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怎麽會是你

  當天下午，一場浩浩蕩蕩的全城大指紋比對開始。


  之後的半年，高聰更是借由這次命案，將全城百姓的指紋都進行了登記造冊，同時還認可了指紋證據可以作為呈堂證供的未來刑事監識學觀念，使得大漢朝的戶籍管理製度、斷案文明程度，都邁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自此，痛失獨女的高聰自降官位，將全部身心投入刑事監識學之中，使得這個世界的第一部刑事監識學著作比莫毅曾經生活的世界糟了上千年。


  當然，這都是後話，莫毅等人完成了凶手鑒別後，便裝作垂頭喪氣的樣子返回太初客棧。


  為了偽裝的像一些，顧盼兒一路上掐了楊柳好幾次，疼的小丫頭齜牙咧嘴，卻毫無辦法，誰讓自己總是憋不住笑呢。


  回了小樓，眾人總算鬆了口氣。


  楊柳往桌上一趴，叫苦道：“演戲太難了，大哥，我幹不了演員這一行。”


  莫毅一笑，心說你就是想當演員也沒機會，漢朝連戲曲都還沒誕生，最多隻能在幕後演演皮影戲。


  陸遠問：“莫兄，這麽一來，溫水四鬼真會主動現身嗎？”


  莫毅點頭，“應該會，之前在函穀關將他們打傷的是馬大哥，我並未出手，溫水四鬼修為不算高，應該未曾發現我的實力。


  若他們真像你說的那麽睚眥必報，那如今馬大哥被關進大牢，正是他們斬草除根的大好時機，這幾日必定會來取你性命。”


  陸遠覺得莫毅的話十分在理，將拳頭攥的咯咯作響，咬牙切齒道：“溫水四鬼，我要將你們碎屍萬段，替我陸家莊上下報仇！”


  翌日清晨，莫毅故意帶著眾人坐馬車圍著弘農郡大牢轉了幾圈，做出一副打算劫獄救人的樣子，溫青青果然上當，立刻將這消息告訴了其他三鬼。


  房間裏，獨角鬼鐵夔沉吟片刻，冷聲道：“咱們今晚就動手，不等了，若是讓他們救出馬豪，我們反而麻煩。”


  三鬼點頭稱是。


  夜裏醜時，莫毅和空海、溫同武穿上夜行衣出了小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陸遠在床上躺著，手中握著斷劍“誰與爭鋒”，隻覺得一顆心緊張的快跳出喉嚨。


  忽然，房間窗戶哢的打開，一道黑影鑽入屋內，鐵拐杵地，咚得一聲悶響。


  “獨角鬼，你終於來了！”


  陸遠翻身而起，拔劍便朝鐵夔刺去。


  鐵夔正要一拐杵在斷臂陸遠的心頭死穴，忽然隔壁房間響起四弟“紫麵山鬼”丁雷的慘叫。


  “哈哈，什麽鬼不鬼的，遇見我們捉鬼小隊，隻有死路一條，衛青、盼兒姐姐、咱們一起上，給他來個顧此失彼！”


  鐵夔心頭一震，心道：“她怎麽會在這兒？！”


  他聽得清清楚楚，剛才大笑的，分明就是小丫頭楊柳！

  就在他愣神之際，陸遠的劍已經刺到距離他心口三寸處。


  鐵夔急忙側身躲過，正要先擊殺陸遠，在去隔壁看看情況，右側房門忽然炸裂，一條兔毛軟鞭倏地朝他抽來。


  這一鞭帶著凜冽真氣，快到肉眼難辨，鐵夔大駭，急忙橫柺格擋，軟鞭抽中拐杖，鞭頭回旋纏住拐杖，兔美往後一扥，頓時奪了鐵夔兵刃。


  “獨角鬼，還我陸家莊上下命來！”陸遠雙目欲裂，一劍劈向鐵夔後腦。


  “別過去，你不是對手！”兔美急忙嗬止，卻為時已晚，鐵夔低頭躲過一劍，左手劈中陸遠手腕，斷劍掉落，被他握在手裏。


  “情況有變，撤！”


  鐵夔橫移一步，一掌打在陸遠後背，陸遠吐血飛起，朝兔美撞去。


  兔美不敢放著陸遠不管，伸手將其接住，眼睜睜看著鐵夔奪窗而出。


  隔壁房間，丁雷在大意之下被楊柳偷襲刺中一劍後立刻回過神來，知道三人修為隻比自己弱了一籌，不敢托大，雙拳如疾風暴雨般遞出。


  走的竟是跟馬豪一樣的硬橋硬馬。


  一道道拳罡在房間橫飛，大床、茶幾、椅子，凡是被擦碰到的悉數炸裂。


  衛青再險險躲過一擊後朝兔美大喊：“快來幫忙，我們托住了一個！”


  兔美一凜，一鞭朝牆壁衝去。


  嘭的一聲巨響，牆壁出現一個一丈寬的大洞。


  “別管我，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臉色蒼白的陸遠顫聲道。


  “好！”兔美給陸遠喂了顆傷藥，朝牆洞掠去。


  有了兔美加入，紫麵山鬼丁雷終於落了下風，不多時就被以前滾翻靠近的衛青一劍刺中小腿。


  丁雷痛的“啊呀”一聲怒吼，回身一拳朝衛青麵門轟來。


  衛青也不慌張，身子一擰，朝左側一個後滾翻。


  “小子，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丁雷怒喝。


  “他逃不逃得掉，你說了不算，看刀（看棒）！”


  早有默契的楊柳和顧盼兒一人一道刀罡、棒芒射出，淡金色真氣撲向他的前心後背，逼得他不得不側躍躲閃，放過了衛青。


  “去死吧，壞人！”兔美手腕旋轉，軟鞭在空中卷成彈簧形狀，倏地彈出，直接洞穿丁雷胸膛。


  丁雷慘叫一聲，人未落地，以氣絕身亡。


  “配合的漂亮！”衛青險險躲過一擊，擦了擦額頭冷汗，朝三人豎起大拇指。


  “嘿嘿，衛青，你這條命可是我救的，明天午飯你請！”楊柳咧嘴道。


  “沒問題，我請客！”衛青點頭。


  鐵夔掠上屋頂，朝遠處的螳螂鬼溫青青、銅頭鬼賴樊吹個哨子，調頭就跑。


  溫青青和賴樊知道事情出了變故，急忙朝另一方向逃去。


  “老四怎麽沒出來？！”賴樊問。


  “沒出來，就是出不來了！”臉色凝重的溫青青道。


  “不可能，你不是說馬豪進大牢了嗎，那還有誰能殺的了老四？”


  “我哪知道，我又不在樓裏！”溫青青道，“別廢話了，趕緊散開，老地方碰頭。”


  賴樊剛要點頭，卻見一個黑影斜刺裏殺出，擋住兩人，“跑，往哪裏跑，爺爺我的牢總不能白坐吧。”


  兩人心頭一凜，因為擋在他們身前的，正是本該在大牢裏的馬豪！


  “你，你不是被抓起來了嗎？”溫青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嗬，凡人的大佬，能困得住你馬爺爺，我進去就進去，想出來救出來。”馬豪嘴角翹起，滿臉的不屑，“別廢話了，趕緊動手，等上清宮的薛青玄趕來，你們隻會死的更痛苦。”


  話音未落，雙拳遞出，兩道拳罡如猛虎般朝兩人掠去。


  溫青青和賴樊大駭，急忙朝左右躲閃。


  賴樊知道自己不是馬豪的對手，就要從方寸物裏掏法寶，馬豪身影一晃已來到他麵前，左拳呼的打出，正砸在他左胸。


  “噗！”


  賴樊登時口吐鮮血，朝後倒飛出去。


  “三妹快逃，我幫你拖住他！”


  就在馬豪要轉身朝溫青青奔去是，身受重傷的賴樊掏出方寸物向他擲去。


  那是一個好像繡球的法寶，在靠近馬豪是呼的展開，如一個鐵籠般困住了他。


  馬豪大怒，雙臂精芒綻放，不斷轟擊法寶。


  “二哥！”溫青青看著倒在屋簷上的賴樊，悲呼一聲。


  “跑，快跑，我們中計了！”賴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大喊。


  夜幕下，許多燈火亮起，如天上的繁星倒映在郡城城中，溫青青擦了擦淚，轉身急掠而去。


  片刻後，那困住馬豪的法寶內金芒越來越盛，終於在馬豪最強的一拳遞出後怦然炸裂。


  馬豪落到屋脊上，左右張望，卻哪裏還找得到溫青青的身影。


  “小子，舍身救義妹，你倒是還有點義氣。”馬豪來到賴樊旁邊，倒是有些佩服這個漢子。


  “哼，要殺便殺，哪來這麽多廢話。”賴樊冷笑。


  “放心，你現在死不了，你們害人無數，就這麽死了實在太便宜了。”


  賴樊隻看到沙包大的拳頭朝自己靠近，跟著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另一頭，沒了鐵拐的鐵夔以劍做拐，朝西南方飛掠，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逃出生天時，一襲青衫出現在他身前。


  “不用跑了，你跑不了的。”


  話音未落，兩人同時一愣。


  “怎麽是你？！”


  原來，又是故人相見。


  看著溫泉掌櫃，莫毅皺了皺眉，“你不是溫泉客棧的掌櫃嗎，怎麽又成溫水四鬼的獨角鬼了？”


  鐵夔反問，“怎麽，強盜就不能當掌櫃嗎？”


  “你既然退隱江湖，又何必在屠戮陸家莊上下，過幾天太平日子不好嗎？”


  “為何要屠陸家莊上下？”鐵夔冷笑，“當年我們四鬼碰上陸晨那個家夥，本來說好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誰知那家夥背信棄義，趁我們離開時下手偷襲。”


  他拍拍自己的跛腳，“我本來是頭角崢嶸的角，接過被他一劍刺成跛腳的腳，換了是你，這樣的大仇能不報嗎？”


  “你覺得陸晨坑了你，找他一人報仇便是，為何要傷害陸家莊那些無辜，高太守和薛宮主的女兒應該跟你們沒仇吧？”莫毅皺眉道。


  鐵夔被問得詞窮，已能報以冷哼，“怎麽，你覺得你能攔得住我？莫毅，若我沒看錯，你的修為不過與我相當而已，真要以命相搏，你未必能贏。”


  “我不擔心這個，我現在煩惱的事該拿你怎麽辦。”莫毅抿了抿嘴，“楊柳那丫頭雖然嘴上抱怨你不近人情，可心裏卻早已把你稱做情人，若她知道你是溫水四鬼的大哥，恐怕會難以接受。”


  “哼，這有什麽，那丫頭心狠手辣又聰明機敏，我本就想將她收為弟子、繼承衣缽。”鐵夔道，“她作了我徒弟，自然會心安理得的繼承我獨角鬼的名號，有什麽難以接受的。”


  “她現在不想做強盜，隻想做女俠。”莫毅道。


  鐵夔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來，“莫公子，你不要笑死人了，一個五歲就開始偷雞摸狗，八歲就敢拿刀捅人野丫頭，你覺得她會真心想做女俠？”


  莫毅搖頭，“你根本不了解她，沒資格收她做徒弟。”


  “我不了解她？”鐵夔道，“你不知道她是我養大的嗎？”


  “你可知我和楊柳第一次見麵時，她做了什麽？”莫毅問。


  “不知，不過猜也猜得到，多半是在縣裏偷東西。”


  “所以我說你根本不了解她。”莫毅道，“那天我遇上疑惑惡霸，圍觀百姓皆不敢替我出頭，隻有她，一個沒半點武藝的小姑娘敢站出來替我說公道話，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什麽？”


  “意味著哪怕你刻意將她往歧路上引，她的內心依舊俠心未泯！”


  話音未落，莫毅的氣勢徹底綻放開來，五境修為就像黑夜裏一座燃燒的大山，照耀的弘農郡亮如白晝。


  他之前沒想好該拿跛腳掌櫃怎麽辦，現在，他想好了。


  這樣的人，楊柳還是不要再見了，就讓他永遠從這世界消失吧。


  雖然一個強盜被明正典刑，對弘農郡的教化更有意義，但為了楊柳的心理健康，便管不了什麽意義不意義了。


  “你……你居然……居然是五境高手！”隻是簡單的氣勢外放，殺人如麻的鐵夔便幾乎要跪倒在屋簷上。


  這是種好似泰山壓頂的氣勢，三境以下根本無法抵擋。


  “我隻問你一個問題，奸殺高太守和薛宮主女兒的人，是你嗎？”莫毅一步間走了三十幾丈，出現在他麵前。


  “不……不是……是老四幹的。”鐵夔顫聲道。


  “那就好。”莫毅點頭，跟著一掌遞出，掌心一道金光真氣直接將鐵夔化為齏粉。


  返回客棧的路上，莫毅的心情有些沉重。


  任誰殺了自己曾經覺得還不錯的故人，心情都不會太好。


  太初客棧早已燈火通明，上百號房客都在小樓外看著熱鬧，若不是有大批的軍士和衙役把守前後門，恐怕他們都要衝進院裏去。


  小樓花廳，丁雷的屍體躺在地上，血已流幹，馬豪見莫毅來了，有些愧疚的道：“抱歉，沒能抓住溫青青，賴樊那小子有個能困住高境武夫的法寶，我著了他的道。”


  莫毅點頭，“算了，經此一役，溫青青應該會蟄伏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也算盡力了。”


  高聰和薛宮主接到各自屬下弟子稟報，此刻也帶著仵作匆匆而來。


  “你取他的指紋比對一下。”莫毅指著地上的丁雷道。


  “是！”仵作急忙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