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軍中怪病
“唐大人,您可別再這樣稱呼自己了,”他說,“您都官居五品,怎麽的也該改改口,稱您自己‘本官’了。”
“本官”嗎?
唐婉若向著這個稱呼,回頭婉轉一笑。
“‘大人’這個詞不適合小婦人,車夫大哥請回吧,我已經到了,煩請回去替我向院首大人道個謝。”她說,沒做過多解釋,隻是輕輕點頭。
“多謝車夫大哥相送。”
駕車的大哥緩緩駛去,唐婉若目送他離開消失在路口,然後轉身進去。剛進屋,門外就傳來耳熟的白大將軍的聲音。
“唐媒人!”
白賦久大叫一聲,大步進來,帶著暢意地笑聲:“哈哈哈哈,唐媒人,恭喜升官了!”
堂堂白大將軍,全體武官之首,手握重兵,來向一個五品的官媒道喜。
唐婉若受寵若驚,連忙說道:“白大將軍言重了,民婦擔不起。”
白賦久很不滿意她的這話。
“誒,什麽擔得起擔不起?你保護聖上有功,而且本來就是給陛下配婚的嘛,這樣子才是對的嘛!”
“剛剛好!”白大將軍又拍巴掌。
唐婉若恭敬而不失親切地微笑著,請白賦久進去。屋裏麵晾放著一排有一排的臘魚,她走過去說:“白大將軍,這次再從民婦這裏哪幾條魚回去吧!”
皇宮深處。
工匠忙忙碌碌,眼看著這塊牌匾就要掛好了。
陳炎君路過此處,白狄跟在後麵。
“陛下,這個姻親院馬上就可以完工了。”他說。
陳炎君點頭,邁步過去在周圍轉了轉。這個姻親院是專門為皇族選妃入宮設置,說白了就是配皇婚吧!
陳炎君不僅是打算讓自己被裴相和白大將軍“綁架”的婚親交給唐婉若,他這個安排簡直就是還要把整個皇族都托付給她!
畢竟,目前姻親院隻有唐婉若一個人。
“陛下,”白狄看著“姻親院”這三個大字,心裏總是有些忐忑,對他說,“您真的打算這樣嗎?”
姻親院,不僅是皇上的後宮,還包括未來皇子的姻親、王爺的婚事,還有其他皇親國戚的婚事都可以由姻親院來辦理!
“這不是省事很多?”陳炎君問,“當今律例‘凡滿十六者當婚’,朕不能例外,其他皇室成員皆不得例外!”
他看著這塊牌匾,又說:“況且朝中人人欲送女子入宮為妃,身份總是難以明了,讓人先篩一篩也更妥當。”
白狄有一點領悟,想著前不久那個吏部侍郎想要送入宮中的那個“大小姐”,心想他可能是對這件事情還心有餘悸吧!
新設的“姻親院”位於宮廷之中,靠近禦書房,離後宮也不遠。將其設置在這個地方,看來以後唐媒人要經常往宮裏走動嘍!
……白狄這樣想道。
此朝中官員涉嫌串通反賊之事算告一段落,唐婉若也被批準回到宮外的宅子裏。蘇子絡鬆了她一些醫術書籍,就這樣離開後宮,不能每天跟蘇子絡學習醫術,唐婉若還真覺得有一點落寞。
悵然若失的感覺,仿佛有點不適應。
白大將軍在她這裏發現了這些書籍,拿起來看:“《金注匱要》,唐媒人什麽時候看上醫書了?”他隨便翻翻,裏麵密密麻麻的字和注解看得他頭疼。
連忙闔上:“老夫老了,看不動了。”
唐婉若目光有稍微地一亮。
“白大將軍也懂醫術?”唐婉若問。
白大將軍摸著沒有胡須的下巴,略顯得意:“行軍打仗之人,略通一二。”
他又翻看了下麵的一卷,隻是一卷而已,沒有書名。他拿起來,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唐婉若取出綠豆糕,這都是她之前從集市上買來的,以前存放的那些時間過了這麽久怕是早就不能吃了。
她裝好一碟,放到桌子上,看見白大將軍拿著的那卷寫了字的書卷,哦了一聲:“那是蘇先生給的,是各地的病例診斷記錄。”
蘇先生?
“蘇子絡?”白賦久大驚,“是那個號稱做‘神醫’的蘇子絡?”
唐婉若點頭:“白大將軍也知道蘇先生?”
“開玩笑!”白賦久大聲嗬斥,“蘇子絡醫術聞名天下,當年先皇病中也是他來看的病。”白賦久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炎周帝就秘密下旨詔蘇子絡進宮,這件事情極少有人知道,而她又在後宮裏住過一段時間。
“你在後宮裏見過了蘇子絡?”白賦久問。
唐婉若點頭:“蘇先生人很好。”
“那你會紮針嗎?”白賦久連忙問。
原來,白賦久的嫡係部隊就駐紮在京城周邊。此時跟隨他多年的一位軍中將領一直為病痛困擾,久治不愈。而且軍中駐守之際時常會生出怪病,幸好現在是“和平時期”,沒有戰亂,否則定然軍心不穩!
那時候白賦久也曾派人去請過蘇子絡來軍中從醫,有蘇子絡隨軍,軍隊的戰鬥力一定能穩步地上升幾個台階。
可是,蘇子絡拒絕了,而且連夜逃離了皇宮,讓他氣不打一處來。後來又去找了蘇子絡,但他總以隨性天下,不跟軍隊打交道的理由拒絕他並且以死相逼,讓白賦久漸漸地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唐媒人,請。”白賦久帶她過去。
現在,唐婉若師從蘇子絡,如果她能夠稍微為這位將領和軍中的病情做出一點點的幫助,那也是非常令人欣慰的事情。
這裏守衛森嚴,所有人都非常的嚴肅,讓唐婉若莫名地有些害怕。
軍營,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現在雖然沒有戰事,但她在後宮中聽過陳炎君和白狄,還有蘇子絡偶爾的談話,大概也知曉現在不穩的時局。雖然沒有戰事,但戰火可以一觸即發!
所以,身為武將之首,擔負保家衛國重任的白大將軍絲毫不敢鬆懈,嫡係部隊駐紮在京城周邊也是每天操守,和行兵打戰時沒有絲毫不同。
白賦久所稱的那位將領就在這個帳篷裏。雖然都沒有戰事,離京城也很近,但是他們還是像在野外作戰一樣,居住條件這樣的簡陋艱苦。
唐婉若走進去,在裏麵鋪有虎皮的簡易床沿上坐著一位身形魁梧的大漢。
隨行的軍醫正在給他換藥,唐婉若看到,他的右臂紫青,有一處傷正在灌膿。
見到白賦久來,將領立刻起身,行禮:“末將見過大將軍!”
聲音粗獷,想必一定是位鐵骨錚錚地硬漢!
“牛將軍快請起!”白賦久連忙扶起他,看他身上的傷勢,“怎麽又複發了?”
牛金洪深歎一口氣:“唉,別提了,著身體不爭氣。”
白賦久瞪著軍醫,就要斥責:“你們怎麽醫治的牛將軍?”
軍醫嚇得瑟瑟發抖,連忙跪下。
“白大將軍,”唐婉若忙過去拉住他,好聲地勸慰,“這位將軍的傷口看上去很嚴重,這麽久了都沒有治愈,也許不會是尋常的病。”
她說,瞧了眼這位牛將軍,有些為難。
“白大將軍,我跟蘇先生學習醫術沒有多久,牛將軍的這個病民婦沒有把握能治好,但是民婦先試一試吧。”唐婉若道。
蘇子絡號稱“神醫”可不是吹的!這個“神醫”不僅是神奇在治病上,還神奇在教徒弟上麵。
他教唐婉若,完全是和其他大夫不同的方法。不從基礎的草藥藥理入門,而是直接上手號脈看病,以至於唐婉若現在也能自己瞧一些小病了。
再加上唐婉若本來就是長期生活在太州山野,對草藥多少有了解,學起來也很快。
牛金洪此時坐到桌邊,將手伸出來。唐婉若瞧見他的手臂上有幾處刀疤,每一處都很長,不由有些感歎。
當今天下太平,都是靠這些將士用命換來的呀!
她對武將更加多了一分敬意,然後伸手搭上了他的脈。
她是個女子,隨行的軍醫對她在這裏瞧病非常不滿。可是,她又是白大將軍帶來的人,他即便不滿也是不能怎麽樣的發作。
看著一個女人來號他的病號,這位軍醫大夫也是非常的生氣。
軍帳裏鴉雀無聲。
唐婉若號了很久,又搭上了他另一隻手的脈搏,號了很久。
白賦久等不及了,過去問:“怎麽樣了?”
唐婉若緊皺眉頭。
收回手。
“白大將軍。”她眉心不展,看的白賦久非常著急。
“怎麽樣了,瞧出什麽來沒有?以往隻要紮針,牛將軍的病情就會好轉一點,所以,唐媒人幹脆直接上針?”
白賦久看著她,這番話讓她更加的為難。
“白大將軍,這上針也不是能隨便上;該紮哪裏,紮哪幾個穴位,紮入多深都是有講究的,”唐婉若解釋,又補充道,“若是沒紮好,牛將軍這隻手臂可能就要廢了呢!”
唐媒人!
這位軍醫氣的吹胡子瞪眼。
當今軍營裏麵還有沒有規矩了?讓一個女子進來也就算了,讓她瞧病也就算了,但,她卻是個媒婆?
軍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恥辱。行醫治病一直是受人敬仰崇高的行當,怎麽能讓一個媒婆來做治病救人的事情?
這已經不是對他的侮辱,這是所有大夫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