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方少年的初雪
雖然作為貴賓被分配到了皇宮西翼的客房區,但是戰澤沒有資格跟著浪升王子和洛林去赴“家宴”。於是戰澤和隨行一班人在大餐廳匆匆吃完晚飯,回到房間裏麵等洛林歸來。這是一間套房,外麵是起居室,進門迎麵就是一堵牆那麽大的壁爐,但卻沒有生火,臨窗一張大書桌,門口靠牆一張低矮的單人小床,估計是供隨從使用的。進到裏間,是臥室,臥室裏麵的小壁爐正在燒著暖暖的火,戰澤直奔壁爐而去。太冷了!住在山頂上實在是太冷了。生長在南方濱海城市的他,一點兒都不適應這種滲到骨頭裏的寒冷。忘了讓洛林披上鬥篷,戰澤不無擔心地想到。
張開雙臂,正反烤了幾遍以後才暖和過來的戰澤,注意到壁爐對麵放著一張巨大的床,床安置在一個台子上,要上兩個台階才能走到床邊,高高的床有四個柱子,掛著厚厚的帷幔。戰澤不禁打了個冷戰,心想:這床武裝成帳篷的樣子,這裏冬天得有多冷啊。想到這裏,戰澤猛烈地打了一個噴嚏。
他正在浴室裏研究這裏奇特的供水係統的時候,門口有了動靜。他奔過去,果然是浪升親王和洛林回來了。“怎麽沒有生火?”浪升親王皺了皺眉。“臥室裏的壁爐有生火。”戰澤趕緊介紹到。“我在走廊最裏麵的套房,有急事去那裏找我。你們都早點兒休息,明天一定要多穿點兒。”浪升親王似乎心事重重,走前擔心地看了看洛林。“是!”
恭恭敬敬送走了親王以後,洛林一頭紮進了臥室,直奔壁爐,重複了和剛才戰澤一樣的動作,張開雙臂把自己掛在壁爐前烙餅般的翻來覆去烤了好一會兒。然後像貓一樣窩進壁爐旁的長椅中,開始寫寫畫畫。這個沙發椅還是剛才戰澤拖過去的。終於研究好了鍍鐸神奇的浴室供水係統以後,戰澤回到臥室,剛要問洛林是不是想洗浴,洛林興奮地向他招手,舉起寫字本給他看。
自從噩夢事件後,就很少看到洛林活潑的樣子了,就連他們第一次目睹月帆京城的宏偉時,洛林都是心事重重。走過去,戰澤跪坐在洛林騰出來的地方,“剛剛在餐廳見到了明煜將軍!”本子上寫著。戰澤忽地彈了起來,難以置信地叫到:“真的?他本人?那我大哥也在嗎?”
“他一人回來的。攝政王好像都沒料到他回來。”洛林手語道。“奇怪啊,大將軍居然一個護衛都沒帶?不會是受到伏擊了……”沒等他說完,洛林已經搖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了。戰澤隻能耐心看他在本子上繼續寫:“看起來就是急著趕路,沒有戰鬥過的跡象。一定有很要緊的事,所以舅舅很著急地帶著我離開了餐廳。我還沒吃飽呢。”
摸了摸洛林的腦袋,戰澤發愁到:“你怎麽不快點兒吃。這個房間裏好像什麽吃的東西都沒有。”
“攝政王好像很不喜歡我,甚至好像恨我,每次他狠狠地盯著我的時候,他的心跳都加快。我一動不敢動。”洛林一邊飛快手語著,一邊打了一個抖。“這個攝政王出名的冷傲,全方洲都怕他。別擔心,有浪升王子呢。”戰澤安慰道。“快告訴我,明煜長什麽樣子?真的自帶光環嗎?”戰澤一臉八卦的樣子。
“沒有看清楚,就記得他頭發上都是泥巴,全身濕漉漉髒乎乎的,穿了一件馬夫的衣服。”洛林指了指本子上一個人物剪影,一個穿著寬鬆上衣,緊身馬褲,頭發滴水的人影,雖然幾筆勾畫,卻能看出此人高大霸氣。戰澤一臉失望的樣子,但說到髒乎乎,他想起了什麽,拉著洛林去浴室:“咱倆也夠臭烘烘的了。來,看看這裏有多神奇。”拖著不情不願離開爐火的洛林,走進了冰冷的石頭浴室。浴室裏多一半的地方是個下沉式大水池。戰澤脫下鞋,順著台階下到半人深的空水池裏,把兩個塞子塞在了池底的兩個洞口處,再順著台階爬回來,擰開了堵在池子上方的兩個塞子,兩股泉水開始嘩嘩地向池子裏注水。其中一個流出的居然是熱水。
“溫泉入室!厲害吧!怪不得這麽冷的地方還有人住。”戰澤開始脫衣服。洛林盯著水池發了會兒呆。戰澤擔心他是不是又想起了夢裏的場景,趕緊走過來拉他的領子。果然洛林一掌打掉了他的手,開始自己脫衣服。
很快兩個少年就開心地在寬敞的大池子裏像魚一般地鑽來鑽去了。戰澤發現池子邊上擺著各種瓶瓶罐罐,便一一打開聞了起來,把他認為很好聞的汁液都倒進水池裏。不一會兒,水池裏就堆滿了香噴噴的泡沫。兩個人開始打泡沫戰。
終於玩兒累了,洛林把頭靠在池子沿兒上,頭頂上還有一坨白色的泡沫,蒼白了多日的臉頰,染上了兩朵粉紅色。綠色的眼睛裏水汽迷朦。
“別睡著了。”戰澤潛到池底,拔開兩個塞子,再打開入水口,把兩個人用清水衝洗幹淨。要出池子時,戰澤才發現,睡袍還在行李裏麵。幸好看到不遠處有浴巾,於是光溜溜地爬出池子,一邊跳著腳地叫著“冷!冷!冷!”,一邊把自己擦幹,裹好,拿著浴巾回到池子邊,把已經閉上眼睛的洛林撈出來擦幹裹好,扛到了臥室,放在壁爐邊的沙發椅上。回頭看了看遙遠的大床,戰澤決定還是在壁爐邊睡地鋪更暖和,於是從大床上拖來了幾條被子,打好地鋪,把已經睡的沉沉的洛林滾到地鋪上,扔走了兩人身上潮濕的浴巾,蓋上被子。戰澤的頭還沒有沾到枕頭上,就睡著了。
在王宮的另一頭,明煜卻輾轉反側,難以安眠。雖然正如父親所說,噩夢沒有再來。但是連續六天六夜沒有怎麽睡覺的他,總在半夢半醒之間,看到母親和明源的影子,耳邊是小源子清脆的童音:“煜哥哥!放我下來!”
坐起身,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明煜來到窗前,發現外麵下雪了。應該是今年的初雪吧。四天前,他還在酷熱的沙漠,用布包著頭,騎在駱駝上。半天前,他還不知道有一個叫洛林的表弟長著一雙明源的眼睛。“難道真是巧合?”
戰澤覺得自己剛剛閉上眼睛,就有人在推他。推他的人是深埋在被子裏的洛林。這時戰澤才聽到一陣陣的敲門聲,門敲得很客氣,但也很頑強,似乎不開門就不放棄的樣子。戰澤環顧黑乎乎的四周,半天才想起來他們在哪裏,為什麽睡地鋪。戰澤隻好爬出暖被窩,被外麵的寒冷激了一下。壁爐裏的火早已熄滅,房間裏黑乎乎的,摸了半天也沒摸到衣服,隻好拿起昨晚順手扔到地上的幾條浴巾,把自己上上下下盡量裹嚴實,才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仆人模樣的大男孩兒,手裏提著一籃子的木頭。戰澤趕緊把他放進屋裏來,門外的冷風灌進來,他打了個冷戰。男孩子走到起居室的大壁爐前,開始生火。然後走到小床邊,看著鋪疊得整整齊齊的床發了會兒呆,又轉身去窗戶處,拉開了窗簾。出去時候路過戰澤身邊,偷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浴巾,低著頭跑出了房間。
戰澤看看整齊的小床和自己身上淩亂的浴巾,很無語。外屋這麽冷,難道要我睡在這裏變成冰坨嗎?這時候,他被窗外的明亮吸引住了,奔到窗口,外麵一片雪白!大片大片白色羽毛般的雪,像落葉一樣飄下來,輕盈無聲。戰澤張大了嘴,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下雪。他向更遠的山下望去,發現靠近山腳的地方並沒有下雪,真的隻有山城上半段才被白色覆蓋著。
他衝回臥室,一邊叫著“洛林起來起來,快看快看啊!”一邊拉開臥室的窗簾。他又欣賞了一會兒這神奇的白色,才跑回壁爐前,把滾在被窩深處的洛林挖了出來。光溜溜的洛林被凍得嘴裏發出嘶嘶的聲音。戰澤撿起被子幫他裹住,往窗邊上推:“快看快看!”一邊揉眼睛的洛林踉蹌了幾步,突然停下來,又使勁揉揉眼睛,一下子衝到了窗前,還推開了窗戶。
初雪,兩個南方少年的第一場雪。
“你瘋了!”戰澤把洛林光著的手臂塞回了被子裏,自己的浴巾也早就七零八落了,幹脆也鑽進了足夠大的臨時被子披風。外麵出奇地安靜,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雪片落在地上樹上的聲音。兩個人就這樣肩並肩裹在一條被子裏,趴在窗框上癡癡地看著窗外的雪。
寧靜,是洛林最先到的聲音。海邊生長的他,意識中,永遠湧動著海的聲音,但是自從進入月帆京城後,就再也聽不到水的流動。而洛林,從來不知道,一片片雪花,能像一塊塊小毯子,把空氣中的聲音包裹住,讓世界變得如此的寧靜。雪花飄落的聲音,讓洛林在一個多月來,第一次感到安詳,仿佛自己也被裹在冷冷的毯子中,飄啊飄。
穿戴整齊的明煜來到客房區,看著一排排緊閉的房門,正在考慮要不要一路敲過去,正好看到負責生火的小男仆從一個房間裏出來,便問他:“哪個房間裏住著盈月堡的人?”男孩兒搖搖頭,明煜又問:“哪個房間裏住著一位很年輕的騎士?”這一次男孩子毫不猶豫指了指靠近走廊口的一扇門。
明煜疾步走到門口,敲門的手卻停在了半空,沒來由地緊張了一下。如果洛林就是洛林,浪花姨母的兒子呢?他努力回憶最後一次在疊濤城見到洛桐和洛青時姐弟倆的樣子,他清楚地記得他倆有著琥珀般棕色的眼睛,和深棕色的頭發,一幫孩子們還開玩笑過,說浪家的雪國基因完全被洛家的棕色給淹沒了。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兩個出神的少年驚醒過來。
戰澤在醒來的這段時間內不知道罵了自己多少次為什麽昨晚沒有把他倆的衣服事先準備好。這完全不是他的作風啊。他隻好再次撿起浴巾把自己裹起來去應門,心裏祈禱著千萬不要是浪升親王。
敲門聲更響了,好像敲門的人要把門直接敲出一個洞來。戰澤打開門,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將門口堵了一個嚴實,戰澤目光所及就是一片望不到邊的寬闊胸膛。仿佛慢動作般,戰澤覺得抬頭抬了很久,才望到了一雙冷冽的眼睛,仿佛凍住的藍色海洋,俯視著他。而這張冷峻的臉,和攝政王還真有點兒像。
“明……明……”這一定是他的偶像男神,哦不,偶像戰神,明煜啊。怎麽可能,這麽一大早,居然親自,直接,過來了。門口之人隻用了一個眼神,就將戰澤彈到了一邊。閃身進來,隨手把門輕輕地關上。和剛才敲門的凶猛形成鮮明的對比。“這個關門動作怎麽看都像是偷偷摸來的”,戰澤已經完全混亂的腦子裏,居然還冒出這麽一個念頭來。
進來之人是明煜無疑了。隻見他先望向剛剛升起火的壁爐,又看了一眼拉開的窗簾,再轉頭去看門口牆邊的床,目光在整齊的床鋪上停留了一下,側過頭來又掃了一眼戰澤身上的浴巾。“鍍鐸人為什麽都這麽喜歡研究床鋪?”戰澤也隨著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現在狼狽的樣子:左手抓著胸前的浴巾接口,右手攥著後胯的浴巾接口。他在心中暗暗叫苦,意識到還沒有給明煜行過禮。他在心中掙紮了一番後,在失禮和失態之間,選擇了前者。一躬到地,好歹也算個左手按胸,右手背腰的動作:“飛鴻騎士團新兵督導戰澤見過明煜大將軍”。他心裏這個恨啊。除了洛青洛林,世界上沒有第三個人見過他這麽狼狽了。這多給大哥和戰家丟臉啊。他真恨不能跳到窗戶外麵去算了。
以為進錯了房間的明煜,在聽到“戰澤”這個名字後,眉毛挑了挑。
“戰澤?”這名字有些熟悉啊,“戰濛的弟弟?”明煜記得聽戰濛說起過這位從小調皮搗蛋的弟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突然要去南海國參軍,成為一名飛鴻騎士團的海戰隊員。眼前這位少年還真有點兒戰濛的影子。不過看他現在這狼狽的樣子,怎麽也不像個訓練有素的精英騎士啊。
“報告明煜將軍,戰濛是我大哥。”戰澤的臉紅一下,綠一下,他絕望地看著放在起居室地上的他和洛林的還沒拆過的行李袋,他們的衣服都放在裏麵了。
明煜若有所思地盯著戰澤看,不知道在想什麽。屋子裏的尷尬簡直能生火了。突然臥室那邊傳來幾個噴嚏聲,戰澤覺得眼前一花,明煜已經衝進了臥室。“慘了啊。”戰澤內心絕望地嚎叫著。趁著這個時候,他撲向自己的行禮袋,以最快的速度找出一件外袍直接套了進去,一邊紮腰帶,一邊向臥室跑去。
洛林光著腳,穿著昨晚脫在水池邊的衣服,筆直地站在浴室門口。戰澤還沒來得及佩服洛林穿衣服的速度,就清楚地看到,洛林慌亂中居然穿了自己的褲子,過長過寬的褲子掛在他消瘦的胯上。戰澤苦了苦臉。今早怎麽這麽背啊,把戰家和盈餘堡兄弟的臉都丟盡了。他發誓,從此以後一定穿戴整齊後再蓋被子睡覺!
三個人就這樣站著麵麵相覷。還是洛林“打破了沉默”,他優雅地向明煜行了一個禮,然後用手語表示了一下歉意,“不知道將軍造訪,無意冒犯”。戰澤翻譯給明煜。
在明煜的身後,戰澤完全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能通過觀察洛林的表情來猜測這接下來的沉默是什麽意思。他看到明煜緊繃的肩膀鬆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後,用非常低沉的嗓音柔聲說到:“不好意思,是我不請自來,該道歉的是我。不過咱們都是一家人,你是我表弟,戰澤是我兄弟戰濛的弟弟。不及拘束。”洛林一臉震驚地瞟了一眼同樣一臉震驚的戰澤。“啊!—— 啾!”突然,明煜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氣勢宏大,洛林和戰澤不由得各退了一步。
“抱歉。你們是不是把整瓶的精油都倒進了浴池?”明煜問道。
戰澤猶豫著點點頭,他好像倒了好幾瓶在大浴池裏。
明煜嚴肅地看了會兒戰澤,然後說道:“滴幾滴就足夠了。”
戰澤驚訝得長大了嘴。幾滴?他倒了三瓶不止。
噗嗤,明煜笑了起來。洛林也無聲地笑起來。
“哈哈哈!”明煜幹脆大聲笑起來,“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他笑著喘了一口氣後接著說:“戰濛第一次來也倒了整整一瓶精油,後來他每天洗澡三次,一周都沒有去掉身上頭發上的香味兒。”
戰澤緊張得皺了皺鼻子,同時拚命回憶昨晚自己選了什麽香味的。“他,他用了什麽香味?”戰澤忙問,他一點兒都不覺得這個有什麽好笑的。
“你自己去問他吧。”明煜笑著說,“今天下午他就能到了。”
這個插曲,徹底化解了三人之間的尷尬和陌生。明煜突然又動了起來,瞬間到了洛林身邊:“快別光著腳站在這裏了,怎麽窗戶也是開著的?”邊說邊推著他走到外間,按著他坐在熊熊烈火的壁爐前,拿起沙發上一個毯子,給他蓋住了腿。轉身又進了臥室,聽起來是去關窗戶。洛林和戰澤還在蒙圈中,明煜又旋風般回到起居室,拎起地上的兩個行李袋扔到壁爐前,說道:“穿戴整齊後,我帶你們去吃早飯。”說完推門而去。
幾分鍾後,兩個英姿勃勃的青年軍官出現在明煜麵前,他覺得眼前一亮。戰澤和洛林穿著南海國飛鴻騎士團的海藍色製服,象征浪花的白色滾邊把軍服的領子,袖口和下擺勾畫出來,帥氣醒目,紅色的腰帶束住少年特有的細腰,他倆胸前都別著飛鴻騎士團的紅色胸章。以前明煜總覺得南海國軍裝太花哨,為此沒少和表兄曉宸互相調侃。但是今天,明煜覺得這身騎士製服穿在這兩人身上實在是太帥了。
他毫不吝惜地對二人點頭表示讚許,可以看到兩個年輕人臉上的自豪。“今天……”然而話說了一半兒,他看到說話間從嘴裏冒出的哈氣,突然意識到,這飛鴻騎士團的製服還是中看不中用,至少在這麽寒冷的鍍鐸山上很不中用。“……你們沒有暖和的衣服嗎?”話鋒一轉,他問道。
兩個年輕人麵麵相覷了一下,洛林搖頭,戰澤點頭。“報告將軍,有披風。”戰澤說道。“快去拿來。”明煜命令道。戰澤剛要轉身回房間,突然想起浪升王子的命令,絕對不能離開洛林半步,於是猶豫著。洛林向他點點頭,示意他完全不用擔心。戰澤瞟了一眼浪升親王的套房的方向,旋風般跑回房間,從行李裏掏披風。
洛林這時候才有機會好好看看這位傳說中的戰神,方洲之子,自己的表哥。明煜一洗昨日的風塵和落魄,刮掉了胡茬,黑色的長發整整齊齊地束在腦後,古銅色的膚色見證著長年累月征戰的榮耀,一雙灰藍色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而此時卻又如此溫柔。他沒有穿軍裝也沒有穿軟甲,一件深藍色天鵝絨的無袖長罩袍,立領和胸前繡著象征月帆京城的銀色星月圖案,裏麵一件酒紅色的長衫,袖口繡著金色的獅子圖案。黑色的皮腰帶上掛著一把長長的寬劍。在親和中彰顯著王者的霸氣。然而麵對著方洲最強大的軍隊的統帥,洛林隻感到一種熟悉的親切,難道是因為他們有相同的血脈?但是,為什麽和更熟悉的曉宸表哥在一起的時候,沒有這種感覺呢?
在洛林審視明煜的同時,明煜也在望著他,怎麽都不能將目光從那雙綠色眼眸中挪開。他有一種把明源抱進懷裏的衝動。但是,對麵站著的這個少年,叫洛林。明煜突然覺得嗓子發緊。洛林聽到明煜呼吸中的感情波動,明煜的灰藍色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層霧氣。
戰澤手臂上搭著兩件披風趕回來的時候,看到這對視的一幕。正猶豫著該不該說話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手上一輕,一件披風已經拿在了明煜手中,戰澤怎麽也不明白,為什麽每次明煜出手,他都沒看到更沒料到。明煜把披風一抖,在空中兜了一個漂亮的弧度,披風落在了洛林的肩上,他一邊給洛林係上披風帶子,一邊問:“這裏很冷,還習慣嗎?”
戰澤拿著自己的披風呆呆地看著:“又是個弟控啊。”然後自己心中不禁嘲笑起洛青來:“沒想到吧,你們家弟控是遺傳的。”
“來,先去吃早飯,然後我帶你們去一個神奇的地方。”明煜爽朗地笑著,抬手摟住洛林的肩膀,朝走廊外麵走去。
看著互相摟著肩膀走向朝陽的表兄弟,戰澤心裏的嘲笑凝固住了,然後覺得飛鴻騎士團所有的戰馬都從內心奔過,每一匹馬上都騎著一個洛青,每一個洛青的臉上都掛著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說好的一起呢?”戰澤在心裏朝洛林的背影喊到。似乎聽到他的質問,洛林回過頭來,向他調皮地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