辦公室裏坐著的安逸工作,平平淡淡,輕輕鬆鬆的過一輩子就好了。”
聽到這樣的話,席邵軒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曾經他的父母何嚐又不是像這位大哥一樣,把自己視為他們的驕傲。
父母在他小時候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你一定要好好上學,等以後考上了大學,成了大學生,就不用像我們一樣麵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都幹這種受累又不掙錢的工作了。”
席邵軒曾經很不理解他們,為什麽一定非要好好學習?為什麽一定要考上大學?為什麽一定要來大城市生活?
現在的他,已經活到了中年,終於明白了,當初父母的苦衷。
他們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工作了一輩子,他們沒有學曆,隻能做髒活,累活,日複一日的勞累,已經讓他們感覺到異常的疲倦,在這苦難的人生,他們活的太累了。
於是他們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於自己的孩子,希望他的孩子能夠考上大學,找到一份體麵的工作,輕輕鬆鬆的活一輩子。
席邵軒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後,不禁紅了眼圈,他看著自己手裏拿著的鐵抹子,他越來越覺得對不起自己的父母。
他當初為什麽要不聽父母的勸阻去做了上門女婿,如果他聽了父母的話,安安心心的工作,然後再娶一個女孩和他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那該有多好。
可是他選擇了做上門女婿,而後下海創業,現在負債累累,他已經不是父母的驕傲,它的一生都將在債務纏身中度過。
他對不起父母,對不起他們的期盼,愧對於二十多年來父母對自己的栽培。
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有的人僅憑生於權貴之家,便能享盡世間繁華,有的人咬牙堅持,使盡渾身解數,卻隻能在街頭摸爬滾打,人終其一生,究竟為何而活?
那位大哥很爽快,邊幹活邊和他說話,他感覺這位大哥比那些辦公室裏的人好相處的多,也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勾心鬥角。
席邵軒話語裏也不禁放鬆了一些,他試著讓自己的手離開腳手架,盡量不去看地麵,省的自己會腿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