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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1)

  《方洲啟示錄》作者:蘿德艾芙

  文案:


  一個曾經有著輝煌文明的大陸,因為無度的貪婪和膨脹的物欲,耗盡了資源,破壞了生態。國家內部皇權更迭、內戰頻繁;各國之間掠地屠民、征戰不斷。長達兩個世紀的屠戮讓大陸滿目瘡痍,哀鴻遍野,瘟/疫橫行。人類的墮落最終引起天怒之罰,大陸在瞬間山崩地陷,被豎立起來的海洋吞沒。隻有一塊大陸的碎片,在崩裂中從原大陸斷離,被巨浪卷走,經過幾百年的漂浮,終於在怒氣平息下來後的海洋中停了下來。這塊大陸和上麵的生靈們,成為大毀滅中的幸存者。


  方洲穩定下來以後就一直發展航海,他們一直想找到原大陸,或者幸存下來的其他大陸碎片。八千年中,曾有很多探險船隊出去尋找大陸或者島嶼,但都無功而返。八百年前,鍍鐸皇室的唯一繼承人湧泉王子,因為一直夢到有新大陸的存在,建造了一個當年最宏偉的艦隊去探險,卻一去無回,致使鍍鐸王朝時代結束,進入攝政王時代。


  八千年來,每一代方洲人都在問同樣的問題:方洲是否真的逃過了原大陸的天懲?方洲是否會再次麵臨沉沒的命運?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大陸存在?當啟示錄降臨的時候,人們又將怎樣選擇?


  再次麵臨末世之災的一代方洲少年們,他們誰會選擇生存,誰會選擇毀滅?

  內容標簽: 幻想空間 異世大陸 西方羅曼 末世

  搜索關鍵字:主角:洛林,戰澤,冰河,明煜 ┃ 配角:浪升,狄桑,曉宸,洛青,戰濛,浪雲,洛桐, ┃ 其它:


  一句話簡介:麵臨末世方洲大陸上的少年們


  立意:當生存還是毀滅不是一道選擇題的時候,什麽才是拯救


  當最後的方洲消失在海平線

  今夜無人能眠

  夕陽將兩個並肩站立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斜斜地拖在甲板上,把飄飄的白衣映成了淡紅色。洛林和冰河站在船頭,目送著最後一艘移民船駛離海珠港,駛離這片大陸,駛向東海盡頭的無風帶,大約在三個月後將與停泊在無風帶裏的另外一百五十艘大帆船匯合,一同進入玄洞,永遠離開這個受到詛咒的世界,進入另一個空間大陸。


  這艘名為“最後的方洲”的四桅巨型帆船,是方洲三年新大陸移民計劃中的最後一艘大船。三年間方洲各國傾盡所有人力物力和資源,晝夜不停地打造巨型遠洋帆船,將方洲大陸上所有選擇離開的居民,送上前往新大陸的航程。


  海珠灣,這個號稱能停泊方洲大陸所有船隻的巨大海灣,如今名副其實地將方洲大半非遠航大帆船都容納了進來。這些船隻在過去的幾年中,往返於海珠港和方洲其他港口,分期分批地將各地移民擺渡過來,從這裏登上全新製造的遠洋大帆船。洛林和冰河的“戰澤號”,曾是一艘兩層甲板的三帆戰列艦,後來被用來當作擺渡船,往返於港口之間。隨著“最後的方洲”的離開,這些擺渡船就將永遠的棄留在海珠港。


  布滿整個內海灣和外海灣的船隻連成一片,構成了一副壯麗的“千帆落盡,倦舟歸航”的畫麵。夕陽下,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的桅杆在平靜的海水中靜靜地搖著,似乎在向遠航船上的人們招手揮別,此起彼伏的各種木船在海水中搖擺的聲音混合著空中偶爾海鷗的鳴叫,給這個安寧的畫麵增添了無限的寂寞和離愁。


  被用作擺渡船的“戰澤號”曾經是一艘南海海軍的戰船,在完成了這最後一次擺渡移民的任務後,正停泊在外海灣的軍港碼頭,洛林和冰河已經不知道目送走多少這樣載滿方洲移民的遠洋大船了,今天,他們最後一次揚起雙臂,向這最後一艘大船,也是向嶄新的人生,揮手致別。


  “最後的方洲”上所有的人似乎都來到了的甲板上,桅杆上也站滿了船上的水手,他們靜靜地站在那裏,麵向海港內沉默的擺渡船,眺望著無人相送的空曠的港口碼頭,向方洲和選擇留下來的人們,向這個生活了世世代代的家園,道一聲永別。汽笛響起,回蕩在這寂靜的海灣。這時,從馬上要駛離外海灣的大帆船上,傳來了高亢嘹亮的男高音,很快,歌聲匯成千人合唱,他們唱的,正是海珠港最著名的歌謠《不夜港》:

  看銀色大河將我纏繞,看碧色海灣將我擁抱,

  駕粼粼波光將船隻搖,乘幽幽碧浪將白雲邀。


  遠洋吧遠洋吧,四海為家的少年郎心比天高。


  聽風吹千帆帆過多少,聽誰唱船歌歌聲未了。


  祈閃閃星光把歸途照,盼脈脈順流托船起錨。


  歸來吧歸來吧,不夜海港的未眠人妝容已老。


  曾發誓再不流淚的洛林,把右手按在左胸前,安撫著那裏的痛。他想起六年前那個海灘上的篝火家宴,也是這樣一個微風拂麵的傍晚,在疊濤城的城堡海灘花園裏,他彈奏著曼陀林,戰澤唱起這首歌。那時候生活是多麽的無憂無慮,沒人知道末日的詛咒,沒人知道新大陸的存在,沒有移民,沒有選擇,沒有生離死別,有的隻是十幾歲的少年們對未來的憧憬:成為一名海軍,成為飛鴻精英騎士,和哥哥洛青,表哥曉宸,新朋友戰澤一起,馳騁方洲大陸所棲身的海洋。


  “我們向他們告別好不好?”冰河那好聽的男低音在洛林耳邊響起。洛林點點頭,於是二人迅速爬到主桅杆的第二個橫杆上坐好,洛林從懷裏掏出銀質短笛,回應著“最後的方洲”上的合唱,吹起《不夜港》那悠長浪漫又不失歡快的曲調。穿透力極強的笛聲向四周飄蕩開去,向東追隨著大船在大海深處隱去,向北沿著方洲大河往內陸飄去,直到大船消失在黑暗的海平線上,直到月光照在應是華燈初上的不夜港。


  海珠港的夜景,曾經是神話般的存在,那徹夜燈火輝煌的不夜港,是多少航海人夢中的燈塔。地處方洲大河入海口的海珠城被大河一分成為東西兩岸,海珠城那層層依山坡鋪開的亭台樓閣,仿佛海市蜃樓般的畫卷,舒展在兩岸邊,每當夜晚燈火齊明的時候,從河上乘船觀看兩岸的夜景,滿眼都是金色的輝煌,仿佛天上的璀璨的繁星落了下來,點綴在大河兩岸。加上河水中的倒影,讓乘船人有一種穿過星海的感覺。


  在移民新大陸計劃開始之前,為了防止出現混亂的局麵,鍍鐸派出陸戰隊,南海國派出海軍,來維持港口的秩序和民眾的安全。載滿貨品的商船不再穿梭於方洲各個港口碼頭,海珠城擠滿了從水陸各地湧來的等待上船的移民。隨著大批人口的遷移,昔日繁華的海港逐漸沉寂下來,決定留下來的居民們也都從沿海的地方搬到了地勢較高的山坡上。所以現在,隻有遠遠的高坡上有星星點點的燈光,往日那燈火輝煌的不夜港,隻在記憶裏閃耀。


  “我明天一早上岸去,和這個城市做個後的道別。”冰河輕聲地說道。笛聲漸停。洛林點點頭。二人默默地先後滑下桅杆,回到甲板上。“不知道還能不能吃到蘇菲媽媽做的可諾力煎餅卷兒。”望著黑乎乎的碼頭,冰河突然念叨了一句。雖然近幾年來,雪山般冷漠的冰河已經融化了不少,但這樣直白感性的流露,還是非常少見的。洛林明白冰河沒有說出口的請求。三年來,洛林從來沒有離開過“戰澤號”,沒有登上過方洲任何一塊土地,一年前,當冰河終於找到洛林的時候,曾經試圖勸他上岸去看看。都被洛林拒絕了。離開這條船,就像魚兒離開了水,洛林想想都覺得窒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在證明自己還能呼吸。冰河馬上轉過身來,雙手用力按住洛林的雙肩。洛林低下頭來,前額抵在冰河的胸膛,聽著那熟悉的心跳,依然那樣舒緩,強勁。過了好一會兒,他們無言地回到了甲板下的艙房裏。洛林拿出他的畫本,開始在燭光下描繪起剛才“最後的方洲”駛離港口的畫麵。冰河則拿起《原大陸神話》的手抄本,繼續研究古老的原大陸關於更古老的史前世界的描述,同時第一萬次在心中問起:不知道未來的人們,會怎樣描述這個我們生存了八千年的方洲呢。在那些故事裏,誰的名字會被寫進曆史和傳說?一定會有洛林和戰澤,也許會有冰河?

  洛林把畫本放回抽屜的時候,看到了躺在抽屜裏的那塊石頭,於是拿出來,用雙手捧著,想把石頭捂熱。黑褐兩色的扁圓形的石頭上,天然生成的紋路構成一副奇妙的畫麵,畫麵中,一艘單帆大船停泊在方洲大河的月帆港,背景則是依山而建的月帆京城,山頂上的月帆城堡清晰可見,甚至好像還有旌旗飄揚在城堡的塔樓上。


  這是戰澤小時候在海珠港碼頭淘來的寶貝。戰澤走到哪裏都帶著這塊石頭,他曾說,是這塊石頭讓他立誌走遍方洲大陸。“還有很多很多地方沒來得及去呢,就進了飛鴻騎士訓練營,以後漂在海上的時間肯定比在陸上多。”戰澤曾經很遺憾地說。一滴又一滴的水珠落在了石頭上,洛林擦拭著石頭上的水痕,他知道,是時候做出選擇了。他深吸一口氣,把石頭放在枕邊。今夜注定無人能眠。


  盛世繁華的不夜城變為寂靜的無人港

  清晨時候才迷迷糊糊睡著的冰河,在粥香中醒來,發現洛林已經不在他的床鋪上了,自己的床頭放了一碗還在冒著熱氣的燕麥粥。冰河匆匆吃完簡單的早餐,來到頂層甲板,眼前一亮:今天的洛林穿著南海海軍飛鴻騎士團的製服,這還是一年多來冰河第一次見到一身戎裝的洛林。洛林轉過身來,平靜地望著冰河,朝陽將他一身雪白的製服映照得像冰山雪蓮,鮮紅的飛鴻騎士胸章和紅色寬腰帶分外醒目,這是象征方洲最精英的戰隊的製服,是當年那三位少年夢寐以求的榮譽。


  冰河覺得嗓子一緊。想起四年多前第一次見到洛林和戰澤並肩站在月帆城堡的城牆垛口,好奇地觀察著自己和一行人時候的樣子。那時候他們穿的是陸戰隊的海藍色製服。今天,冰河第一次看到洛林穿上了白色的海戰隊製服。


  雖然冰河知道洛林能聽到自己澎湃的心潮,但他不願意讓自己的聲音再次出賣他內心的激蕩,好在他們之間不需多說話,他向洛林點點頭,然後便加入到起錨的準備工作中。冰河跳到碼頭上,解開纜繩拋回到船上,收起舷梯板,升錨;駕駛艙內,洛林把船開出了外海灣軍港。他們小心翼翼地向內港最大的漁人碼頭駛去。內灣雖然幾乎被棄置的船占滿,卻異常地安靜,好在留下來的中間的水道,還夠幾艘中小型帆船進出。他們兜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地方,把船停靠在碼頭邊,冰河把錨放下,把纜繩拋到岸上,安放好舷梯板,下到岸邊,用了三條纜繩,把“戰澤號”牢牢地固定在三個係纜樁上,他將三條纜繩再三再四確認後,才回到船上。


  等在甲板上的洛林眼睛直直地盯著拴住船身的纜繩,好像自己的生命就係在上麵。“放心吧,他被拴得牢牢的,跑不了。”冰河盡量輕鬆地安慰道。然後他握住洛林冰涼的手,牽引著他向船舷梯板走去。出乎他的意料,洛林雖然走得很慢,但是沒有任何停頓和抗拒,冰河不想知道,這需要消耗多少洛林內心的定力,跨出這一步。三年了,自從那次出海任務,洛林和戰澤就再也沒有回到陸地上來。


  當洛林的雙腳終於踩在陸地上的時候,他覺得全世界都在搖晃,特別是腳下的地麵。他感受到身後一股巨大的吸力在拉著他,不讓他繼續前行,還有一種海浪般的幽怨,一波一波地向他襲來,在挽留他,也在責備他的離去。“我去去就回,我要去幫他完成心願。”洛林在心裏不停地念叨著,艱難地邁步前行,他知道自己不能猶豫,不能停下來,哪怕一秒。他把身體的重心完全靠在了冰河的臂膀上,像個暈船的人,蹣跚邁步。


  空無一人的碼頭,用寂靜訴說著末世的荒涼。對洛林來說,風吹過清冷的街道,追逐著落葉所發出的聲音,比人聲鼎沸和車水馬龍的喧鬧,更震耳欲聾。


  “這才不是他要看到的。”幽怨的聲音隨著水波從身後傳來。洛林閉起眼睛甩了甩頭發,再睜眼時,他用眼睛當畫筆,把記憶中熱鬧的景象一幕幕描畫在目光所及的地方。於是荒涼的碼頭在無聲中變得熱鬧起來,人群中,戰澤回過頭來朝他笑著,年輕的臉上,深灰色的眼睛在陽光下亮晶晶,他的嘴一張一合在說著什麽,左嘴角下的酒窩時隱時現。然後他轉過身,朝一個方向跑去,洛林和冰河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後麵。


  洛林眼前的景象,在人頭攢動的繁華和空曠荒涼的冷寂之間穿插著。寂靜中,他聽不到戰澤那戰鼓般擂動的心跳聲,他隻能用眼睛尋找,就在他覺得戰澤的身影要消失在擁擠的人群中時,人流和車馬就會漸漸淡去;戰澤回過身來等待他們跟上,眼中滿是期待和許諾,仿佛在說:“就在前麵,馬上就到了,最好的……”


  在海珠港土生土長的戰澤永遠有分享不完的“海珠港最好的”東西給他們,最好吃的冰激淩,最美味的可諾力卷,最辣的烤肉,最臭的豆腐,最苦的檸檬酒,最甜的蜂蜜茶,最腥的生魚,最香的脂粉,最曼妙的舞姿,最動聽的歌曲,最瘋狂的塗鴉,最幽靜的花園,最優雅的沙龍,最神奇的占卜師……


  他們走過漁人碼頭前的中心廣場,那個曾經永遠人聲鼎沸,鋪滿臨時攤位的地方,現在被一群群的海鷗占領著,晴好的陽光下,它們恣意地或站或臥,似乎在等待著人類的歸來。廣場上的大噴泉早已不再噴水了,噴泉中高大的海神雕像,落寞地佇立著,眼神空洞地注視著大海的方向,似乎也在等待,等待滅世的海水,站立起來。


  他們走過帶頂棚的長街,這裏曾是海珠城最繁華的一條主要商業街,從早到晚,遊人如織,摩肩接踵,經常被擠得水泄不通。因為越到晚上越熱鬧,固有“輝煌一裏長明街”的外號。如今,街道兩邊鱗次櫛比的店鋪全關閉了,空空蕩蕩的街道顯得格外的寬敞。遮雨用的頂棚上爬滿了紫紅色的三角梅,給這個洗盡鉛華的灰白色街道抹上了一層昔日的繁華。


  他們穿過海神公園,被驚起的鴿子,成群地咕咕叫著低低掠過樹梢。公園中心的海神殿是海珠城的地標之一,如皇宮般高大宏偉,全白色的大理石外牆,巨大的中心圓頂被六個塔樓包圍著,大小一共七個金色的穹頂在藍天下耀眼奪目。這個永遠要排長隊才能進去參觀的海神殿,安安靜靜地站在陽光下,似乎沉浸在對昔日的緬懷中。突然,從神殿內部傳來一陣悠長的歌聲,是唱詩班的誦唱,不過已經沒有了優美豐富的和聲,隻有兩三個聲音在唱著不完整的聲部。


  他們在歌聲中,繼續向前走著。


  終於,在一間空蕩蕩的小店前,他們停下了腳步,蘇菲媽媽的糕點屋。和所有被棄用的房屋一樣,店門是敞開著的,往日擺滿了五顏六色糕點的櫃台上,空空如也。洛林用手指在落滿灰塵的櫃台上畫了幾個戰澤最愛吃的可諾力煎餅卷兒,冰河最愛吃的拿波裏泡芙,和自己最愛吃的貝殼形狀的千層酥。畫完,這個小店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他們三個人一起來的那個下午,他們被熱情老板娘強迫著品嚐了所有的甜點,小屋裏擠滿了看熱鬧的當地人。結果就是,接下來那個下午,他們再也沒有胃口品嚐其他的“海珠港之最”了。


  蘇菲媽媽的糕點屋在一條起起落落左彎右繞的商業街上,這條小路則是連接兩個山坡的必經之地,如今,所有的店鋪都空無一人,有些看起來已經關閉很久了。山坡上沿路的住家們也都已經搬走。他們要去坡頂的一所小院兒,那是四年前他們一起住過的地方。爬到一半的時候,洛林不得不停下腳步,彎著腰喘息著,每一次深呼吸,他胸口的舊傷就會跟著抽痛,他拚命不去回憶那被利劍刺中的瞬間,但是每一次抽痛就會把記憶的閘門撬得更高一些,而那閘門後的洪水,威脅著要淹沒整個方洲。


  冰河默默地背起洛林,繼續往山坡頂上走去,洛林沒有反抗,順從地趴在冰河的背上,聽著他依舊略顯緩慢和沉穩的心跳。冰河的心跳非常的與眾不同,比一般人都慢很多,有力而舒緩,洛林第一次聽到這個心跳的時候,就對這個心跳聲音的主人充滿了好奇。冰河,的確是唯一一個洛林永遠聽不懂的人。


  很快他們到了坡頂,小院的門緊閉著。二人對視了一下,因為他們一路走來,發現凡是搬空的住家或者店鋪,都會把門打開甚至拆掉大門。難道還有人住在這裏嗎?洛林仔細聽了聽,搖搖頭,沒有聽到任何生命跡象。冰河推了推院門,門沒有鎖,他們走了進去。院子裏非常幹淨整潔,和四年前一摸一樣,院子裏種的檸檬樹依舊結滿了大檸檬,把樹枝壓得彎彎的。


  四年前,他們坐在這個院子裏喝著“海珠港最好喝的蜂蜜檸檬紅茶”,因為檸檬是這個“山坡上最高的院子裏最高的那棵樹上最高的一顆檸檬”榨汁出來的。當時他們覺得來日方長,還有很多時間和機會去戰澤描述的那些神奇的地方,品嚐更多的“海珠港之最”,但是,他們沒想到,世界卻在那個美好悠閑的下午之後,變得更加瘋狂起來。


  一切,都是從四年前那個夏夜開始的。


  戴著一顆人魚淚的少年


  四年前


  高高的桅杆上,悠閑地坐著一個少年,眺望著風平浪靜的海平線,落日餘暉在他的臉上塗上了一層金色。這是一天中他最喜歡的時刻,因為這時候隨船遊弋的海豚們的晚餐時間要到了,它們開始浮出水麵,在船的周圍歡快地跳躍。這次出海兩個月,順著方洲大陸西南海岸線到達大陸的最西端,然後一路向西北方向航行了一個月,在返航途中,他們的艦隊遇到了一群海豚,它們已經跟隨艦艇七天時間了。這個海豚家族很龐大,大概有三十條成年海豚和四五隻還在吃奶的小海豚。可能這就是為什麽這群海豚選擇輕鬆地跟隨著大船向南方遊弋的原因吧。


  桅杆上坐著的少年叫洛林,他不僅有著超人的聽力,還可以聽懂動物之間的交流。此時洛林正在認真傾聽船下海底世界的聲音。他可以清晰地聽見各種生物在水裏哼鳴的聲音。他聽見小海豚肚子餓了在呼喚媽媽,聽見成年海豚尋找食物後發給大家的定位信號。他還聽到更深層海麵下的小魚蝦群發出的混亂的聲音。洛林從懷裏掏出心愛的純銀短笛,開始模仿他聽到的海豚的鳴叫聲音。很快,很多海豚浮出海麵,開始跳躍,仿佛在給船上的少年伴舞。


  桅杆下,戰澤少年老成地抱著雙臂,斜依在船舷邊。他時而仰頭望一望桅杆上的少年,時而欣賞海豚躍出水麵的優美弧線,嘴角掛著一絲笑意。這也是他航海中一天最喜歡的時刻:晚飯飄香的時刻。“吃飯啦,我的夏洛特。”他輕輕地對著海豚們說道。笛聲漸輕,終於停了下來。隨後咚地一聲,洛林已經順著桅杆滑下來,跳到甲板上。轉過身,戰澤看著比他矮半個頭的洛林:“下次你幹脆直接跳下來,再躺三個月算了。”洛林吐吐舌頭,無聲地一笑,綠色的雙眸明亮清澈,仿佛將全部的餘暉都收了進去。“洛林的笑容,就是他的武器。”戰澤不禁想起洛青的話。


  晚飯後,晴朗的天空開始堆積陰雲,這將是一個無星無月的長夜。艦長命令收起所有風帆,加派了守夜瞭望組,從原來每四個小時換班一次改為每兩個小時換班一次,以確保沒有人因為困倦而放鬆警惕。雖然這條回航航線不是新航線了,但是謹慎是艦長雷鵬的名號。


  洛林和戰澤今夜沒有輪班,收拾好甲板後他們就回到擁擠的艙房準備睡覺。一進門,一股被太陽曬過,被海風吹過的清香撲麵而來:今天,稍微有點兒潔癖的戰澤,又把他們艙房裏麵所有人的被褥都拿到甲板上去曬過了。洛林拍拍這位教官兼保姆的肩膀,表示感謝,然後一頭鑽進了被窩,滾來滾去地享受著幹燥的床鋪。


  雖然貴為盈月三公子,南海國國主最寵愛的外甥,洛林每次出海都和普通船員一樣擠在狹小的水手艙房裏。艙房左右兩張上下鋪,一共可以睡八個人。洛林和戰澤睡在靠門口左手的上鋪。


  戰澤看著在被窩裏滾來滾去的洛林,無奈地搖搖頭,然後坐在下鋪,借著微弱的蠟燭光,開始寫他的航海日記。其實這個日誌應該叫《洛林日常流水賬》,這是按照洛青的要求,記錄洛林和戰澤每日起居和活動事項。如果因為特殊情況不能按時記錄,也要在事後盡快補上。洛林有時候會拿來看看,然後在空白的地方畫一些插圖。這一周幾乎每頁紙上都有形態各異的海豚。還有一個戰澤依欄而立的側影。


  “今天是一周一次煮蛋日。五點起床哨。洛林賴床十分鍾。五點半日出,升帆。六點半早飯。洛林吃了兩張餅,半個蘋果,沒有吃雞蛋,嫌噎。戰澤吃了兩個雞蛋,被噎到。七點晨訓。八點打掃廚房。十一點整理艙房,曬被褥。一日航行順利無話。十九點晚飯。洛林吃了兩張餅,一碗海鮮粥,半個蘋果。二十點回倉房睡覺。今夜沒有夜值。一天風平浪靜。”


  戰澤剛一停筆,洛林就把頭探出被子。戰澤很默契地往頭上方遞去日誌本和筆。隻聽到筆在紙張上快速滑動的聲音,等戰澤脫完衣服準備爬上上鋪的時候,洛林把合上的日誌遞了回來。


  戰澤翻到今天的記錄,大半張空白的頁麵上畫了一張《戰澤收被圖》。船舷一側上整整齊齊曬著幾套被褥,一個水手正捧著一摞疊好的被褥往畫麵外走。戰澤已經很熟悉自己的身影了。剛要把本子合起來,他看到左上角畫了一個吃雞蛋被噎到的臉。他嘴角翹了翹。合上本子,吹滅了蠟燭,手一撐,翻身上床。洛林早已經撤出了打過滾的戰場,老老實實貼著倉壁數羊去了。


  仰臥在床鋪上,戰艦隨著海水搖動,恍惚中,戰澤似乎回到了五年前第一次出海。


  五年前,不到十五歲的戰澤還是珠海港的富貴閑人,整日遊蕩在繁華的街頭和港口,和來自方洲各個國家和港口的船家們鬥嘴淘貨。每逢有大商船入港之日,他必然逃學,逃訓練,趕來湊熱鬧。海珠港是方洲最大的港口,是方洲最長的河流,方洲長河的入海口。這裏氣候宜人,衝擊平原土壤肥沃,適合種植糧食和果樹,平靜的深水海灣,更是航船的最佳避風港。


  從古至今,戰家世代駐守這個港口,既是港口的守衛者,也是方洲航運的統領者,戰家的祖先是鍍鐸皇室的分支,自從八百年前攝政王世代開啟,戰家就隻聽命於鍍鐸的攝政王。


  戰澤是家裏的老三,大哥戰濛是家裏的驕傲,海珠城的明星,十五歲起,就去了月帆京城,給攝政王的兒子明煜去當伴讀,並一同經曆鍍鐸騎兵訓練。幾年下來,有“戰神”稱號的明煜已經成為鍍鐸曆史上最年輕的大將軍,而同樣出色的戰濛也成為明煜將軍最得力的助手和最信任的朋友。這無疑更增強了戰家在海珠城乃至整個方洲的地位。二哥戰洲是家裏的學霸,天文地理,詩書禮樂,運籌帷幄,理所當然地將要繼承家主的職責,統領海珠平原和海珠城。


  所以作為家中老三,戰澤真可謂是無事一身輕的閑人,因為父親的眼中隻有老大戰濛,母親的心裏隻裝著儒雅的老二,年紀和兩個哥哥相差很遠的戰澤就成了一個“姥爺不疼舅舅不愛”的存在。戰澤十四歲那年,最疼愛他的外婆去世了,不久後他決定離家出走,並成功地在一艘鳴沙堡的商船上當了半年多地位非常卑微的少年水手。那生死次經曆徹底改變了戰澤的人生,他立誌要加入南海海軍,成為飛鴻騎士中最精英的海戰隊騎士。


  費了一番周折戰澤才說服了父母,他們同意給自己五年的時間,如果在二十歲的時候還不能進入海戰隊,他就回到海珠城輔佐二哥主持戰家的海運事業。十五歲到十七歲,戰澤一直在攬月灣的軍事基地進行飛鴻騎士團陸戰隊的訓練,認識了來自盈月堡的大公子洛青。他倆在各種磨練中,成為摯友,並雙雙以優秀的成績完成訓練,成為年輕的騎士。但是在接下來準備挑戰海戰隊的選拔考核中,戰澤在因訓練中意外重傷,錯失那次考核的機會。


  考入了海戰隊的洛青帶著萬念懼灰的戰澤回到盈月堡修養,在那裏,熱情的洛青一家人治愈了少年身心的創傷,他被這一家人的開明,平等和奔放而深深吸引著,感覺自己被這個家包容了進去,成為一員。就這樣,被“收養”的戰澤,“認領”了一個弟弟,洛林。洛林很小的時候從樹上摔了下來,昏睡了幾個月,醒來後就不會說話了。他一直靠手語,寫字和畫畫來和其他人交流。因為不能言,他非常喜歡畫畫,能把一個情景描畫得栩栩如生。此外,他還擅長音樂,通過音樂來表達感情。凡是帶洞的,長笛,短笛,小號,他都能吹,凡是帶弦的,豎琴,魯特,七弦,他都能彈。十歲以後,他發現自己有超乎常人的聽力,可以聽見人的心跳聲音,可以根據房間裏人們心髒跳動的頻率,呼吸的速度,來判斷一個人的情緒變動。他還能聽懂動物間的交流。因為這個特殊技能,小小年紀的他,就在出海航行中屢建奇功,幫助航船躲避暗礁,浮島,繞開突變的風暴,幫助漁船準確找到捕撈地點,再結合他的優秀的星空觀察力,他被稱為“航海神童”。


  假期結束後,洛青進入騎士團的海戰隊訓練營,繼續兩年的海軍訓練;戰澤回到騎士團陸戰訓練營擔任教官。兩年後,戰澤和洛林同時通過了海戰隊的選拔考核,戰澤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如願以償地進入了海戰隊新兵營。方洲頭號弟控洛青要求好友每天寫流水賬,定期向他匯報,以便遠程監控他親愛的“航海神童”弟弟。


  而此刻,枕邊的這個大神童突然在睡夢中焦躁不安地顫抖起來。


  貼在倉房的牆壁上默默數羊的洛林,用右手撫摸著掛在脖子上的一顆珍珠。這顆珍珠是陸戰隊新兵訓練營結束的授勳典禮上,母親送給他的。母親說,這是非常罕見而且珍貴的綠珍珠,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人魚淚”。


  據說東海深海裏麵有人魚國,人魚上半身像人類,腰以下是魚尾。人魚的眼睛是墨綠色的,他們常年在水中,不會流淚。隻有浮出海麵的時候才會流下眼淚,而這些眼淚會變成綠色的珍珠,就像他們的眼睛的顏色。在原大陸破碎以前,人魚族和人類有來往,他們會用各種珍珠珊瑚夜光螺與人類交易金屬物品,因為他們喜歡亮晶晶的東西。現在方洲大陸上存有的“人魚淚“都是在大陸碎裂前的古董了。大陸漂移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人魚族,故而“人魚淚”非常珍貴難得。更有傳說稱,如果你有一顆“人魚淚”,而且你又正好遇到一條人魚,你可以許一個願望。如果人魚能夠幫助你實現這個願望,你就要把那顆“人魚淚”還給人魚,還給大海。


  “我的小洛林,這顆綠珍珠是我的母親給我的,她也是從她的母親那裏得來的。她有兩顆,一顆給了我,一顆給了我的妹妹,浪華公主,就是你的姨母,嫁給鍍鐸攝政王的那個。這次出海遠揚,你戴著這顆”人魚淚“,如果真的遇到了人魚,就拿這顆珍珠換回你的聲音吧。媽媽好想聽聽你的聲音,你的歌聲一定很優美。”浪錦公主把掛著珍珠的項鏈戴在了洛林的脖子上。這是一顆非常大的綠色珍珠,有拇指指甲蓋那樣大小,因為舍不得在這顆珍珠上打洞,珍珠就被嵌在一塊淡綠色的橢圓形的夜光螺貝母上,遠遠看去,真的仿佛一隻人魚的眼。


  看著洛林那雙同樣顏色的眼睛,浪錦忍不住把洛林的頭抱在懷裏,感歎道:“你長得真像你的姨母,我那可憐的浪華妹妹。她前世一定是條美麗的人魚。希望她保佑你找到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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