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下毒
“公子放心，我會看著小柳兒的。”顧盼兒哭笑不得。
郭寧等人有過上次的配合，如今分工更加明確，誰在屋頂、誰占後牆，清清楚楚。
莫毅和空海進了屋子，躺在床上假寐的徐老爺立刻睜開眼睛。
“空海師傅、莫少俠，快請坐。”
徐老爺親自給二位斟茶。
空海將冒著熱氣的藥放在桌上，和莫毅都沒說話。
徐老爺微笑道：“空海師傅、莫少俠，這藥我是喝還是不喝，若是不對症的話，可就白白吃一回苦頭了？”
兩人互視一眼，心下了然。
看來這徐老爺早就知道自己是中毒而非疾病。
“既然徐老爺對自己的病情十分了解，那貧僧也不拐彎抹角了。
這藥雖隻是固本培元的補藥，但對徐老爺的身體還是有好處的。”空海道。
“嗬嗬，既然如此，那我喝。”
徐老爺端起藥碗吹了吹，發現並不燙嘴，仰頭一飲而盡。
“呼，果然是良藥苦口，真苦，咳咳……”
徐老爺被苦的五官都皺在一起，隨即尷尬一笑，“讓二位見笑了，我自小就害怕喝藥。”
莫毅擺了擺手，“哪裏會見笑，徐老爺能在劇烈的暈眩中強撐三年，我和空海師傅都很佩服得，這種肉體和心靈的雙重折磨，我們習武之人都未必能承受得住。”
徐老爺歎了口氣，“唉，為了冰兒，我不敢死啊，歹人手段如此毒辣，若冰兒落到他手裏，這輩子恐怕將身不如此。”
聊到正題了，屋內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徐老爺想必早已知道自己到底所患何病了吧？”莫毅問。
“唉，七蟲七花毒。”徐老爺搖了搖，“兩年前我就知道了。”
房間裏，他開始娓娓道來，“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我也不瞞二位了。
兩年前我偷偷差管家去郡城請了位小有名氣的大夫過來診病。
他一下就看出我是中了七蟲七花毒，隻是此毒的配方千變萬化，他也束手無策。
我得知自己是中毒而非得了什麽疑難雜，馬上猜到這是有人要謀我家產。
我生怕那人知道自己陰謀敗露後會痛下殺後，便請那大夫將我中毒之事隱瞞下來，隻說是眩暈症發作、無藥可醫。”
聽到這裏，莫毅和空海一起點頭。莫毅道：“你走了步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好棋，若是你早早將中毒之事張揚出去，恐怕如今早已沒命了，那人有給你下毒的膽量，自然也有動刀殺人的膽子。”
空海問：“可有懷疑的對象嗎？”
徐老爺點頭，“想必二位也看出來了，我對董清源沒什麽好感。”
“所以你懷疑是他下的毒？”
“二位有所不知，我與董清源並非真正的舅侄。
在我年青的時候，跟董清源的父親董海義結金蘭，成了異性兄弟。
當時我二人便約定兩家若生下一子一女就結成兒女親家、親上加親，後來董海的夫人生了個兒子，我則得了個女兒，兩家的親事便定下了。”
“似乎徐老爺隻有徐小姐一位獨生女吧？”空海插話道。
“是，我家夫人在生下冰兒後血崩而死，我當時傷心欲絕，便立誓此生絕不續弦，好好將女兒養大。”徐老爺點頭。
莫毅奇道：“既然徐老爺隻徐小姐一個女兒，那指腹為婚的董清源又怎麽會下毒呢。
他隻要跟徐小姐成親，待徐老爺百年之後，家產不就是他的了嗎？”
“唉，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徐老爺訕訕一笑，“五年前我的糧油鋪找了個小夥計，生的聰明機靈、為人卻難得的厚道老實。
因為年齡跟冰兒相仿，冰兒隨我去糧油鋪是便時常找他玩耍。
我起初不大在意，隻當是小孩子玩到一塊二去了，誰知過了幾年，兩人竟處出了感情。”
莫毅恍然大悟，“所以徐老爺不忍讓徐小姐傷心難過，便找董海退了親事？”
徐老爺聞言麵有愧色，“是，我隻冰兒這麽一個女兒，平日裏視若珍寶，她日日哀求我退親，心中實在不忍，加上胡雨岩確實是個經商人才，五年間裏讓糧油鋪的規模翻了三倍，一舉成為梧桐鎮最大的糧油鋪，便負荊請罪找董兄退了親。”
莫毅嘖嘖道：“這麽一來，董清源可算是人財兩失了。”
從小指定的媳婦兒沒了，一大筆財產也失去了繼承機會，換誰恐怕都難以接受。
要說為了這事殺人，確實有可能。
“唉，董清源確實難以接受，得知消息後直接在雨岩外出采買貨物時將其打了一頓。
清源市文武全才，當時差點沒把雨岩打死。”
說到這裏徐老爺感慨道，“還好雨岩宅心仁厚，並未上報官府追究，隻說是運氣不好碰上剪徑蟊賊打了一頓，除我之外對誰也沒說，哪怕是冰兒道現在依然被蒙在鼓裏，否則清源免不了一場牢獄之災。”
“原來如此……”莫毅道，“這麽看來，你懷疑是董清源給你下毒也是有道理的。”
莫毅道：“我看徐小姐還是姑娘發髻，莫非還未出嫁？”
“唉，退親到底對不董兄，我想著多等上幾年，等事情淡忘了，再讓冰兒和雨岩完婚。”
“那胡雨岩如今在哪兒？”
“雨岩並不住在府上，而是住在自己家中，也是為了考慮董家的顏麵。
他如今是我徐家十六間鋪麵的總掌櫃，今日剛好要盤賬，估計要忙到深夜。”
猜測說完，空海掏出瓶藥，“徐老爺，這是貧僧調配的解毒丹，隻需一顆，你身上的七蟲七花毒便可解了，隻是……”
徐老爺一聽一顆就可以解毒，激動地滿臉通紅，“空海師傅有話但說無妨，是藥很貴嗎，沒關係的，多少錢我都願意給。”
“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身體的問題。”空海道，“你被毒藥折磨三年有餘，雖然說挺過來了，卻到地上了根本，此生哪怕在如何保養，恐怕也難活過60歲了。”
空海本以為徐老爺聽了此事會當場崩潰，畢竟看徐冰兒的年紀，他至少也該四十多歲了，最多隻有十幾年可活，這對富人來說簡直堪比天崩地裂。
誰知徐老爺隻是微微一怔，旋即微笑道：“無妨無妨，我本以為自己活不過今年，沒想到還能活二十年，這時間足夠看到孫子出世，共享天倫樂了。”
“嗬嗬，徐老爺能這麽想就再好不過。”空海笑道，“放心，此事既然我們已經插手，定然會讓下毒者受到應有的懲罰。”
“空海師傅，莫少俠，還請一定要掌握了確鑿證據，否則我無法向董兄交代。”
嗬嗬，還是個重情義的漢子，莫毅和空海不禁十分欣賞。
兩人答應一定掌握確鑿證據在興師問罪，也沒提藥錢的時，給徐老爺服了顆解毒丹後告辭離去。……
出了門，眾人紛紛圍攏過來。楊柳道：“這就是不講信用的下場啊，要是把閨女嫁給董清源，哪裏用吃著苦頭。”
“董清源心狠手辣，要是徐小姐嫁給他，一輩子可就毀了。”沈珠兒反駁道。
“你不懂，有些人吧，隻要不被勾起凶性，一輩子都會是安分守己的老實人。”楊柳道，“你見過幾個日子過得順心如意的人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殺人越貨的，很少的。”
郭寧道：“莫大哥，接下來是不是該監視董清源了，徐老爺醒了，董清源一定會坐不住的。”
就隔著一堵牆，眾人都將三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我打算讓小倩姑娘去辦，你們幫我盯著徐府裏的人的一舉一動，想要暗中下毒，非得有府裏的人裏應外合不可。”莫毅道。
“這麽說來，我們可以在梧桐鎮休整幾天嘍？”楊柳樂得見牙不見。
徐府算上徐老爺和徐冰兒才不過十幾個人，根本用不了他們這麽多人集體出動。
“是，你可以在鎮上大玩特玩幾天了，自會有徐家替你買單。”莫毅笑道。
“那我得買些貴的東西，大和尚那顆解毒丹可不便宜哩，咱們不能太吃虧了！”
……
屋內。
莫毅喚出小倩。
“要我去監視董清源？”
“嗯，除此之外我還希望你幫我監視胡雨岩。”
小倩一愣，“監視胡雨岩做什麽？”
莫毅道：“明知徐冰兒早有婚約還去招惹，被情敵打個半死卻選擇隱瞞，此人絕不會像徐老爺說的那麽老實厚道。”
小倩打趣道：“莫公子，你什麽時候開始把人想的這麽陰暗了？”
“沒辦法，行走江湖久了，很難再無條件相信一個人陌生人。”莫毅聳了聳肩，“人心隔肚皮啊……”
“小倩姑娘，讓你監事一個素未謀麵的胡雨岩，是不是太勉強了，要不我明天找個由頭讓他來一趟徐府？”
“沒所謂的，既然他在盤賬，我隻要每家鋪子找過去就行，以我如今的修為，飛不了一盞茶時間。”
“有勞了。”
小倩一分為二，化作兩屢黑煙從窗戶飛出，隱沒在深深的夜色裏。
……
翌日清晨，老管家劉伯滿臉笑容的打開大門，將未來姑爺胡雨岩迎了進來。
這是個相貌不輸董清源的英俊男子，因為徹夜盤賬，眼睛裏有些血絲。
“劉伯，徐叔叔真的醒了嗎？”
“嗬嗬，朕醒了，老爺如今正在後院陪小姐和楊姑娘他們打拳呢，精神頭別提多好了！”
胡雨岩大喜，腳步不禁又快了三分。
兩人到了後院，就看到楊柳揉著太陽穴不住搖頭。
“小翠兒，你這腦子也太本了，不就一招白鶴亮翅嗎，怎麽這麽半天還學不會。”
小翠委屈的撅著嘴，“我說我笨不學這太極拳，是你非要教我的。”
“得得得，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咱們再來一遍。”
徐冰兒和徐老爺都是聰明人，在顧盼兒等人的指點下很快能依樣畫葫蘆的跟著打下全套招式。
兩人練得很認真，額頭甚至開始微微冒汗。
“徐叔叔，您真的醒了，太好了。”
胡雨岩激動地眼眶通紅，幾乎是跑到了徐老爺麵前。
“嗬嗬，雨岩來啦。”徐老爺道，“快見過諸位俠士，若不是他們出手醫治，我這條老命算是丟了。”
胡雨岩趕忙給莫毅等人作揖行禮。
楊柳笑著打趣：“徐小姐眼光蠻好的嘛，這小夥子長得很精神。”
徐冰兒羞得臉頰通紅。
徐老爺和徐冰兒到底是普通人，打過幾趟拳就累得腰酸腿軟，莫毅便讓他們回去休息，自己則繼續帶著眾人將拳法打完。
說來也怪，黎明時小倩曾回來一趟，隻說了句暫時還沒看出端倪就又離開了，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一個時辰後，眾人聚在花廳吃了早飯，楊柳就嚷嚷著要出去逛街。
徐老爺就讓女兒和胡雨岩一起陪著，還特地挑了兩個人高馬大的仆役幫著提東西。
臨出門前，他特地把胡雨岩叫到一旁輕聲吩咐。
大體意思是不論楊柳等人看上什麽，都買下來，他們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決不能心疼錢雲雲。
聽得楊柳單位滿意，直說他很上道。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出去逛街了，比如空海和兔美就沒去。
他們要負責監視徐府眾人的一舉一動。
“小兔兔放心，我一定把鎮上最好吃的點心都給你帶回來！”
楊柳信誓旦旦的保證。
逛街逛街，坐車自然是不行的，眾人在街上步行，先去了鎮上專門演雜耍賣小玩意兒的坊市。
因為徐老爺的吩咐，半路上胡雨岩特地回了趟鋪子取錢，本想著說這麽多人逛街怎麽也得畫個百八十貫的，沒曾想臨到中午，也不過才花出去十幾貫。
除了楊柳買了些特別精致點心外，莫毅等人都隻是隨便看看，對金銀珠寶首飾綢緞之類的全然不感興趣。
中午時，胡雨岩領著眾人去了梧桐鎮最有名的酒樓“鳳凰樓”吃飯。
莫毅說坐雅間看不到人間煙火，實在無趣，便直接在一樓大堂找了個臨街的桌子。
正吃著飯，就看到董清源也來。
剛到門口，董清源立馬發現了莫毅等人，還在門檻外的右腳頓時邁也不是、退也不是。
猶豫半天，還是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