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殺父之仇
他很清楚白狄想表達的是什麽,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已經說的足夠透底了。
白狄會露出這樣的神態,話裏說的這樣含糊,又言明在三裏鄉,其能指向的人就隻有她——他親愛的娘子,心裏未來皇後的人選。
唐婉若。
燈光照在他頭頂上,在他的麵龐打上一片陰影。陳炎君悶不做聲,好像在生氣一樣,情景詭異的讓人發顫。
他漸漸抬頭,一雙眼睛盯向白狄:“所以,依你之意,唐家後人便是她?”
白狄攤手,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大叫:“那可不就是唐郡主?你說三裏鄉還有哪戶人家姓唐的?”
這無疑是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她若為唐家後人,朕將這皇位讓你,頭擰下來當球踢絕無怨言!”陳炎君道,不苟言笑。
這不是天大的笑話麽?一個太州村婦,收詔進京前從沒離開過鄉村的女人竟然會是二十年前唐老將軍的遺孤?
而且還是和他此生連係匪淺的他的娘子?
陳炎君皺眉:“若朕為當年唐老將軍,有救後人的機會定要為其改姓方可隱姓埋名,從此避之波瀾。”
“再之朕與她朝夕三載,從未見過她身邊有孫姓奶娘,同姓之人多如牛毛,你不要因此就將這頂帽子扣在她的頭上。”
白狄急的直跺腳:“哎喲我的陛下!你就不能發揮一點想象力嗎?而且,要沒有七成把握我能這樣回來跟你說?”
“有何為證?”他問
白狄急眼了,直接道:“陳炎君,你不要因為你們曾經拜過天地就可以說白的做黑的!我告訴你吧,郡主那個接過來安置在宮外宅子裏的那個張嬸,以前並不是生活在三裏鄉,是二十年前忽然回來,這件事三裏鄉裏隨便問哪一戶都知道!”
“張嬸?”陳炎君大惑。
“對!張嬸,就是那個孫姓奶娘,”白狄篤定,並且說,“而且裴相一定比你我都先知道!”
“何以見得?”
“我離開時,負責監視那宅子的收下都見到過裴相好幾次出入那個宅子,他當朝丞相去見一個村婦做什麽?”白狄問道,“就算是看在唐郡主的份上,那也不該正主不找,去找一個剛來京城不久的婦人不是?”
陳炎君陷入了沉思。
“裴相這是何意?”
“我怎麽知道?”白狄兩手一攤,把問題拋回給他,“我隻知道奉命行事,查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就查到了這些,至於裴相爺這隻老狐狸是怎麽想的,那就得問他自己了!”
陳炎君聽著他的話,心裏想著,突然笑了。
白狄看著他,心想莫不是這件事太過驚奇,把他嚇傻了?
“陛下?”他問了一句。
陳炎君笑著搖頭,對白狄說:“白狄,朕忽然想起一事,如真如你所說的,她就是唐家後人,那朕與她之間豈不是有殺父之仇?”
“先帝造孽,當是禍害子孫不淺!”說著又是一陣搖頭,歎息輕笑,亦是無奈。
翌日。
唐婉若剛醒來,洗漱完畢正要出門,卻聽見屋內的窗戶劈裏啪啦一聲響。
她走回去,看到白狄正站在她的床榻邊。
“白大人?”她好奇地看著白狄問,“白大人這麽早翻窗來是為了什麽事?”
對白狄翻窗越戶的舉動,唐婉若已經見怪不怪了。隻見白狄上前,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品一口道:“唐郡主今天有什麽打算?”
“打算?”唐婉若看著他不解,“白大人是要做什麽?”
白狄笑道:“不做什麽,就是很久沒見郡主,來看看郡主怎麽樣了!”
唐婉若瞧著他,看了有一陣,轉身回頭道了聲:“哦。”
白狄起身,又走到她麵前笑嘻嘻著:“唐郡主別忙著走呀,我還想問一下郡主的爹娘現在在哪裏,我忙完了,得將二老接過來。”
唐婉若聽著他的話就笑了,對他道:“白大人,你與我相識也有很長時間了,也一同去過我三裏鄉的小茅屋,還不知道我自小就沒有爹娘麽?”
“沒有?怎麽會沒有?”白狄追問。
唐婉若沒有起疑,直接告訴他:“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在我很小的時候過世了吧,小時候的事情很多都記不大清了,記憶裏就是自己一個人在那個房子裏,唯一慶幸的是鄉鄰鄉親都對我很好,很照顧我,白大人,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哦,沒什麽,沒什麽,”白狄連連笑道,“隨口一問,就想著你讓我把同鄉接過來了,那二老總得一起過來吧?”
唐婉若也笑了,感謝道:“謝謝白大人關心。”
她神態平和,雖然白狄提及的是這種生離死別的事情,但好像並沒有在她的心裏泛起什麽波瀾。
白狄問:“對不起,提起了郡主的傷心事。”
唐婉若淒淡一笑,輕聲地道:“也不是什麽傷心事,從小就沒見過他們,你突然問起來也不知道心裏現在是種什麽感情。”
她嘴角的淡笑讓白狄有些唏噓,雖然這樣刨根問底打探別人底細不是他白狄的作風,但為了弄清楚那件事情,他還是必須往下問下去。
“二老是什麽時候過世的?”他問。
唐婉若淡笑搖頭:“我不知道。”
“也從來沒見過,唐郡主,你小時候是怎麽過來的!”白狄驚訝地感慨。
唐婉若點點頭,抿唇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不管怎樣,終究是活到了現在不是?”
白狄的話頭問盡了,但她的話就像陳炎君預料的那樣,根本就問不出所以然來。所以白狄開始對她說出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話。
“郡主,陛下請你過去。”
唐婉若端著藥湯和白狄來到他阿德寢宮門前,是金銀花熬製的水,喝了對人體無害。
“白大人,你今天很奇怪。”她誠實地道。
“是嗎?唐郡主,你多心了,哈哈!”
他推開門,對裏麵叫了一聲:“陛下,郡主來送藥了!”
門闔上,白狄快步走到裏麵,陳炎君坐在床榻上,似是剛起床的樣子,發髻未束,身披墨色長衫就那樣依靠在床頭。
唐婉若走進來,放下藥碗對他說:“聽白大人說你要見我?”
陳炎君打量了她一眼,道:“坐。”
自聽白狄說了那些話後,陳炎君看她的眼神和以往發生了一些不同,也更是多了一分憐惜。
白狄隱匿了蹤跡,唐婉若轉頭,見沒人了,反過臉來問他說:“相公這是和白大人在做什麽?神神秘秘,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娘子聰慧,為夫深感心安。”他道。
“心安?相公早晨叫我來就是為了誇我的?”
她的話令陳炎君不由地笑了,嘴角的弧度甚是好看,讓她看著心中揚起一股暖流,不由間也跟著笑了。
“朕知道你不喜他人說話拐彎抹角,跟不喜他人欺瞞,所以有一事朕要與你直言。”
陳炎君的話讓她瞬間打起了精神,甚至緊張了起來。
“什麽事?”她問。
他道:“關於二十年前的那樁叛國案,白狄查明,你是唐將軍那被救出來的遺孤,對兒時之事你可有記憶?”
唐婉若認真地聽他的話,但他說完就徹底震驚了。
“唐將軍,遺孤?”她問著他,也是問著自己,腦袋搖的像撥浪鼓。
陳炎君一笑,輕歎:“朕起初也不信,但白狄信誓旦旦,且還有一事頗令人在意,宮中禁軍幾次見裴相找張嬸,不知他堂堂相國為何與張嬸有私下來往?”
唐婉若更是驚訝,因為這個事情,她也曾經見到過!
“你怎麽了?”陳炎君瞧她驚愣的表情問。
唐婉若回神,忙道:“我也見裴相爺找過張嬸,在集市上,難道他們以前就見過?”
“白狄懷疑張嬸就是那位帶走唐將軍遺孤的奶娘孫氏。”
“可張嬸不姓孫呀?”唐婉若辯解,她怎麽可能是唐將軍的後人呢?
“你可見過張嬸的夫君?又怎知她夫家不姓孫亦或是她原本姓孫?”陳炎君道,看著她,目光如炬。
唐婉若與他四目相對,眼裏的震驚完完全全地落入了陳炎君的眼眸裏。
她驚愣著,但也在不住思索著,忽然想起張嬸給過她的一塊絲絹。
“那個!”她忽然大叫著站了起來,對陳炎君說,“張嬸給過我一塊絲絹,說是我親生爹娘留給我的東西,那上麵會不會有什麽?”
“我去拿!”
她說著就要回去,陳炎君叫住她,手裏儼然已經拿出了那塊絲絹。
“白狄已經先一步取過來了,”他道,“上回朕與你仔細端查過,並未發現可值得一提之處。”
唐婉若忙走過來拿過絲絹,來來回回、反反覆覆地看,除了那棵垂楊柳和兩行詩外再無其他。
“會有什麽嗎?如果真是唐將軍留下來的,”她自念著,“難道有特殊的標記?”
她前後反複看,什麽也沒看到,肩頭瞬間耷拉了下來。
“去問張嬸吧,”陳炎君說,也是寬慰,“朕就不陪你了,今日是皇叔是否染指朝政的關鍵,朕的傷勢也看是不是得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