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壓抑
三月剛燃起的雄心就遭遇了大波媼的攻擊。
對他們這幾個妖來說,媼的戰鬥力不過爾爾,可它們數量太多,還神出鬼沒,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他們一邊走一邊被圍著打,媼好像潮水,無窮無盡,他們疲於應付,身上又多了好些傷口。
三月甩開又一隻咬住了他手臂的媼,心想,嘉嘉他們四個當中有三個是人,他們是怎麽沒死人就通過了呢?
三月突然想起那塊半熟的媼肉,他趕緊喊:“吃掉它們!吃媼肉!”
十幾分鍾後,三月他們嘴角掛著血絲,麵無表情地看著那些媼從泥土裏探出鼻子嗅聞,卻不再攻擊他們。
三月哼了一聲,嘉嘉這狗總算是辦了件好事,他一刀砍掉了一隻探出來的鼻子,地道裏響起淒厲地慘叫聲。
恰此時,女人的哭聲又起,震蕩著濃稠的血腥味一波一波地撲到三月他們的臉上,他們在哭聲和刺耳的叫聲中沿著嘉嘉留下的刻痕繼續追下去。
前方,黑漆漆的地道裏,石淺端著羅盤打頭陣,蘇億城和徐幼芽緊隨其後,嘉嘉跟在他們後麵幾步遠的地方。
地道的洞壁上零零散散開始出現紅色的晶體,這些晶體被石淺的礦燈一晃反射著點點亮光。
光本來是一種能帶給人希望的東西,在漆黑的地下看到光,人心應該感到雀躍,可這些紅色的水晶反射出來的泛著紅色的光卻讓人感到死寂和絕望,仿佛它來自屍山血海的戰場。
放眼望去,黑暗中無數的光斑酷似來自死亡的凝視。
耳邊仍舊時不時傳來女子的哭聲。
這些都令人壓抑、沮喪。
徐幼芽他們四人在這種環境中誰都不想說話,隻顧悶頭走路,當哭聲漸歇的時候,隻有鞋踩在泥土和石頭上的聲音。
蘇億城瞄了一眼徐幼芽,她的眼神有些頹廢。
他問:“你在想什麽?”
徐幼芽抬起頭看向蘇億城:“師兄呢?含著金湯勺出生,童年是怎麽度過的?”
蘇億城微微苦笑,他可不怎麽願意回憶童年,就連白馨,他都沒跟她說過幾句,他憋了這麽些年的心事這會兒突然間像是水桶傾斜了,滿肚子的話攔都攔不住地往外流。
蘇億城淡淡開場,道:“你聽白馨罵過吧?說我媽是小三。”
徐幼芽的小圓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那會兒白師姐被希惡鬼上身,說得盡是胡話。”
蘇億城摸了摸徐幼芽的後腦勺:“那才是她的實話。我爸跟我媽結婚前有過一段法律承認的婚姻,也是在那段婚姻存續期間有了我,不管我爸和那個女人之間有沒有夫妻關係,從事實上來說,我就是私生子。”
徐幼芽還是一個勁兒搖頭,她絨呼呼的頭發摩擦著蘇億城的掌心,蘇億城忍不住又摸了摸。
他繼續說:“蘇家……可不是什麽和睦之家,我小時候沒少因為這個受欺負。一開始我會向我媽告狀,後來發現我媽越聽我告狀她心裏越苦,甚至動了跟我爸離婚帶我單過的心思,我就不敢再說了。我爸也不是不護著我們娘倆,可畢竟他不是銅牆鐵壁,他防得住大人,防不住熊孩子。再者,我爺爺還要靠著我大爺爺賞飯吃,我爸爸在大房人的眼裏更是個混飯的,我三爺爺那邊的人又都是見風使舵的好手……我的童年還真不怎麽痛快。我們這些第三代長大後,一個個的還算有了點人樣,不能什麽話都往外冒,不像是小時候,還有個‘年紀小,不懂事’的借口,我這才覺得日子舒坦了不少。”
徐幼芽眼有憐惜,說:“師兄,你好可憐。”
蘇億城差點咬了舌頭。
可憐嗎?
他小時候可是隔三差五就給兄弟們開瓢,也就蘇億維那個膽小鬼從沒因為他被送進過醫院,可憐的是他家的那幾個堂兄弟吧?
徐幼芽長長歎了一口氣:“確實啊,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果然是都很苦啊!我才這麽年輕,就經曆了那麽多波折,有好些事以前都不記得了,這會兒功夫又都想了起來,我七歲那年啃大骨頭,用勁太猛,把牙都硌掉了。唉……苦啊!”
蘇億城突然就不壓抑了。
他們的談話聲一落,地道又陷入了寂靜,隻不過這寂靜中夾雜了輕微的,刀刻石頭的聲音。
蘇億城回過身,看向聲音的來源——嘉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