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兵部尚書
屋內燈火明亮。
陳炎君坐在其中,安靜的不知道在做啥。唐婉若走進去跪拜道:“陛下。”
陳炎君緩緩轉頭,道一聲:“免禮。”
唐婉若抬頭,這才看到他手上拿著一本書,竟是《金匱要典》!
她非常好奇,蘇先生翻閱這本書就算了,為什麽陛下也對這本書感興趣?她這裏的書籍不止《金匱要典》這一本,為什麽他偏偏就看這個?
陳炎君放下書,問他:“今晚裴靈兒叫你出去說了什麽?”
裴靈兒!
唐婉若有點驚愕。難道他都看見了?
她愣在這沒有回話,陳炎君盯著她,帶著一點不友善的氣味。
不太明白為什麽陛下會這麽問,但猛然想到,難道他是認為自己和裴靈兒私下間達成了某種協商?
畢竟裴靈兒對他的心思這樣明顯,陛下這麽聰明的人一定也早就看出了這一點。
唐婉若看著他,這樣不耐煩的表情。既然這樣討厭,那為什麽還讓國子監入宮來交學?
她想起裴靈兒今晚找她說話的那幅神態,又看看陳炎君此刻的表情,突然很為這位相國千金感到同情。
奈何不是有情人,陛下此刻如此反感,就算她答應了裴大小姐這件事,又要花費怎樣的力氣才能說服這位陛下?
她朝陳炎君搖頭:“民婦沒有和裴小姐說任何事。”
陳炎君眉頭一挑:“沒有?”懷疑的語氣讓唐婉若心虛。
“沒有!”但還是很肯定地點頭,“裴小姐隻是說仰慕陛下已久,認為應當安排她入宮罷了。”唐婉若如實地說,讓陳炎君更加眯起雙眼。
“你答應了?”陳炎君問。
“沒有,”唐婉若搖頭答道,“陛下想叫我答應?”
她問著陳炎君,有些不確定了。畢竟聖意難測,陳炎君不發話,她也不知道他確定的意思。
陳炎君緩緩轉頭,桌上燭火跳動,映照在他的臉上。
“你定不要答應,”陳炎君道,“裴靈兒任性多端,或許裴相將其培養的不錯,詩書史記、論道經綸皆通一二,然唯有禮數,難以通過他人教授而習得。”
“所以陛下才不願納裴小姐為妃?”唐婉若進一步問。陳炎君卻突然扭頭,堅定明亮的眼神讓她莫名一怔。
“即便她知書達理朕也不會娶她。”
好了,他說的夠明白了吧?唐婉若再愚鈍也是懂了,這位陛下對裴小姐就是一點意思也沒有。裴小姐追的腳步越近,陛下就越是避之不及,隻可憐了裴小姐相國千金的苦苦單相思啊……
唐婉若佯裝抹了抹淚,腦中已經構思出一部“才子佳人”相愛不得的淒美愛情大作!
要是拿到戲台上去演不知道會不會紅遍天下?唐婉若想著,要是這樣也不知道能賺多少錢?
“可以賣多少錢呢?”她喃喃自語,一不小心自己說漏了聲音。
她這樣的心思在陳炎君眼裏看著,再聽見這句話,陳炎君開口:“你想把朕賣多少錢?”
唐婉若詫異回神,麵對陛下這樣明察的眼神心虛了。
弱弱相問。
“陛下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唐婉若歪著頭,很奇怪,好像她每次在想著什麽都能被陳炎君知道。這位陛下是會讀心還是怎麽的?
陳炎君不謝地哧一聲:“你想何事朕豈會不知?”
他很嫌棄地白了唐婉若一眼,但是讓她喜出望外!
“陛下真乃神人也!”她學著戲台上的那些戲子的講法,做著動作極力的表示對陳炎君的讚美和感慨。
她很好奇,這位陛下是會讀心術還是怎的?每次她想著什麽陛下隻消一看就能知道!
陛下果然就是陛下啊!
陳炎君在她的宅子裏待了很久。茶過一壺,她看著陛下,莫名想起了今晚他喝空了的許多酒杯。
現在喝了整一壺茶。
“唐大人看朕作何?”陳炎君突然問。
唐婉若受驚,稍稍有些失態,然後坐好問:“陛下不問民婦為何拒絕裴小姐?”
她看著陳炎君,他俊削的臉頰上跳動著燭火的光斑,眼神微微一沉問:“為何?”
唐婉若動了動嘴唇:“民婦不敢說。”她猶豫了很久,最終決定還是算了。
“唐大人,你是在戲弄朕嗎?”
陳炎君好像怒了。唐婉若連忙搖頭,心頭覺得苦澀。她這樣說不就是找個話頭緩解一下尷尬嗎?
誰要他這樣不陰不陽地坐到她家裏責問裴靈兒叫她單獨出去的事情?
“民婦不敢,但請陛下先恕民婦無理之罪,不論民婦說什麽都不要怪罪!”
她閃耀的眼神投來,陳炎君看在眼裏。
“朕恕你無罪。”
唐婉若磕頭,然後才道:“裴小姐向民婦說了其家境狀況,裴相位極人臣,裴小姐飽讀詩書,是入宮為妃的極佳人選;然而民婦想到,裴小姐越是說出家境顯赫,便越不可召其入宮。別的道理民婦不懂,但媒說之間家庭和諧之事民婦還是懂的;裴小姐若是入了宮,以其性子和裴相國在朝中的地位必將在陛下的後宮中占得主位,裴相大人也會因裴小姐在宮中的地位變得更有權勢,雙雙得利,屆時,陛下即便在宮中也難以有安寧,必然是不利和睦。”
她說的頭頭是道,雖然內容牽涉到當今宰相並且言論激銳,但陳炎君卻對她高看了一眼。
深深歎息。
這一聲歎息把唐婉若的身子都凍住了,縮在這裏一聲大氣都不敢出。
也是,哪個帝王能聽別人這樣論道朝政,又論及自己抵不過臣子和他的女兒呢?
唐婉若很害怕,跪在這裏瑟瑟發抖。陳炎君走過來,扶起她。
“唐大人能這樣替朕考量,坦言呈諫,何罪之有?”陳炎君道,“起來吧。”
她渾身都僵硬了,本來天就冷,陳炎君扶她時觸到了她冰涼的指尖,眉心忽然一皺。
“內務府未給你送冬日物需?看來李公公年紀大了,辦事也不利索了。”
唐婉若無言。
陛下,今天兒個咱們才從軍營裏回來好麽?
李公公再怎麽速度也不能現在就從內務府撥出物資來給她呀?
是夜,微涼。
之所以說是微涼是因為陳炎君讓白狄將他的狐裘大衣留下在這裏,給唐婉若當被子蓋。
想起白大人百般不願又沒有辦法地脫下大衣的樣子,唐婉若就為他心疼。
臨走前,陳炎君說:“唐大人深明大義,難怪號稱太州第一官媒,朕實之欣慰,想必朕之姻緣唐大人能夠妥善辦之。”
深明大義麽……唐婉若摸著狐裘,愣愣地想。
什麽深明大義,不過是無愧於心罷!
多想無益,唐婉若轉個身,很快在溫暖的狐裘下,睡著了。
翌日清晨。
由於昨夜睡的太暖和,唐婉若起床的稍晚了一點。
此時大概早朝剛結束吧,唐婉若算著時辰就聽到院門外的敲門聲。
走出去,開門,是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
這個人身材高大,麵色黝黑,兩撇胡子,看上去應是有了些年紀。一對鷹鉤一樣的眼睛,銳利又奸詐的眼神看的唐婉若很不舒服。
“可是五品唐大人?”來人問。
唐婉若點頭:“是我。”
“我是朝中正三品,兵部尚書沈之,朝中聽聞唐大人治好了軍營裏的怪病,特意前來拜訪。”沈之恭敬的行禮,三品官向物品行禮,於禮不合。
唐婉若連忙開門迎他進來:“沈大人,請進屋坐!”
給沈之泡茶,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那件狐裘大衣。
“這件大衣是宮中之物,看來唐大人果然很受陛下賞識。”
唐婉若給他沏上,看了一眼狐裘:“沈大人過獎了,隻是內務府的物資還沒有撥付下來,暫時拿白大人的衣服禦禦寒。”
沈之品了品。
“唐大人和白護衛關係真好。”
沈之一語評價,莫名的讓唐婉若感覺到一陣涼意。
兵部尚書,掌管軍政內需,雖算不得嚴格上的文官,但也還是納入文政的範疇。
唐婉若看著這位大人,想起昨晚在太傅院裏陳炎君點名的那個書生,灰青色的學袍就是這位大人的公子?
“沈大人今日找民婦有什麽事?”唐婉若問,“若是問軍中怪疾,尚書大人應該已經了解的很詳盡了。”
唐婉若對他問著,手中掀開箱子,看到裏麵存著的兩包綠豆糕,問:“尚書大人要來一點?”
晶瑩剔透的綠豆糕,從宮廷裏悄悄帶出來的,這可是禦用的珍品!
可是沈之明顯不好這口,直接拒絕:“不用,本官此次來拜訪是想問唐大人一個問題。”
“大人請說。”
沈之銳利地眼神抬起,如鷹鉤般直接盯著她。
“軍中怪疾,唐大人到底是如何醫好的?”
宮中小公公們穿著厚重的棉襖掃著積雪。禦書房內,蘇子絡被召入,此刻站在這裏,麵前擺放著一道縷縷飄煙的熱茶。
“陛下,”白狄走入,對陳炎君說,“兵部尚書果然去了唐媒人府上。”
蘇子絡神色一驚,看著陛下。此刻,陳炎君也正在看著他。
“蘇神醫,你再做猶豫,唐大人或許就不好了。”
陳炎君兩眼放光,看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