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節

  茗和劉勵成站在村口。


  胡鄒跳下拖拉機,掄起登山杖就衝向兩人。


  陸小天扶著暈車吐得七葷八素的樓酥爬下拖拉機,大喊:“老胡,冷靜!”


  劉勵成見他來勢洶洶,連忙擋在錢小茗身前。


  胡鄒一把推開劉勵成,登山杖重重劈落,在離錢小茗鼻尖10公分的地方停下,勁風卷起幾縷發絲。


  “是你害死了小明!”胡鄒咬牙道。


  “不,他是戰死的。”錢小茗不慌不忙的撥開登山杖,“如果不是我,他早就被丟進後山溝裏喂狼了。”


  陸小天跑上前,一把拉住胡鄒:“老胡,辦完正事再算賬不遲。”


  樓酥跟上來,盯著錢小茗道:“哪裏都有你,還真是個害人精。”


  錢小茗道:“想見他最後一麵的就跟我來。”說完,轉身往村裏走去。


  胡鄒盯著她的背影,沒動,心裏湧起狠狠幹這惡女人百八十遍的念頭,直到樓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走吧,去看看。


  這是個窮到不能再窮的偏遠山村。村子是用一圈土牆圍起來的,成年人可以輕鬆翻過,很多地方都開裂崩壞,縫隙裏長出野草來。腳下的土路幾步一個坑,坑底還有積水。偶有幾條瘦狗抬起脖子,好奇的打量他們幾眼,又沒精打采的趴下。四處彌漫著一股或濃或淡的牛糞味。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著。村裏都是土屋,有泥瓦的,也有茅草棚的,屋外的院子連門都沒有。女人們在自家院裏忙活,孩子們成群結隊亂跑,老人們眯著眼睛曬太陽,男人們則三三兩兩蹲在牆根,目光呆滯的盯著泥地抽煙。


  一行人經過時,兩個正在發呆的年輕男人突然抬起頭,渾濁的眼中泛起一絲活泛,毫不顧忌的從下到上,盯著她們的腿、腰臀、上身,最後才是臉。


  樓酥心中湧上一絲厭惡。錢小茗渾不在意,還故意挺起胸膛,昂首闊步。


  “咕咚!”他們都聽到了吞咽口水的聲音。


  陸小天扭頭朝他們笑了笑,想找些東西出來分給他們,被錢小茗用眼神阻止。


  胡鄒皺了皺眉,握緊登山杖。他已從暴怒中恢複過來,走在隊伍最後,一邊走,一邊觀察周圍。他發現,這裏的環境雖然不算好,但絕對沒到餓死人的地步。村子後麵山坡上植被茂盛,山上有些果樹還結了果子;村子旁邊有條河,河水清澈;從縣城到鄉裏的路已經修好,可鄉裏到村子的路卻是一塌糊塗。但整個山村給人的感覺,就是死氣沉沉,一切都是那麽讓人不舒服。


  男人的目光一直尾隨的他們,直到他們走遠,才突然低嚎一聲,衝向自家院落,把女人推進屋裏。


  “想什麽呢?”樓酥怕他再出狀況,有意放慢腳步。


  “在想這裏為什麽那麽窮。”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樓酥道。


  胡鄒眼中一亮,像是抓住了什麽東西。不過現在沒時間細想,他們此行是來看小明的,不管他活著還是死了。


  一行人穿過村子,來到村後的一片坡地旁。錢小茗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小土包道:“就是那裏。”


  陸小天上前一看,光禿禿的一個墳包,上麵連根野草都沒有。


  “他怎麽死的?”胡鄒道。


  “戰死的。”錢小茗道,“他回來後第三天,我們就到了,可惜還是遲了。”


  劉勵成道:“聽村裏的老校長說,村裏的幾個男人看他回來,跟他要錢,他不給,他們就打他,他就反抗,把兩個人捅成重傷,自己也被活活打死,身上的錢都被搶走了。”


  “那幾個打人的人呢?”胡鄒問。


  “兩個被小明打成重傷躺著了,還有兩個躲起來了。”錢小茗道,“我奉勸你不要衝動,村子裏遊手好閑的男人不少,警察都管不了。”


  “他們憑什麽搶他錢啊!”陸小天叫起來。


  “沒錢,怎麽去買煙買酒?”不遠處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一個五六十歲的大伯雙手負背走過來,頭上還戴了頂舊軍帽。


  “他就是村裏小學的校長,已經退休了。”錢小茗道。


  老校長在墳前蹲下,抓起一把土,灑在墳頭:“小明,傻孩子,你要是不回來多好啊!”


  胡鄒斜了錢小茗一眼:“人死了,你滿意了?”


  錢小茗沒理他,道:“老校長,這裏眼雜,我的幾個朋友是來給小明掃墓的,長途跋涉也累了,去學校坐坐吧?”


  老校長走點點頭,轉身帶路。


  胡鄒沒有動,默默站在墳前,仿佛又看到那個怒懟碰瓷大媽、在鐵籠中與對手奮力搏鬥、麵對警察挺身而出、為了保衛學校帶領學生們暴起的鐵骨少年。在他身上,胡鄒看到了久違的血性,那種不屈從於命運的堅強與勇敢。


  “塵歸塵,土歸土。”胡鄒解下背包,從裏麵掏出一瓶酒來,擰開瓶蓋。


  “劍南春,敬真漢子!”胡鄒用瓶蓋滿了一杯,彎腰鞠躬,灑落黃土。


  老校長站住了,長歎一聲:“這孩子,可惜了。”


  劉勵成看了錢小茗一眼,後者抬頭看天,不知道在想什麽。


  陸小天走到他身邊,抓過酒瓶:“小明,我也敬你。”


  樓酥看著他們,本想問他們認不認識打人的那幾個閑漢在哪,可轉念一想,在這種地方,警察都沒有,又有多少人認得法律和正義?

  13

  晚飯是在老校長的家,也就是村裏唯一一所學校裏吃的。


  相比村裏其他地方,學校看起來要整潔些,門口的路也用廢磚石平整過。院子中間是跟高高的竹竿,上麵係著一根繩子,應該是村裏唯一的國旗杆了。正對大門的是一排瓦房,那曾是學校的教室,現在門關著,已然沒了學生。院牆邊堆著一些用竹子做的簡單器械,牆根擺著一溜碩大的西瓜。院裏有口井,井口蓋著竹簍,井邊擺著水桶。


  老校長在院裏擺開桌椅,端出幾道野味果菜來,眾人也拿出帶來的食物,倒也滿滿當當擺了一桌。胡鄒和錢小茗坐在老校長兩邊,樓酥坐在胡鄒和陸小天中間,剩下劉勵成和陸小天挨著。陸小天問老校長有沒有乒乓球桌,劉勵成聽了一個哆嗦,本能的朝錢小茗那挪了挪。


  老校長說:“每年都會有不少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來,一批又一批,來了走,走了又來。我帶過小明兩年,然後他就跟安康走了,說是要去城裏賺大錢,再也不想回來。”


  “可他還是回來了。”胡鄒道。


  “是啊,那些人以為他賺到了錢,就去找他。小明性子烈,說什麽都不給,就跟他們打起來。”


  “這些男人,自己不出去打工賺錢嗎?”陸小天訝道。


  “哈!”老校長像是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一樣,“他們要是肯出去,這裏早不是這樣嘍!政府扶貧幾十年,路都修到鄉裏了,結果呢,還不是老樣子。”


  “他們難道不想過好日子嗎?”樓酥道。


  “安康也問過一樣的話,後來他去周圍走了走,終於明白了。他們啊,最好你們每年都來,多來幾次,每次都帶東西,帶錢來分給他們。你們來得越多,他們就越不願出去。”


  “政府分給每家每戶的扶貧資金呢?聽說連孩子的學費都包了。”樓酥問。


  老校長苦笑道:“這裏的人根本不會送孩子去念書。念書有什麽用?辛辛苦苦讀到大學,畢業照樣找不到工作。”


  “那錢呢?”


  “幾百塊錢,買煙喝酒幾天就花光了。家裏有男孩的會存一部分,準備將來結婚用。以前是三代供養一個大學生,現在是三代供一個孩子娶媳婦。”


  幾人一陣無語,心裏堵得慌。


  錢小茗突然道:“老校長,我們想開發這裏,你覺得可行嗎?”


  老校長一愣,道:“好多人都想來開發,縣裏和鄉上都支持,可結果呢?”


  錢小茗道:“放心,我們不是白給。村民想致富,就得按照我們定的規矩來;不守規矩,就沒資格參與。”


  老校長道:“我聽不懂你說什麽,看起來你們是有備而來。”


  胡鄒忽然起身走到錢小茗身邊,一把拉起,拖著她往外走。


  “你幹什麽!”錢小茗叫道。


  “放開她!”劉勵成也叫。


  胡鄒伸手指著他們:“都坐下,我問她幾句話就回來!”


  劉勵成還想嘰歪,陸小天道:“喊什麽喊,他們又不是去野戰,不服來一局!”


  樓酥話到嘴邊又忍住,她也好奇這小子找錢小茗去做什麽。


  錢小茗被胡鄒拉到屋後,道:“怎麽,看上姐姐了,不怕長腿美人吃醋?”


  胡鄒道:“你一篇文章害死小明還不夠嗎?還想打什麽主意?”


  錢小茗道:“什麽時候這麽有同情心了?我隻是想開發這裏,造福村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