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說得對，死了無對證
寥寥數字從莫毅的口中說出，卻起到更勝之前的淨街效果，喧嚷息止，上百百姓紛紛瞪眼注視著院門前臨風玉樹般的青衫讀書人，神色有的驚奇，更多的卻是不可思議，街巷中落針可聞。
隻因桃花女俠的名號在抱山鎮實在太過聲名顯赫，莫說七八十歲的老人，就是三四歲的孩子也聽過她的大名。有幸者甚至還見過她驚鴻一瞥的俠影，但要說誰誰誰是桃花女俠的朋友，卻是從沒見過，聽過。
桃花女俠似乎喜歡獨來獨往，從不交朋友。
“這年輕人是桃花女俠的朋友？真的假的？”一名穿土黃色衣裳的年輕人打破沉默，發出第一聲竊竊私語。
“不好說，從沒聽說桃花女俠有什麽朋友啊，還是男的朋友。”他身旁一個挑貨郎回道。
“這書生不但長得俊，武功還高，也不知道娶妻了沒有，我又沒有機會？”
莫毅視線尋聲轉去，發現是個鵝蛋臉的二八姑娘，正雙手捧臉，兩眼冒星的望著自己，急忙悄悄將眼睛轉了回來。
自己是來看五嶽大比的，可不是來惹風流債的。
“你是桃師姐的朋友？！”常凱臉色數變，終於開口。
莫毅嘴角翹起，淡淡的道：“你不信的話，自己去問桃嫵，看看她怎麽說。”
常凱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眼底轉幾個來回，似乎是在權衡判斷，但最終，他還是卸了氣勢，抱拳道：“既然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那在下便告辭了，先前不知公子身份多有得罪，改日我一定擺桌和頭酒賠罪。”
作為外門的掛名弟子，他在遠山門的的地位不比普通百姓高多少，哪見得到內門第一弟子桃嫵，更別提走到跟前問話。
可真假雖然難辨，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若這青衫讀書人真是桃嫵的朋友，那自己明知之下還故意找茬，肯定會得罪桃嫵。
家裏的生意之所以能越做越大，一方麵是父親經商手段了得，另一方麵，則是因為自己背靠著遠山門這棵大樹，在抱山鎮無人敢惹。
但若是不小心得罪了遠山門第一弟子，哪怕桃嫵不報複，自己師傅恐怕也會主動跟自己斷絕師徒關係，家裏的生意無異於自斷一臂。
很多事情，上位者不需明說什麽，隻要皺一下眉，追隨者們就會爭先恐後的把事情辦了，而桃嫵在抱山鎮，便是這種上位者。
暫時放棄隨園的顏麵盡失，與可能斷送家族未來相比孰輕孰重，常凱這種能想出連環毒計的人自然掂量的清楚，所以他第一時間選擇放棄。
“酒就算了，我不喝酒。奉勸你一句，以後走正道，別總想著耍陰謀詭計。”莫毅淡淡的道。
“受教了。”常凱抱一下拳，轉身離去。
莫毅見事情已了，便讓常饕重新趴回擔架。
不一會兒，丁滿的證明文書便寫好了，滿臉雀斑的賊曹小心意義的將文書捧給莫毅，諂媚笑道：“公子，您要早說自己是桃女俠的朋友，小的們早就把案子結了，也不用勞煩您在這兒等這麽久。我們縣衙上下，不論太爺還是小的們，對桃女俠都敬佩的很，她的朋友，也必定是光明磊落的豪俠，幫小兄弟免除個嫌疑什麽的，就一句話的事兒。”
莫毅對這種趨炎附勢的小人，向來十分鄙視，何況還是吃皇糧的，背後有朝廷撐腰，腰杆子至於這麽軟嗎，但考慮常饕和簪花兒還要在抱山鎮生活，便掏出四枚銀大錢放在他手裏，“隨園的常家兄妹是我的小友，以後還勞煩諸位差爺多照拂，改日我約上桃嫵請諸位差爺吃酒。”
四枚銀大錢抵得上眾賊曹半年俸祿，雀斑賊曹連呼：“使不得，使不得。”
但莫毅態度堅決，雀斑賊曹也隻好半推半就的收下，但隨即就拉著其他三名賊曹一起拍著胸脯保證以後一定有事兒沒事兒都來隨園溜達幾圈，幫著嚇唬嚇唬宵小。
至於跟莫毅和桃花女俠一起吃酒的事情，四賊曹則全當沒聽見，他們是什麽身份，哪陪跟這些山上高人同桌？
目送賊曹離去，莫毅朝門外百姓們抱拳道：“多謝諸位仗義執言，莫一替常饕兄妹謝過了。”
簪花兒忙跟著作揖。
百姓們紛紛擺手，七嘴八舌的表示自己沒做什麽，公子不比道謝，各自散去。
見馬豪等人走來，莫毅便讓衛青楊柳抬起常饕去往連升別院，走出幾步，忽然眉頭皺起，冷哼道：“賊心不死的東西，找死！”
身影一晃，拔地而起，如箭矢般墜落在後巷盡頭。
常凱和眾打手看到莫毅躍起，心頭都是一凜，正欲扭頭逃跑，卻發現去路已被莫毅擋住。
“我有心饒你們，你們卻賊心不死，當真該死。”莫毅冷哼，抬腳便將身前三名打手踢飛。
常凱神色一變，旋即換上疑惑中帶著惱怒的神情，道：“莫公子，你為何忽然如此？我們的誤會不是已經解開了嗎？”
“少爺，咱們真的就這麽放過常饕和常簪花了？”
“哼，怎麽可能，隨園本少爺誌在必得，所以常饕和常簪花必須死！咱們先偷偷跟著這幫混蛋，看他們在哪裏落腳，回頭再慢慢打聽清楚他們的背景，如果他們真跟桃師姐有關係，咱們就從長計議，若是沒有，我立刻回師門找師傅，讓他出手弄死這幫盜用桃師姐名號的混蛋！”
“少爺英明，少爺英明……”
莫毅將之前聽到的對話複述一遍，聽得常凱等人臉色鐵青，這才鼓掌道：“先假意和解，在徐徐圖之，常少爺真是好算計，讓我不得不佩服長少爺的心智啊，嗬嗬。”
常凱沒想到距離如此之遠，這青衫讀書人竟還將自己和仆役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禁心下駭然，知道臉已經撕破，再沒有善了的可能，他腦海中飛快分析這此時的實力對比，覺得自己這邊人多，未必沒有勝算，語氣立時變得森然：“姓莫的，既然你聽見了，我也懶得廢話，所有人一起上，弄死了他，哪怕桃師姐真是他朋友，也死無對證！”
十餘名打手答應一聲，抽出匕首短棍朝身後的青衫讀書人撲去。
“找死！”莫毅眼眸瞬間冰冷，身影一晃，在人群中打出一片拳影，隻數息，十餘名打手全部口吐鮮血倒飛倒地。
常凱沒想到十幾個人一擁而上，居然沒能給自己爭取到揮鞭的機會，握著長鞭的右手不可抑製的顫抖哆嗦起來。
常凱終於明白，這青衫讀書人不但自己不是對手，恐怕連自己師傅，也不是其一招之敵。
“你……你不能殺我，我是遠山門的人，你殺了我，你們絕逃不出抱山鎮。”
“哼，逃不了，那就不逃，你說得對，隻要你們死了，此事便死無對證。”莫毅一步踏出，瞬間掠到常凱身前一拳遞出，筆直打在心口。
嘭的悶響，常凱口噴鮮血，從後巷直接倒飛出數十丈遠，落在馬豪等人腳邊。
馬豪將死侍挑到牆角，抱怨道：“收著點力氣，也不怕嚇到小孩子，走了走了，趕緊回客棧去，該吃午飯了。”
莫毅點點頭，確認過十餘人無一生還，這才跟馬豪等人離開巷子。
不多時眾人回到連升別院，見桌上沒有飯食，知道田小七是不打算管他們飯了，楊柳罵句小氣，帶著衛青兔美去往客棧點菜。
空海慈悲為懷，拜托溫同武和顧盼兒帶簪花兒去梳洗換衣，自己則直接在一樓大堂治療其常饕的腰上。
因為很多皮肉都已經潰爛，直接覆金瘡藥效果不大，需要先將腐肉刮去，莫毅等人便留在旁邊跟常饕閑聊，以分散少年的注意力。
雖然封了穴道，少年感受不到多大痛苦，但刀子直接在身上割肉，除非是關公在世，否則還真是件讓人崩潰的事。
“你別怪我出手太狠，那個常凱打定主意要奪你家隨園，致你們兄妹於死地，不除了他，你們早晚會有危險。”莫毅見兄妹二人一路上十分沉默，便解釋道。
“莫大哥，我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知道你這麽做是為了我們兄妹的安全考慮，我心中隻有千恩萬謝，又怎麽可能怪你出手太狠。”感覺著腰上的肉被一把冰涼的柳葉刀一片片削下，常饕的臉色愈發慘白，但仍是努力的朝莫毅抱拳道謝。
“明白就好。”莫毅拍拍少年的手，繼續道，“常饕，你雖然有菜譜在手，不愁沒有好菜，可開食府這件事，管理經驗和廚藝缺一不可，卻不是那麽容易的，應該說開起來不難，隻要有錢就行，可要想長久經營下去，卻是很難的，你有什麽具體計劃嗎？”
常饕一怔，隨即赧顏道：“嗬嗬，不瞞大哥，我雖然還沒攢下多少開食府的錢，平日裏卻已經常去各家酒樓飯鋪打零工，對該怎麽開好一家食府還算有點經驗。”
“哦，有經驗？”馬豪看著趴在桌上挨刀的少年，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居然已經想的如此長遠，不禁好奇的道，“把你的計劃說來聽聽，要是我覺得靠譜，說不定能入一股。”
胳膊上能跑馬的漢子拍了拍自己腰間荷包，“最近跟著莫毅討生活，我收獲頗豐，一大袋銀大錢金大錢，正愁沒地方花呢。”
常饕一怔，旋即歡喜道：“馬大俠，你說的可是真的？！”
莫毅笑道：“這位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鐵拳打三江的，吐口吐沫都能在地上砸個坑，絕不會開玩笑的，隻要你的計劃靠譜，我們不介意入股跟著賺錢。”
常饕精神一震，高興的連腰上冰冷徹骨的柳葉刀也感受不到，開始洋洋灑灑的介紹起自己的“隨園食府計劃”。
說到最後，不但時莫毅三人暗暗點頭，連顧盼兒和衛青都忍不住鼓起掌，洗漱幹淨的簪花兒驕傲的滿臉通紅。
“不錯，想不到你連食府若是菜品不受歡迎，該如何發展副業都想好了，實在難得。”莫毅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投幾股，幫你把這隨園食府開起來。”
這一刻，莫毅覺得自己很想前世創業節目裏那些投資大佬。
馬豪連忙插嘴，“莫毅，可不帶這麽半道兒截胡的啊，明明投資入股的事情是我先說的，怎麽現在反而是你先入股了，我不管啊，眼看著能發財的事情，必須算我一份。”
“馬大俠，莫大哥，你們覺得我這計劃能行？！”常饕歡喜的問。
“我看準行。”馬豪哈哈笑道。
另一側，空海總算用柳葉刀將少年腰上的腐肉切削幹淨，暗紅血肉裏，殷紅鮮血立刻洶湧伸出。
空海早有準備，上好的金瘡藥撒了三層，鮮血立刻凝固，變為一層解釋的血痂。
“好了，隻要好生休養半月，你就能恢複如初了。”空海微笑道。
“多謝空海大師。”常饕急忙道謝。
“多謝空海大師救了我哥哥。”簪花兒噗通跪倒，不住地向空海磕頭。空海連忙將小丫頭扶起，柔聲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治病救人本就是應當應分的，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眾人在大廳閑聊一會兒，幾名小二便端來四籃食盒，於是就著酒菜，莫毅便將投資入股的事情敲定。
雖然眾人紛紛投資入股，卻堅持隻要了隨園食府兩成股份，將餘下八成都留給常饕兄妹。
寫好契約，眾人按上簽字畫押，百餘枚銀大錢便給了常饕。
江湖人，向來如此行事，決定幫一把，就不會拖泥帶水。
常饕和簪花兒沒想到他們的人生就這麽輕易的從地獄到了天堂，都有些置身夢境，真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就剩下嘿嘿傻笑。
“喂，小丫頭，以後我可就是股東了，還不趕緊給本股東夾菜。”楊柳投了三枚銀大錢，也占了一點股份。
簪花兒乖巧的點點頭，給楊柳夾了隻烤鵝腿。楊柳見她邊夾邊流口水，歎了口氣，將鵝腿放進她的碗裏，“唉，這是多少年沒吃過肉了，饞成這樣，這鵝腿送你吃了。”
簪花兒歡歡喜喜的道謝，將最好的大塊鵝腿肉拿筷子剝下，放在常饕碗裏，自己則開心的啃起骨頭上的幾條肉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