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放風
陳天毫無障礙地接受了他在集裝箱裏、正被運往不知道哪裏這個事實。
至於一些細節，他沒有去深究。比如李文萱的人為什麽出現在那裏。
也許他們是準備等到晚上，去廟裏麵把他綁走，也許他們也安排了一個人來引他過去，但是湊巧看見了自己散步經過，臨時修正了計劃。
世界上的事有太多你不能清楚的細節，保持“模糊”的狀態，不丟失方向就行了。
李文萱不能殺他，要麽關起來養著，要麽就送到一個無法逃跑的地方。
會是什麽地方呢？
“南美。”
女孩不解地看了陳天一眼，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叫陳天。你叫什麽名字？”
“虞湘南。”
“你怎麽來的？”
虞湘南遲疑了一下，睫毛一抬，看了陳天兩眼，然後不再遲疑。
“我爸交了錢，幫我買了個工作。”
“多少錢？”
“30萬。”
“這麽貴！”
“沒要一次交。我們交了5萬，其他的以後在工資裏扣。還是挺劃算的。”
陳天點了點頭。
“去做什麽工作知道嗎？”
虞湘南眼睛一亮，臉上笑容綻放。
女孩的聲音細細的，壓低了之後很好聽。
“有兩個工作，一個是種植園，一個是服裝廠。到時候不知道會安排去哪裏。”
“哦。那，有多少工資？”
“2000鷹元一個月。每個星期工作五天，每天八小時，而且每年還有30天的帶薪休假，休假期間的工資是一倍半！”
這麽好的工作？
“聽上去不錯哦。那那筆錢要還多久呢？要不要算利息？”
“五年。要算一點的，說是5%。”
年收入十六萬龍幣，扣去還的錢五萬多，能剩十萬多。
每個月平均不到一萬。不錯是不錯，問題是離鄉背井的，感覺也不是太值。
“在國內找不到每個月七八千的工作嗎？”
虞湘南搖了搖頭。
“我在廠子裏幹過，底薪才2000，加班能多拿點，一個月不到6000，已經要加很多班了，非常累。今年廠子關了，就想出去闖闖。”
聽上去還行。不過到時候實際情況如何，就不好說了。
“你呢？你不知道這條船是去南美嗎？那你怎麽上來的？”
虞湘南一連拋出幾個問題，眼裏滿是好奇。
“我是被人騙來的。”
“啊？”
女孩低呼一聲，手掌捂住嘴，眼睛撲閃了兩下。
“有個人說他是導演，請我去拍戲，就被騙到一個地方，然後給我吃了安眠藥，我醒來就到了這裏啦。”
虞湘南仔細看了陳天兩眼，像是相信了陳天的說辭，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
“現在騙子太多了。那你怎麽辦啊？”
“我也不知道。”陳天努了努嘴，“他們也都是去做工的嗎？”
“應該是吧？我也不清楚。她們跟我一起的。”
虞湘南指了指身前，兩個蜷在一起睡著了的姑娘。
再聊了幾句，陳天看人家有點疲倦的樣子，就終止了交談。
閉上眼，不一會兒也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不時有人從腳下過去，到那邊尿尿或者排泄。
廁所距離陳天的鼻子大概不到兩米的樣子，新鮮的氣息不時侵襲過來，但也不好轉過去麵朝虞湘南。
睡睡醒醒，這一覺並不安穩。
“哐！”
巨大的響聲立即驚醒了陳天。
虞湘南用胳膊肘頂了頂陳天的背。
“快起來，快起來。”
陳天睜開眼睛，立即被亮光刺激，馬上閉眼。
閉著眼睛坐起身子，輕微張開一條縫適應亮度。
“到了？”
“沒有。要清潔衛生了，我們可以出去。”
人們陸陸續續站起來，整理衣服、物品。
陳天睜開眼，正對上兩雙好奇的眼睛，其中一雙立即偏移，另外一雙瞪得更大了些。
“你們好。”
“嘻嘻。”
短頭發的女孩笑著扭頭，跟身邊人說了句悄悄話，兩個人吃吃的笑。
虞湘南站起身，踢了踢自己的同伴。
“起來起來。”
陳天拿起自己的東西，靠著牆壁站好。
三個小姑娘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時看一眼陳天。
陳天這才看清楚，原來這麵牆，應該才是集裝箱正常的門，整麵牆就是一扇門。
幾個船員，有黑人有白人，已經開始清理門口的衛生。
他們都穿著黑色橡膠圍裙，幾乎把身前都遮住，戴著黃色橡膠手套，圍裙底下露出黑雨靴。
那個木箱廁所被兩個老外合力抬了出去，另外一個金發老外進到集裝箱裏麵，用一把鏟子，將垃圾往外鏟，落入門外的大口袋。
沒幾分鍾，基本上就清理幹淨，剩下一些零碎的殘餘和地麵的液體。
“Out！Out！”
一個大胡子拎著一卷水管，站在門邊，揮手示意。
陳天率先，虞湘南三人緊隨，後麵的人跟上。
天剛剛亮的樣子，薄霧繚繞，能見度很低。
陳天被人群簇擁著往前走，巷道窄，顯然呆不下這麽多人。
虞湘南走上一步跟陳天並肩。
“可以在外麵呆半個小時。”
遠處有個老外在招手。
“你上船幾天了？”
“兩天。我聽到有人說，是怕衛星拍照。”
“那晚上不是更保險？”
“不知道誒。”
離開集裝箱，甲板上有一片空地，畫得有直升機停靠指示標誌。
人們三三兩兩地分散開來，陳天和三個姑娘走到邊上一處欄杆旁。
距離水麵大概有四五層樓高，海水的顏色很深，探頭出去能看見被船身激起的浪花。
海風很大，氣溫很低，陳天哆嗦了兩下，看清楚姑娘們穿得都比較厚實。
另外兩個姑娘，打扮跟虞湘南差不多，短發的圓臉，長發的瓜子臉。
三個女孩都不算漂亮，不過正青春，估計跟陳天的年紀差不多。
她們在用一種陳天聽不懂的話交流，應該是她們那裏的方言。語速飛快，連說帶笑，偶爾偷看陳天一眼。
陳天靠著欄杆坐下來，撕開包裝吃麵包。
其他人的食物，有的估計是自己帶來還沒吃完的，有的也跟他一樣，麵包礦泉水。
“喂！你是做什麽的？”
短發女孩突然喊了一聲。
陳天距離她們隻有一米多，話語就被海風吹得幾乎聽不清楚了。
正常情況下，像陳天和她們這種年紀，都在讀大學，顯然短發女孩默認陳天和她們一樣，早已經離開學校。
“我家有個小賣部，我幫家裏看店。”
陳天腦海裏閃過白馬寺對麵那家小賣部。
那個老板四十來歲，應該生得下小和尚。咦？小和尚會不會是他的私生子？
“你們有沒有手機？我手機被他們收走了。”
“我們的也被收走了。”
虞湘南歉意地看了眼，眼裏滿是憐憫。
短發女孩跟著說：“手機、護照，都被收走了啦。到了才給。你別怕，總有辦法的。”
這個時候，始終沒說話的長發姑娘，湊到虞湘南耳朵邊說了句悄悄話。
虞湘南眼睛一亮，點了點頭，靠近了陳天一點。
“你把家裏的電話告訴我。回頭我幫你通知你爸媽。”
“好哇！”
陳天瞪大了眼睛，一副驚喜的模樣。
有問題。
李文萱不應該讓他有往外傳消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