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拉上賊船
“老師對此人,頗有興趣?”胡九試探著問。
“然也。”
裴相點頭認道:“此人乃太州推舉,何日可到?”
“約半月後。”
半月,唐婉若……
裴相合上折子,這些資料他都看過一遍,對胡九說:“半月後此人到後,請到清風閣相見。”
胡九驚訝:“老師,您……”
“本相想提前見一見她,”裴相說,“此人媒說經驗豐富,在太州配婚三百餘起,太州府衙言乃當地第一,爾等需提前一見。”
提前一見,在白賦久他們那些人之前。
胡九立刻領會老師的意思:“是,清風閣頗受歡迎,賓客需提前預約,學生這就去安排。”
清風閣是京城最好的酒樓,內置奢華,消費甚高,但酒菜味道一流,一點都不必皇宮內禦膳房的夥食差,深得權貴喜愛。每天來清風閣的人絡繹不絕,以至於當天一開門就沒有座位,賓客全滿,日日如此。如果誰想來清風閣設宴或是消遣,一定要提前預約,提前訂座!
為了一個小小縣城的官媒,當朝宰相,兩朝元老竟然要在清風閣設宴,其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唐婉若沒有想到,在到達京城後的第一天,剛下了把車就被人帶到了一個燈紅酒綠,如此繁華的地方。
她東看西看,這裏的一切都陌生到讓她覺得可怕。
清風閣的三樓,最雅致的包廂,裴相在這裏設宴。清風閣不知道相國今天要宴請什麽人,所以安排了比較大眾的樂妓,為裴相此宴助興。唐婉若在胡九的帶領下走進了包房,裴相已經在此等候。
他稍顯威嚴,正襟危坐於上座,此時銳利地雙眼盯在唐婉若身上。
“大人。”唐婉若自覺的行禮,她雖然不認識,但知道一定是朝廷中任職的某位高官。
這樣的氣質,這樣的年歲,絕不是尋常百姓能夠有的。
她下了馬車就被帶到這裏,所以還隨身帶著行李包袱。她素麵朝天,簡單樸素的衣服穿在身上卻顯得有一分雅致。和華服不同,她越是這樣簡單的著裝,反而更加有吸引力,讓人忍不住想要跟她親近。
“唐媒婆,本相以為炎國的官媒隻適合於三十之上的婦人,未曾想竟是你這樣的小姑娘。”這是裴相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唐婉若的確看上去很年輕,臉上還有點稚嫩,所以誰都容易忘記她已經是個寡婦的事實。
她輕輕地彎身,朝裴相行大禮:“參見相國大人。”
“免禮吧,你舟車勞頓,又遠在太州,這等禮節怕是不容易知曉,於我私下間,此等繁縟俱是省了吧!”
裴相大度,免了她所有的禮節,但是她不能這樣順著杆子晚上爬。
“謝謝相國大人。”
她還是得道謝。
裴相國請她就座,樂姬開始奏樂。琵琶聲,揚琴聲,箜篌管弦,彈奏出猶如天宮般行雲流水的音樂。
唐婉若不禁聽呆了。
“唐姑娘,本相這樣稱呼你可好?”裴相問,“本相不欲叫人媒婆,實乃鄙俗之言。”
“大人認為可行便好。”唐婉若恭敬地說道。
這裏隻有裴相、胡九和她三個人,樂姬與她們隔了一道簾障,不大聲說話,她們都聽不到。
也就是說,在這裏說話,很安全。
胡九主動起身替裴相和唐婉若斟酒。唐婉若也沒有拒絕,看著裴相,認真地聽他說話。
“唐姑娘乃太州首薦之官媒,曾報本府唐姑娘說媒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不知姑娘從事幾年?”裴相問。
“三年有餘。”唐婉若溫婉相道,眉眼低垂。
“三年,”裴相念著這個時間,“然本相有一事不明,唐姑娘大好年華,貌美如花,為何步入了官媒這等行當?”
唐婉若突然起身,走到一旁朝裴相跪拜:“小女子三年前相公身亡,命喪虎口,是則相親們憐愛,推舉婉若於縣衙謀取官媒一職,以謀生計。”
她說的非常清楚,她早就已經嫁人,但三年前成了寡婦,所以就做了官媒。
裴相把玩著酒杯,看著匍匐跪拜在地上的她。良久……
“起來吧,沒想到你竟然是可憐之人,”裴相道,“然,或許當為天意,本相隨之一問,唐姑娘不必在意。”
唐婉若起身,知道今晚對她身份的盤查是少不了了。她也沒打算隱瞞,本來就是寡婦,這就是事實,也沒什麽好瞞的。
“此次進京,你可知道為何事?”裴相故意問。
唐婉若點頭:“知道,是為聖上配官婚的事。”
裴相這歎了口氣:“陛下不比常人,不是你們平常給那些村民說媒那般的事,需衡量身份,比對平衡,務必萬分小心,才能選出佳偶,責任重大,你可知曉?”
唐婉若不說話了。
這如何配婚,她這個做了三年媒人的人當然比當朝的宰相要清楚多了。可是她此刻不能回話,要是說的不好,可能她就沒有明天了。
相公,婉若發覺自己還是有那麽一點點怕死的。
她低下頭閉上眼,不知道該怎麽應對裴相接下來的話。
看她這個樣子,裴相又歎了口氣。
“唐婉若,太州當屬第一的官媒,如果你肯聽本相之意為陛下選婚說親,本相保你餘生富貴榮華,貴及鄉裏。”
這才是宰相大人此番請她吃飯的意思吧!
唐婉若自己想著,卻不知道該不該應了裴相國的這句話。
裴相又說了:“這是戶部侍郎胡九,本相得意的學生,主司全國官僚部籍製,安排各地官媒人選填補。”
裴相正看著她,胡九也看著她。唐婉若一向淡然的額角不僅滋除了幾顆汗珠。戶部侍郎,還有這麽詳細的解釋,就是告訴她,這位胡九胡大人,是她的頂頂頂頂頂頭的上司!
他主管全國官媒的安排,要想勾畫掉她這個小縣城的小媒婆的名字,簡直易如反掌!
“裴相國大人,”她抬起頭,對裴相輕輕地問,“民婦可以拒絕麽?”
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
“官媒籍製每半年一修,姑娘既不能完成當地府衙之任,又缺失媒人身份,本相怕姑娘已經無法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