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十數個炭盆生起，偌大的好漢堂內立時紅豔豔的溫暖起來，之前還瑟瑟發抖的孩子婦人聚在一起，心滿意足的伸手烤火。
這些人允許她們用木炭取暖，就已經比趙三炮趙四炮好太多，其他的事情，讓隱娘和他們慢慢談吧。
好漢堂中央的長桌上，夢隱娘和佟立春拘謹的坐在末尾，莫毅等人沒開口，她們也不敢先說話。
“佟姑娘，趙四炮對你們秀樓中一部分人使了壞，導致你們陽氣折損，這位空海師傅是岐黃高手，想給你們把把脈。”莫毅沒敢說趙四炮把她們當成了爐鼎采陰補陽的時，怕嚇壞她們。
佟立春趕忙起身施個萬福，“多謝公子，多謝空海師傅。”
坐在主位的馬豪見佟立春對莫毅淺笑吟吟，想起自己之前隻是看了佟立春一眼，就把她嚇得臉色蒼白，心中不禁苦悶，“喂，你們什麽意思啊？！看到我這種頂天立地的漢子，你們各個嚇得臉色鐵青，見到莫毅這種俊俏書生就人人笑臉相迎，連走路的時候都願意往他那邊靠！哼，要不要這麽膚淺！”
楊柳一向對正事兒不感興趣，最愛搗亂胡鬧，見馬豪一臉鬱悶，眼珠子立刻像小狐狸般滴溜溜直轉，隨後壞笑一下，偷摸溜到馬豪身邊輕聲道：“馬大叔，你是不是看上哪個姑娘了？不必玩話本小說裏那套苦戀單相思，隻要你給我十枚銀大錢，我今晚就把那姑娘送進你被窩裏去。”
“哼，一邊去，我們談正事呢。”馬豪朝掏著鼻孔，言行舉止像極了王媽媽的小丫頭翻個白眼，“我乃是堂堂的鐵拳打三江，豈會被女色所誤。”
“不是看上姑娘了？”楊柳眨了眨眼，隨即以拳擊掌，恍然大悟。
她無限同情的拍拍馬豪肩膀，看似安慰，卻更想惡心人的說：“唉，想開點，好相貌是爹娘賜的，跟你自己關係不大，你不像大哥那樣受女人青睞，並不是你的錯。”
馬豪被氣得差點噴一口老血，瞪眼道：“少在這胡鬧，趕緊回去坐著去。”
楊柳扭幾下身子，轉身往座位走去，剛要坐下，就被莫毅上了一記板栗。
“讓你胡說八道。”
楊柳揉揉腦袋，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嬉皮笑臉的說：“大哥，那些孩子渾身都濕透了，這麽烤火沒用，我和衛青帶他們換衣服去哈。”
莫毅想了想，覺得圍著火盆取暖確實治標不治本，加上小丫頭是個坐不住的，在這裏隻會惹事兒，便點頭道：“嗯，去吧，帶上盼兒和兔美。”
“末將領命！”楊柳答應一聲，拉起衛青、顧盼兒、兔美，起身離去。
等四人將一群婦人孩子帶出好漢堂，莫毅才向佟立春和夢隱娘歉然道：“小妹太調皮，讓二位見笑了，我們繼續談二虎山的去留問題。”
佟立春和夢隱娘相視一笑，緊繃的神經卻鬆弛許多，能如此遷就孩子的人，終歸是善良的。
“諸位大俠，不是我們甘心死守山寨，隻因為我們都是不潔之人，若是下了二虎山，隻怕……隻怕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們淹死。”夢隱娘說著，眼眸中便烏雲繚繞，“之前也不是沒有不堪折磨的姐妹冒死逃回家去，可結局往往比留在二虎山還慘，都被覺得丟了臉麵的父母和宗族親戚逼得投了湖。”
佟立春聽到這話臉色登時一邊，“莫公子，小女家中極重門風，若是小女這麽回去，隻怕也要被逼的投了井。”
莫毅聞言眉頭微蹙，心說看來不論漢朝還是現代，都有那麽一幫不講理的家夥，出了事情非但不同情苦主，反而對苦主百般苛責。
“既然下山沒有出路，那就留在山上。”莫毅道。
“留在山上？”馬豪搖頭道：“咱們剿滅二虎山的消息已經傳揚出去了，縣衙的賊曹和官兵最遲明天就會上山，沒有咱們幫忙，隻憑這幫女子是守不住山寨的。”
“我倒是不介意幫她們抵擋官兵，可五嶽大比再有一月就要舉行，我的時間很緊，不能再此地久留。”桃嫵道。
“這……這該如何是好？”夢隱娘和佟立春無助的看看對方，一時心裏全無主意。
“不要緊，辦法總比困難多，讓我好好想想。”莫毅安撫下夢隱娘和佟立春，起身開始來回踱步。
忽然間，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有了，我們可以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
……
翌日清晨，大隊的官兵賊曹在縣令曹彰的帶領下突襲二虎山。
說是突襲，其實官兵和賊曹都心知肚明，二虎山的強盜已經被一幫江湖俠士滅了，他們上山不過是撿便宜撈功績。
曹彰見部下走的慢慢悠悠，跟遊山玩水似的，立刻急了，“他娘的，我是叫你們來剿匪的，不是來春遊踏青的，都給我打起精神走快點兒！”
二虎山的財寶和女人可都是他曹彰的，如今不知被那些江湖人搶走多少，心疼啊！
官兵和賊曹們均不以為然的尋思：“沒有我們，你還能一個人把那些銀錢搬下來不成？”
眾人有氣無力的答應一聲，勉強加快些許。
上了山腰，拐過一處山坳，忽看到二虎山山巔一道煙柱直衝雲霄，曹彰哎喲罵道：“那幫江湖人也太他娘的不講規矩了，居然還火燒二虎山！”
曹彰生怕莫毅等人連一枚銅板也不留給他，急忙大喊道：“眾賊曹軍卒聽令，速速隨本縣令奔襲上山，若有繳獲贓物，本縣令每人賞錢十貫！”
見有賞賜，一眾賊曹官兵終於來了精神，大聲呼喝著往山上跑。
一個半時辰後，曹彰終於能在樹林間望見二虎寨。
樹林盡頭的二虎寨已被大火吞沒，放眼望去，火光熊熊，木頭燒裂的哢嚓聲不絕於耳。
“完了，救不了了，我的錢啊……”感受著撲麵而來的灼人熱浪，曹彰心疼的無法呼吸。
“那可都是我的錢啊，我的錢！”
“大人，寨子前麵站著幾條漢子！”一名負責指揮調度的屯長道。
“漢子？什麽漢子？二虎山的強盜不都被人殺死在二龍村了嗎？！”曹彰不過一介文人，聽說寨子前立著幾條漢子，嚇得差點跌下馬背。
身材高大的屯長正要上前問話，穿著一襲幹淨青衫的莫毅身形一晃，出現在隊伍十丈外，賊曹官兵登時大驚失色，暗道：“好厲害的伸手！”
“這位想必就是清豐縣縣令曹彰曹大人吧？”莫毅作揖行禮道，“儒家書生莫一，見過曹大人。”
“免……免禮，不錯，我便是清豐縣縣令曹彰。”嚇得腿肚子都在抽筋的曹彰見莫毅如此斯文有理，總算恢複幾分淡定，“這書生，你為何會在此處，看樣子，你似乎是在專程等著曹某。”
莫毅一笑，“曹大人不愧是地方父母官，果然慧眼，一眼便看出了在下是故意在此等您。”
曹彰心裏有鬼，聽到這話不禁下意識咽了口口水，但見莫毅笑臉迎人，絲毫沒有突然發難的意思，便壯著膽子問道：“不知莫公子在此等候曹某，所為何事？”
莫毅道：“實不相瞞，在下等人便是在二龍村斬殺趙三炮趙四炮等百餘名強盜的江湖人，特意在此等待，不過是想替曹大人看護好那些藏銀贓物，免得被宵小偷了去。”
說著左手背到身後，一勾手指，馬豪、空海、桃嫵、溫同武同時現身，整齊的朝曹彰抱拳行禮。
“哦！諸位就是在二龍村仗義出手的俠士，果然各個器宇軒昂，滿身的英雄氣！”曹彰聽說這些人在為自己看護藏銀贓物，立刻眼前一亮，說話都洪亮起來。
馬豪朗聲道：“曹大人，二虎山一應贓物都被我等搬到寨外，請曹大人點收。”
曹彰被屯長扶下馬背，朝眾人拱手道：“有勞諸位俠士費心守護，待贓物入了縣衙庫房，曹某定重重犒賞。”
“多謝曹大人。”馬豪抱拳感謝，聲若洪鍾，看上去耿直粗豪的一塌糊塗。
“曹大人，有一事還請大人恕罪。”馬豪撓著頭尷尬道。
曹彰嗬嗬笑道：“諸位俠士剿匪有功，何來恕罪一說，這裏沒有外人，俠士有事但說無妨。”
看著磊落和善的曹彰，馬豪心中冷笑，“還真是個演戲的高手，要不是看過趙三炮那些書信，老子都難免要被你蒙騙過去，把你當一個好官。”
馬豪撓撓頭，裝出一副尷尬的模樣道：“曹大人，在下脾氣直，之前想起趙三炮趙四炮的種種惡行，越想越氣，便一把火燒了這鳥山寨泄憤，若是有什麽不妥當之處，還望大人恕罪。”
莫毅適時地歎了口氣，“我等本來還想一間間屋子仔細搜查過去，看看有無山下的鄉紳惡霸跟二虎山勾結，好一並除之，沒曾想剛看過錢庫和庫房，大哥就一把火燒了寨子，害的我等隻轉移出藏銀布匹等物，其他一切全被祝融吞噬。”
“什麽，都燒了？！那豈不是半點線索也沒有了？！”心底已高興地放肆大笑的曹彰裝出一副既震驚，又懊悔的模樣，不住拍著大腿惋惜道，“唉，二虎山在清豐縣作惡多年，跟許多鄉紳惡霸都有勾結，如今山寨付之一炬，我還怎麽找線索將那些從犯一網打盡！唉，這位俠士，你太衝動了……”
“在下知錯了，還望曹大人恕罪。”馬豪餓著惡心抱拳撇嘴。
曹彰仰天長歎，無奈的擺了擺手，“罷了罷了，能剿滅二虎山已屬不易，俠士也不必太過自責，如今二虎山覆滅，想來那些與之勾結的鄉紳惡霸以淪為驚弓之鳥，再不敢鬧出什麽事情，回頭曹某再派人挨家挨戶的走訪調查，他們逃不了的。”
隨後他忽想起一事，問道：“諸位俠士，不知山寨裏那些被擄來的女子現在都哪裏？”
莫毅道：“我等來時，山寨已經人去樓空，想來那些女子得知了趙三炮趙四炮身死的消息，都下山逃命去了。”
“唉，沒想到那些美嬌娘居然都逃走了，可惜啊，真可惜。”曹彰聞言不免有些遺憾，但想到錢都還在，心裏又樂開了花，“自己有權有錢，什麽樣的美嬌娘買不到，跑了就跑了吧。”
忙吩咐手下賊曹官兵去搬運贓物，自己則留下與莫毅等人攀談，雙方好一番虛偽以蛇。
……
遠處山巔，正趴在崖邊草叢偷窺的楊柳見賊曹官兵開始拿竹筐裝成堆的銅錢金銀，輕聲抱怨道：“大哥真是的，給這些貪官汙吏留這麽多錢作甚，意思意思不就好了，寨子裏百十口人還得生活呢，哪哪不需要錢啊！”
一旁的顧盼兒道：“你懂什麽，錢留的少了，這些貪官汙吏哪會死心離開，燈火息了，非把整座山寨翻過來找不可，寨子裏可有好多等著烘幹的大梁和木頭呢，要是被他們發現，夢姑娘她們的行蹤就曝露了。”
夢隱娘道：“盼兒妹妹說得是，我們靠著二虎山，既能開墾種地，又能打獵養豬，不需要這麽多錢，有一些應對不時之需足以。”
楊柳見自己的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不滿的撇了撇嘴。
昨天，莫毅訂好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具體實施起來，便是先一把火燒了二虎寨，再讓曹彰帶著可觀的金銀珠寶打道回府，好讓世人得知二虎山上已經沒了強盜和賊贓。
之後等曹彰心滿意足離去，他們便帶著夢隱娘等人偷偷鏟平原址，在最短時間內重新建一座寨子給夢隱娘等人棲身。
不出一月，莫毅附這曹彰罪證的書信必能送達趙棟梁那裏，相依憑趙的行動力，梁壁的急脾氣，立刻就會派人摘了曹彰的頂戴。
隻要將夢隱娘這些苦主托付給趙棟梁和梁壁關照，二虎山這些無路可去的女子孩子應該就能平平安安過一生。
少說四十幾萬貫的銅錢布匹珠寶，五十名賊曹官兵足足搬到傍晚，往返了三趟才勉強搬完。
早已等得不耐煩的楊柳，望著大哥他們拖著趙四炮的屍首隨官兵們一同往山下走去，知道晚上的酒席可定特別風聲，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見活下來的五名強盜還傻愣愣的站著，上去一個給了一腳，“還不趕緊張羅晚飯，想餓死本姑奶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