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生魂
嘉嘉消失了好幾天,那天晚飯前過來了,石淺正在做飯,廚台上擺著他新買的九陽電磁爐,電磁爐上麵是一個葫蘆型的煉丹爐。
嘉嘉盯著那個沒有爪的煉丹爐看了好一會兒,說:“怪不得呢,每次你給的丹藥都是嘎嘣脆,五香味。”
石淺的圍裙被肚子頂起一個包,翻動著炒鍋說:“你就說管用不,別的你別管,你就說管用不?”
嘉嘉沒吭聲,石淺的丹藥確實是好東西。
石淺驕傲道:“這叫與時俱進。都什麽年代了,還扛著木頭燒火呢?我們這就是道可道非常道。九陽牌的,聽名字就知道是好東西。上清太玄九陽圖,知道不?京東網購直接送到家門口,就是貴點——你得給報銷吧。”
嘉嘉:“閉嘴。話嘮。”
丹藥臨出爐前,石淺撤了電磁爐,改用桃木火,小火慢燉。
等到開飯的時候,石淺把一個極類似烤饅頭的東西擺在徐幼芽麵前:“你今天的任務就是把這個吃了。”
徐幼芽:“……”
嘉嘉:“……”
徐幼芽把“饅頭”吃了之後覺得渾身疲累,就連坐著都費勁,於是早早去睡了。
嘉嘉嚼著花生米,小聲問石淺:“解決了?”
石淺點頭:“嗯,連接了,蘇億城這回跑不掉了。”
嘉嘉最後往嘴裏扔了一顆花生:“行。別誤了我的事就好。”
石淺:“明天芽兒就醒了,可能會有思維混亂的症狀,甚至有可能失憶,你照顧著點,說不定還會再給你五千塊錢呢。”
嘉嘉應了一聲:“這次出活兒你小心著點,得罪了陰山派,麻煩。”
他起身上衛生間,很快又捧著一塊石頭從廁所裏出來盯著石淺。
石淺嬉皮笑臉道:“你和芽兒不都是稀罕人物嘛,借你們的穢物熏一熏。茅坑石,破五行煞與三界咒,出手價可不低呢!”
嘉嘉點了點頭捧著石頭回了衛生間:“三成。”
石淺迅速變臉:“……你個財迷!”
徐幼芽是在第二天中午接近十二點的時候醒來的,醒來後她隻覺得渾渾噩噩,好像失憶了一樣。
她從臥室出來,嘉嘉正在客廳打電話,好像是在跟某個客戶聯係業務。
徐幼芽連現在是什麽時候都忘了,想了好久,才驀然想起,現在是秋天,她的大二第一學期。
徐幼芽長歎了一聲,看向嘉嘉。
嘉嘉恰好掛斷了電話。
徐幼芽:“你還欠我五千塊錢吧?”
嘉嘉:“……你能記點好的不?”
徐幼芽在出租屋裏歇了一天,混亂的記憶一點點規整好了以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圖書館老大爺的遺言還沒告訴他女兒呢!
嘉嘉說石淺都處理好了,不過他沒告訴她,石淺順便在老大爺家鄉的村子裏又接了個活兒,賺了好幾萬呢!
徐幼芽要去醫院探望蘇億城,一想起在山上的時候蘇億城流了那麽多血,她就擔心得不得了。
石淺帶著徐幼芽到了醫院,從一走進住院部的大樓,徐幼芽首先看到的是很多很多隱隱約約的人影。
這些人影清亮溫潤,行動好似山澗水。
徐幼芽看呆了,醫院已經夠擠了,多出這麽多東西,還讓人怎麽走路?
石淺穿著唐裝,衣口袋裏有編好的五帝錢,五帝錢的穗子耷拉在衣袋外麵,隨著石淺走路,穗子一搖一擺。
可石淺一進醫院,穗子晃悠的節奏突然一變,在他的胸口顫了兩顫。
石淺再看徐幼芽略顯詭異的行進路線,他就知道她看到了什麽。
石淺拉住徐幼芽的胳膊:“沒事,隨便走,他們不怕你撞。”
徐幼芽看了看身邊那麽多等電梯的大活人,小聲對石淺說:“我沒想到這裏會有這麽多鬼。”
石淺搖了搖頭:“不,它們都是生魂。”
徐幼芽:“生魂?”
石淺:“跟三十萬一樣。不過三十萬的生魂離體是被厲鬼拉出來的,這些人的生魂是因為他們快死了。”
徐幼芽看著那些到處遊蕩的透明物體,突然心生悲切,任何時候死亡都不是一個輕快的話題。
石淺提醒徐幼芽,醫院裏多的不僅是生魂,鬼也不少,這地方死掉的人太多,經常發生鬼差遺漏的情況。
石淺的話剛說完,住院部的電梯打開了,人流呼啦啦擠進去,可徐幼芽站在門口不肯進去。
石淺口袋裏的五帝錢在微微顫動。
石淺順著徐幼芽的目光看向電梯的天花板。
徐幼芽說:“她在衝你微笑。”
石淺看不到,但是鬼氣撲到他身上的感覺十分清晰,他歎了一口氣:“地府什麽時候才能接受群眾上訪呢?”
徐幼芽他們等到下一趟電梯才上去。
徐幼芽忍不住問石淺:“剛才那個,不用管嗎?”
石淺說:“從氣息上判斷,那人剛死不過十幾天。人死後七七四十九日生氣散盡才魂歸地府,有些鬼隻是到處去看看,畢竟世界這麽大,隻要守規矩就隨他們去看看,可這大白天的趴在電梯裏實在是……”
徐幼芽回想起剛才那個貼在電梯天花板的鬼,它身上不僅有黑色的鬼氣,還有清透似水的氣息圍繞,想必那就是生氣,可一想到它腦袋長在後背上,她身上忍不住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咦?
她以前不是隻能看到黑乎乎的鬼氣嗎?
這次怎麽連鬼身都看到了?
徐幼芽來之前,蘇億城找借口把白馨支走了,徐幼芽他們過來的時候病房裏隻有蘇億城一個人。
他的那一槍把骨頭都打成了渣渣,甚至有醫生悲觀地說他有可能需要截肢,是蘇億城的父親堅定地拒絕才保住了他這隻腳。
可後來他的腳竟然長出了新的骨頭,受損的神經線也在逐步恢複中。
蘇億城僅僅住院一個星期,可他的恢複情況竟然比得上住院一個月的傷患!
蘇億城特意向石淺道謝,他覺得如果不是石淺的那些丸藥,他不可能恢複這麽好。
石淺挺著大肚子笑得恬不知恥。
蘇億城看著徐幼芽,意味深長地說:“以前沒想到你會遭遇這些。挺可怕的。也沒想到你那麽……勇敢。以後,你多加小心吧,我也幫不了你多少。”
徐幼芽慢慢低下了頭,她這是又被蘇億城拒絕了一次。
石淺開車載著徐幼芽回去的路上,鄭重其事地囑咐徐幼芽:“回去以後不要跟嘉嘉說蘇公子的傷勢。”
徐幼芽不解:“啊?為什麽?”
石淺摸摸徐幼芽的頭:“胖哥不會害你,聽胖哥的,不要說,一定不要說。”
徐幼芽盯著石淺看了好一會兒:“你們瞞了我什麽?”
石淺隻是苦笑。
當天晚上白馨留在醫院陪床。
單獨病房什麽都有,就是喝開水很不方便,那飲水機不知道多久沒清洗了。
白馨提著暖壺去開水房打水,走到清潔工休息室門口的時候,裏麵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女人哭聲,那女人一邊哭一邊念叨著蘇億城的名字。
白馨感到後脊背發涼,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門把手,輕輕一推,門開了,裏麵一片漆黑。
白馨看不到的是,在她推開門的一瞬間,一股黑霧從門縫中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