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月下美人
白狄想想,的確是這樣。
“但是你們也不能這樣能裝吧?這麽長時間誰能看出你們以前就認識?”白狄攔住她追問不舍。
唐婉若麵向廚房,張嬸第一道菜已經端出鍋了。
“白大人,你要是中午不想吃飯就拖住我,”唐婉若道,“下午你還得去山上挖坑呢!”
唐婉若說的挖坑,指的是埋葬平王骨灰的事,要在她相公的墓旁邊挖出個坑來,這個苦力活當然得由白狄來幹了。
再當然,就是白狄不幹唐婉若也是一定要讓他幹的,誰讓他當年找到陳炎君讓他假死,讓她成了整個十裏三鄉有名寡婦!
下午,剛吃完飯,唐婉若就拉著白狄去山上挖坑。張嬸跟在後麵說:“還是我帶你們去吧。”
“不用了張嬸,回去休息吧,這些事情是我和白大人的事,再說有白大人在什麽事情解決不了呢?”唐婉若婉拒著,一邊朝著白狄輕笑,“難道我連自家相公的墓都找不到嗎?放心吧,張嬸。”
白狄接過她扔給來的鋤頭和鏟子,皺了皺鼻頭朝山裏走去。
唐婉若還在和張嬸打著招呼說:“謝謝張嬸!”
白狄在山腳處等她,唐婉若走過來,張嬸還在後麵望著他們。白狄感歎:“鄉親們對你真好!”
唐婉若自豪地仰頭一笑:“那是,三裏鄉的鄉親們都可好了!”
走到山上,唐婉若熟悉地走到半山腰的一處,白狄跟在後麵不一會兒就看見了一個土包。土包上已經長出了一層雜草,唐婉若過去扒拉著,從裏麵摸出來一塊木頭做的墓碑。
她拿起來,吹掉上麵的土屑,歎息一聲:“數月沒來,你的墓碑都倒了。”
白狄被她這話說的瘮得慌,趕緊放下了鋤頭問她:“要挖哪裏?”
唐婉若將墓碑重新立好,緊緊地插進土裏。
“就那裏。”她說著起身,走到旁邊的土地上踩了踩。
“這裏。”
白狄看著點頭,讓她到一邊去揮舞鋤頭開始挖起來。
整一個下午。
“唐媒人,安葬完平王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吧?”白狄問。
唐婉若坐在旁邊的樹下悠然地哼著小曲,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土包不斷地提醒他:“白大人,你可小心了,別挖著我相公。”
白狄一邊揮舞著鋤頭,一邊看了一眼她說的那個旁邊的小土包,心裏頓時一陣惡寒。
“唐媒人,你相公是那一年去世的啊?”白狄隨口問問,看著這個土堆又鏟出了一片土,眼睛瞧到墓碑上麵的字,小小地驚呼一聲,“喲,你相公叫陳阿牛,竟然和陛下同姓啊!”
唐婉若的神情驟然冷下了,有些哀傷,看著他說:“剛給相公守完三年祭就讓朝廷的詔書帶去了京城,白大人說我家相公是什麽時候死的?”
白狄停下來,稍微算了算日子。
“哎呀,唐媒人,你家相公死的時辰和陛下離開三裏鄉的時間差不多啊?哎,陛下一走你相公就死了,你說神奇不神奇?”
白狄這一句話把唐婉若給說樂了,噗嗤一聲:“白大人這樣說陛下就不怕被治罪?”
“治什麽罪,我說什麽了,就是覺得好巧啊!”白狄道。
唐婉若點頭,眼神裏閃過一絲精光,對他說道:“是啊,好巧啊!”
白狄見坑挖得差不多了,和她一起把平王的骨灰壇放進來埋下。參照旁邊的墳塚,堆了同樣高的土,白狄拔劍砍斷旁邊大樹的一根枝木,簡單地削了一塊墓碑。
“唐媒人,這上麵的字你打算寫什麽?”
唐婉若沉下眼神,稍微回憶地想了想說:“平父之墓,答應過平王老伯用兒女的孝義侍奉。”她稍稍想起了不久前平王老伯的那些事情,有了一點點的感傷。
白狄已經舉劍將這幾個字刻好,運上內力將木碑牢牢地打進地裏。此地兩堆墳塚並排而立,白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唐媒人,這些你相公也不寂寞了。”
唐婉若恨惱地白了他一眼,看的白狄一下心驚,忙道:“唐媒人,白某沒有得罪你吧,你這到三裏鄉後是怎麽了?”
唐婉若不理會他轉身下山。
“白大人,我怕相公晚上會忍不住寂寞出來找你。”
漸漸要到太陽落山的時辰,兩人一路拌嘴下來,將平王骨灰安置好也算是了卻了此行裏的一件大事。
入夜,唐婉若收拾著鄉親們帶給她的東西,一樣一樣,心裏都是暖流。她在三裏鄉舉目無親,也多虧了這些鄉鄰才無恙的長到二十餘歲。
鄉親們對她的好是她無以為報的。
屋外,院子裏突然想起一陣木柴被踢倒的聲音。唐婉若抬起頭,窗外透進來一絲的月光,伴隨著些微的清風,燭火跳動。她起身,披上衣服走到屋外,院子裏空無一人,連貓狗的影子也沒有,剛才那陣聲響像是錯聽似的。
但那不是錯聽。
唐婉若很清楚,因為她放在院子裏的那堆菜此時的確是被弄倒了,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
“唉。”她歎一聲氣,過去將那些菜一樣一樣又收回籮筐裏。突然,一道黑影擋住了月光,唐婉若頓時警覺,剛要回頭轉身,身子立刻被人抱住,一個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說:“若若。”
“陛下?”唐婉若眨了眨眼睛,對這個聲音大為驚訝。
她愣是轉過了身子,看到陳炎君一雙眸光璀璨的眼睛在月光下映照出她自己的樣子,呼吸驟然停滯了一分。
陳炎君抱著她,將她往陰暗裏帶了帶,唐婉若推著他的身子驚訝相問:“陛下怎麽來了?”
他這個時候不應該在太州縣城裏等著嗎?
“朕想你了,”陳炎君直言不諱,“沒有忍住。”
唐婉若心裏開心,但又為他這樣直白的話語和舉動感到羞澀。
“你不要這樣,你是陛下,哪有這樣的。”說真的,看到他來,她心裏還是很感動的。
陳炎君拿過她的手掌:“朕不僅是皇上,還是你的相公,這裏我們曾經共處三載,如何讓朕不想回來看看?”
他的話讓唐婉若有一刹那的恍神。
曾經共處三載,此屋的每一處都有他們的記憶。
“原來陛下是回來看屋子的。”唐婉若逞強著歪曲著他的意思,心裏雖然明白,但還是忍不住這樣和他開著玩笑。
但陳炎君認真了,看著她道:“若若,朕真的是來看你的,想見你已經忍了一天了!”
他這樣認真又倉惶地解釋,讓唐婉若一刹那間看到了自己以前的那個“傻”相公。
確定是他無疑了!
“你不是說不方便過來嗎?”唐婉若問,“要是張嬸他們看見了你該怎麽辦?”
陳炎君按住她的肩膀,深沉地盯著她的眼睛說:“你以為朕現在還考慮這麽多麽?”
夜色如水,雖然現在夜未深,但在二人身周仿佛已經是子夜過後的溫柔與寧靜。
唐婉若低下頭,乘他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抹了抹眼淚。屋門突然又再次打開,這次是白狄走了出來,對著院子裏左看右看。
撓著腦袋。
“奇怪,這不什麽都沒有嗎?”他這時候才出來查看,還順道叫了一聲,“唐媒人,剛才那是什麽啊,正不正常啊?”
陳炎君拉著她趕緊躲到了廚房和灶台的角落裏。他緊緊拉著她的手,和她塞進這個狹小的縫隙,用他的身子擋住了唐婉若,避開了白狄的視線。
二人緊緊相貼,唐婉若感受著他的氣息和心跳,靠著他的臂膀偷偷地笑了笑。
感受到她的動靜,身後白狄已經走到了院子裏。陳炎君低頭小聲地喝斥了她一聲:“別動!”另一隻手已經按住她在他胸前磨蹭的頭,小心而謹慎地偷偷觀察白狄的動靜。
唐婉若如他所願地停下來,整個身子僵著一動不動。陳炎君穿的是黑衣,在這個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起到了十分顯著的作用。他低下頭,把唐婉若緊緊壓在自己身上,等到白狄看了一圈,什麽異常也沒看到後回到屋內,他這才退出來,也是將她放開。
唐婉若笑了。
陳炎君又恢複了往日帝王的威嚴,站在月光下冷峻霸氣,問她一聲:“笑什麽?”
唐婉若聳肩道:“陛下剛才躲白大人像躲賊似的,陛下什麽時候要這樣防著他了,弄得好像是來和民婦偷情一樣。”
“朕來見你何需偷情?”陳炎君極為不滿她的話,但是神色裏還是對那邊的屋子有所忌憚,不時地看著,很怕白狄再突然出來。
唐婉若笑著安慰他道:“陛下放心,哪怕陛下真是打算來和民婦偷情的,對白大人那裏民婦也一定會守口如瓶,絕對不告訴他!”
陳炎君轉過臉,對著她就是皺眉,沉聲喝問:“你和朕既有夫妻之名又有夫妻之實,怎可還用偷情一詞?朕偷的哪門子的情?隻是不想徒生事端。”
“那陛下夜裏悄默默地翻過民婦家的院子做什麽?”唐婉若就是要拂逆他的話說,“再說民婦是個寡婦呀,十裏三鄉都知道!”
“若若,你再這樣說就無趣了。”陳炎君道。
“無趣不無趣民婦不知,但別人都是這樣看待民婦的,民婦知道的很清楚,”唐婉若說,“首先白大人就是這樣認為,今天還叫民婦帶著去看了相公的墳塚呢!”她笑著,淺淺的梨渦裏帶著俏皮,盛滿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