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醫者不服(下)
“方大夫,你可千萬別說這種話!”
“是啊,牛將軍要是有個意外……”
方大夫又吹了一口,胡子翹得老高:“那就早點把那個禍害丫頭趕出去!”
其他的隨軍大夫都一一發表言論,一時炒的不可開交。李大夫此時顯得有些尷尬,又有點為難得用手點了點方大夫的肩膀。
“做什麽?”方大夫沒好氣的。
“軍外的人或許可以說,但我認為我們沒有什麽資格這樣說唐姑娘。“李大夫欲言又止,站在這裏顯得非常為難。
他看著方大夫,這一撇山羊胡須被他口中吹出的怒氣弄的一動一動。還是其他的大夫有眼力見,聽出了他的言外之話。
“李大夫,你可是從白大將軍那裏知道了些什麽?”其他大夫有人問道。
李大夫猶豫地動了動嘴唇,看著此刻還在氣頭上的方大夫,歎了口氣。
“唐姑娘雖然本來是京中的官媒,但是學醫從藝的是蘇子絡,蘇先生。”李大夫道。
“蘇子絡?”
有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名字。他們有的隨軍太久了,除了軍營裏將士的名字,外麵的世界都已經記不清楚了。
但這個名字還是有人清楚地記得。這個大夫在這裏戰戰兢兢,聽到這個名字腿都打哆嗦了。
“神,神醫!”隻道一聲,所有人都想起來了。
蘇子絡,年紀不大但號稱“醫中鬼才”,被譽為“天下神醫”!
李大夫苦悶地一聲歎息:“不錯,神醫親收的弟子,都知道神醫蘇先生從不收徒弟,但他卻收了唐姑娘為徒;我們就算是瞧不上人家姑娘家,不相信她的醫術,但蘇先生的本事,卻是我們都不得不服啊!”
李大夫悄悄瞟了方大夫一眼,此時他坐在那裏喘著粗氣,並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方大夫這樣視人家一個姑娘家為仇敵,但其背後有“神醫
撐腰,怎麽的也得留點情麵吧?
他們在這暗處談的歡暢,話題主人公唐婉若卻是絲毫不知,此時從帳篷裏搬出調好的草藥水正要給牛將軍拿去。掀開簾子,就走進牛將軍的軍帳。
“牛將軍。“唐婉若叫了一聲,把水盆放下。
牛金洪手放在桌上,受傷的手臂此刻暴露在外麵,因為天寒,再加上這幾日唐婉若用蘇子絡教的調製“藥水“的方法每日為他清洗傷口,此時傷口處的浮腫已經消了不少。
“有勞唐大夫。“牛將軍非常有禮貌。
和想象中的軍人不同,牛金洪雖然身形粗獷,但是粗獷中帶有一點溫潤的氣息。這在軍人中是少有的了。
唐婉若擰幹帕子,突然好奇地問:“牛將軍,您是什麽時候進入軍營的了?“隻是隨口一問,聊一聊。
她拿泡了藥水的帕子為他擦拭著手臂,尤其是那塊兩年沒好的傷口附近。牛金洪看著她愣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三十年。“
“三十年!“
這會唐婉若驚訝了:“牛將軍,您看上去也就三十餘歲,就已經入軍營三十年?“
簡直不敢相信!
牛金洪卻是點著頭:“我本住在大炎北疆,家鄉總是收到韃虜和北漠的侵擾,爹娘在很小的時候就死了,那時候白大將軍正好路過看到了我,就把我帶回了軍營。“
唐婉若聽著,拿帕子沾了水又給他敷上。此時她也明白了,為什麽白大將軍對這位牛將軍這麽上心,並且牛將軍為什麽會是白大將軍的心腹!
“牛將軍進軍營這麽早,建立的功勳肯定也是很多的吧!”唐婉若說,“這傷口看上去有些年歲了,一直反複,怕會留下後症。“
唐婉若那藥湯淋著他的傷,湯中彌漫著淡淡的草藥香味。牛金洪突然拿住她的手腕,唐婉若給他上藥的手臂突然一震,整個人停下來慌張地看著他。
“此事唐大夫不要對外聲張,“牛金洪說,”不論我是多久前留下的傷口,會留下怎樣的後症都不要對外說出一個字。“
“影響軍中士氣!“牛金洪說。
唐婉若看著他,微微蹙眉。
他這哪裏是和她說話,分明是在警告她!
唐婉若收起毛巾,從他的禁錮中抽出手,對他說:“牛將軍,之前隨軍的大夫已經替您診治許久,您這病早就已經傳出風聲,都說白大將軍座下將領豪情坦蕩,牛將軍又何必自欺欺人?“
唐婉若端起水盆:“牛將軍,比起掩蓋此事,不如您多出來活動活動,早日康複才是對軍中士氣有益的事情,泡泡雪水或許更有用。“說罷走出帳中,牛金洪在她身後沉默不語。
雪,又下了起來。
唐婉若是女子,不比這些每日操練的將士。她拿厚厚的披襖裹著自己,雙手不斷摩擦在嘴前哈著氣。
她的帳中雖然生氣了篝火,但是天實在是越來越冷了,外麵寒風肆虐,大雪橫飛,這堆篝火實在是難以禦寒。
陛下,您把民婦放在這裏,看來牛將軍的怪病沒有醫好,民婦可能自己就要先去了!
唐婉若蜷縮在簡陋的床上,一邊打著噴嚏,一邊對著雙手不斷地哈氣。
冷。
下一刻,軍帳的門簾被人撩起。冷風灌入,更加的刺骨。
唐婉若先前的風寒好像犯了,朝著老人徑直打了個“阿啾“!揉揉鼻頭,看到那位一直在帳中鮮少出來的牛將軍身披薄雪正站在自己麵前。
不由得驚稱一聲:“牛將軍?“
牛金洪站在這裏看著她,突然撩開自己的手臂,伸到她麵前。此時手臂上原本腫脹如大饅頭的傷口已經消腫,原本的那道傷好像也已經有愈合的跡象。
“唐大夫,本將不理解,為什麽雪水會對這傷起作用?“牛金洪將手臂放在她麵前問。
唐婉若擤了擤鼻涕,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尖。
“我也不知道,牛將軍,這是蘇先生說的。“
蘇子絡。
那日她去找蘇子絡,在房內向他尋求學醫的速成之法。蘇子絡雖然婉言拒絕了她,但在分別時還是在他的房中告訴了她幾個可能有用的方法,叫她必要的時候去試一試。
結果這一試,恰好見效!
牛金洪坐到她身邊,對這些方法也起了興趣:“蘇先生,可是那個聞名天下的神醫蘇子絡?“
唐婉若看著他點頭。
牛金洪頓足!
“唉呀,白大將軍請了他多次,可是他一次也不願意來看我這病!“牛金洪說著似有些苦惱,一拳打在她的床上,說,”隨軍的方大夫治了本將一年,沒有成效,沒想到蘇神醫沒有親自見到本將的情況就能下對方法,實在是高人!“
聽他對蘇子絡的吹捧,唐婉若也是非常受用。
神醫之名,可不是浪得虛名!
“唐大夫,蘇先生還有說本將接下來要怎樣做?“牛金洪問著她。
點燃篝火的枯木在這裏燃燒的“哢哢“作響。唐婉若看著這對柴火,一抬眼。
“怕也隻有等先生來軍中之後才知道把!“她說,”不過牛將軍可以堅持以綠豆湯和雪水洗拭傷口,爭取在來年春季前能夠得以恢複。“
牛金洪看著她,對她的這個“處方“非常相信。隻是,問題來了。
蘇子絡一向不喜歡軍中,他會來嗎?
陳炎君在禦書房的雕龍的玉桌前放下筆,跨步走下台階,對著白狄說:“他會去,蘇子絡一定會去軍中。”
“隻是時間問題。”他道。
白狄不信:“陛下,這已經一個月過去了,你可別忘記了蘇神醫是什麽樣的人;那樣遊走天下不願意受拘束的人,是不會願意沾染上朝堂軍政的事情。”
這一點陳炎君很清楚,白大將軍就更清楚了。但是,人是會變的。
陳炎君嘴角撇開一笑,故作神秘地不再回答他這個問題,向他另外拋出一個問題,將這個話題岔開。
“宮中朕之壽辰準備的如何?”
突然這樣岔開話題,白狄稍微有些沒反應過來。
微微楞著說:“這不是李公公的事情嗎?”
“李公公率內務府籌備,但後宮之內中宮尚空,無人主持大局。”他說著這話,看向白狄,讓白狄腚後一緊。
尷尬又不是禮貌地微笑:“陛,陛下,您這話說著,是什麽意思嘛……”
陳炎君挑眉,半眯起眼睛問他:“朕之何意,白愛卿不知?”
“陛,陛下,所以讓您趕緊成個婚嘛!這後宮一天沒有女主人,臣就要多做一份事項,這對臣不公平,很不公平哇!“
白狄向後退了一步,雖然他知道這件事情上沒有什麽太大回轉的餘地,隻是,陛下,你能不能不要在沒有立下皇後娘娘的時候,總拿他當“皇後“使?
需要皇後娘娘統籌安排的工作可否不要全部都交到他一個隱衛手上?
陳炎君更加的眯起眼,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看著他說:“白愛卿想讓朕將你做皇後使?”他說著靠近,那讓人容易誤會的語氣讓白狄更是冷汗連連。
“不敢,不敢,臣哪敢拿自己和皇後比!”白狄不斷地擺手退後,直到門邊。
陳炎君過去拍拍他的肩膀:“白大人身為白大將軍之愛子,勞苦功高,此事還需交付給你朕才為之安心。“
他如此意味深長,讓白狄欲哭無淚。誰讓他是皇上呢?隻能嘴唇顫抖了一下,漸漸躬身。
“臣,尊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