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此落入深淵
我想跑,但渾身好像沒有一絲力氣,雙腿很軟,勉強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有個臉熟的保安走過來叫我:“鬱太太,鬱太太,你怎麽了?怎麽穿成這樣?不冷嗎?” 我沒有理他,出了大門又掙紮著走了一段路,突然感到一陣惡心,忍不住在街邊嘔吐起來。今天並沒有吃什麽東西,吐出來的都是清水。 我艱難地抬起頭來,滿臉是汗,眼前的景物變得一陣模糊,一陣清晰,肚子緊墜著,下身似乎瀝瀝淅淅地流出液體來。 就在那一刻,我模糊中聽到車子呼嘯而來的聲音,好似是一種本能,我飛速地向旁邊躲開,但還是被車子帶倒在地。 接著我聽到有人在喊叫著什麽,再之後的事情,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斷片,我陷入了昏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等我醒過來才知道,那天救我的人是門口的保安。徐薇說我真是命大,肇事的車直衝上人行道撞向我,而我又吐得天昏地暗,居然還能躲過致命的一撞。 好久以後我聽她轉述保安描述的當時的情況: 滿地都是鮮血,我連大衣都沒穿,身上的襯衣和裙子都被鮮血浸濕了,亂發散落在血泊裏,而我這個人卻是睜著眼睛的。 那時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血色的陽光照下來,那情景無比淒慘,無比詭異。 之後好幾天的時間,我都在半夢半醒中度過,不太能分得清真實與夢境。 我夢見自己仰麵漂浮在黑色的冰河裏,一動不動,黑水粘稠而血腥,讓人惡心想吐。我使出渾身的勁,然而想動動不了,我眼睜睜地看自己沉了下去…… 真正醒來時,竟不是在黑暗裏,這是黃昏的時候,暮色緩緩降臨。 我轉頭看到徐薇伏在床邊,已經睡熟了,餘暉透過玻璃窗照在她臉上,依稀能看到她的疲憊。我想要起來,卻發現自己隻要動一動,下身就有液體洶湧而出,渾身就像被掏空了一般。 徐薇立即驚醒過來,她馬上起身按住我說:“大夫說了,你要安心養病,現在一動都不能動,胎兒才能保得住!明白嗎?” 我靜靜地聽著,很久才說:“保不住不是更好?” 徐薇愣住了,她臉上再次露出那種憐憫的表情,但那憐憫裏有了別樣的意味。 過了好一會兒,她艱難點頭說:“也好。” 我的眼淚奔湧而出。 我們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的人? 曾經我是多麽想要一個孩子呀,想要一個我和遠山的結晶。即使是在幾天前,明知道遠山背叛我,我都想像個鴕鳥一樣裝作沒看見,想要將孩子保下來。 如今的我,卻無比厭惡肚子裏這個我和他的孩子,厭惡到不能留下一點跟他有關的東西。 如果老天要帶走它,就讓它走吧。 然而世事難料。 我腹中的孩子比我想象的堅強得多。在經曆了他爹的避孕藥、他娘的車禍和大出血,依然活了下來,自顧自地長出了胎芽,發育成小小的萌萌的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