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章 歡喜
既然花未九對於楊秋白的脾性已然了解,那相識已久的陳瑜之,又何曾不知道楊秋白嘴中的一些雜事到底意味著什麽。
因此,楊秋白那不懷好意的一番“托付”剛一出口,陳瑜之便感覺到後背一陣發涼。雖說平日裏遇到個沒人性的上司,並不是什麽太難以接受的問題,想想就連自己的父親,在每次自己被上司折磨的死去活來之時,也都並沒有任何的反應,頂多自己時隔多日才蓬頭垢麵回來之後,吩咐管家給自己準備下吃的。
所以,對於陳瑜之而言,屢次中招之後,對於楊秋白的安排其實並沒有什麽抵觸心理,但看到楊秋白那狡黠目光之後所帶來的後背發涼卻已經成為一種自然反應。
至於這其中的緣由,倒是別有一番故事。且說那時這陳瑜之剛入大理寺,雖然直到現在陳瑜之在大理寺的時間並不比花未九多太多,但是好歹也是在大理寺待了一陣子。而就是在剛進大理寺時,此時與楊秋白相處甚少,隻是偶爾接觸罷了。
但這陳瑜之性子難以穩當,又處處一副想要成為大宋首席探案的想法,這也使得即便沒有什麽事情要做,也非要去找楊秋白,冀望能夠一舉成名。
但沒料到,楊秋白竟然將陳瑜之在一個午夜帶到了密林之中,當然事前借口是帶這位一心成才的陳公子去幫自己辦點雜事,順便見識見識大案子。但結果,卻是要陳瑜之去背一具藏在密林深處,不知腐爛了多久的無名男屍,更是翻臉無情,硬生生的用一把劍逼著陳瑜之將屍首背了出去。
當然,事後陳瑜之一幅受盡了委屈的將此事說與父親,結果卻是一頓臭罵,後來才知道,此事原本就是楊秋白與自己的父親相謀好的。雖然陳瑜之事後對楊秋白的作為已然了解,甚至還有一絲感激,卻不料也落了一個後遺症,也就是隻要看到楊秋白對自己露出那副“關心”的麵容,便後感覺到那夜帶給自己的慘痛記憶。
因此,當楊秋白此時又是一幅隨意的交代後,陳瑜之苦著臉看向楊秋白,一臉的無奈:“那個,秋白哥哥,能不能這次先饒了小弟一把?雖然我也不知道哪裏得罪了您老人家,不過你看看,這次的案件緊急,等小弟先忙完了未九這邊的事情,再去幫您老人家處理雜務如何?”
陳瑜之明顯求饒的反應,對於楊秋白而言,似乎並沒有任何的回應。聽完陳瑜之的“乞求”,楊秋白隻是淡淡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嘴裏閑閑說道:“這可是你說的,那這次就暫且如此吧,以後等再有事情要你去做時,到時候可別怪我不近人情嗬。”
楊秋白這好一副關懷備至,讓陳瑜之心中不禁又是一顫。對於大理寺而言,當楊秋白大發慈悲的免了你
一次之後,背後所帶來的更為慘痛的教育,似乎比半夜去林子裏背屍體更為慘痛。
陳瑜之突然想起來剛來大理寺時聽到的關於楊秋白讓一個小吏足足幫他幹了一年苦力的事情,猛地打了個哆嗦,用一種“你怎麽能這樣欺負我這樣一個玉樹臨風瘦骨嶙峋的小少年”的哀怨表情看著他,那模樣著實有些可憐。隻不過,楊秋白早已看向一旁的神情,讓陳瑜之的心中更是一片哀嚎,甚至都有些後悔剛剛將其拒絕。
二人的一番戲來戲往,讓一旁的花未九看的卻是愈發有趣,隻不過想到需要盡快的將崔素的案子處理,時間並不等人。
花未九這才微微咳了兩聲,湊過來笑道:“楊大人嚇你呢。趕緊的,別廢話了,時間緊迫,崔素手上還有不少秘密,隻有逼他認了罪,才能將其一一抖落出來,若是時間久了,還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情。”
花未九的一席話,讓尚處於玩笑的楊、陳二人也收斂了心情,準備去做接下來的事情。
突然,楊秋白抬眼看向花未九,眼神微閃,目光凝視,似乎想到了一些原本沒有想到的東西。
這邊,花未九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見陳瑜之還是慢條斯理的整理著衣服,不禁有些無語,暗道,竟然比自己還要注重儀表,不過相比下來,自己似乎真的有些過於隨意。
想了想,花未九不禁對著陳瑜之催促道:“你還不去?再不去大人可真的……”
陳瑜之嚇得三步並作兩步從地上竄了起來,架起馬車嘚嘚而去,老遠還回頭給了花未九一個笑臉:“未九,等我消息啊!”
眼見著馬車漸行漸遠,花未九靜靜看他遠去,直到馬車消失在視野之中,花未九這才轉頭,意味深長的看向楊秋白:“想問什麽?現在就我們兩個了。”
楊秋白忍不住笑了笑,將手中酒杯隨意往旁邊一擱,眉峰一揚:“倒是越發伶俐了。”
花未九頓感啞然,不知道這堂堂的楊大人,為何此刻顯得像是一個浪蕩公子一般,本以為剛剛看到楊秋白一臉沉思,一幅不得其解的樣子,正想幫著其出出主意,卻不料這楊秋白開口卻是如此的話語。
花未九心中暗暗詛咒了一句,正試圖扳回自己在楊秋白心中那副柔弱少年的形象,突然就聽見楊秋白繼續說道:“那日,你說王文泉與崔素有關,而崔素的表情也默認了這一點,是因為何事?”
花未九看著楊秋白斜倚在石凳上的模樣,倒真是俊秀風流,尤其是那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指,實在不像是一個習武的練家子。這件事大概在他心裏已經隱忍了許久,但他卻直到此刻才慢慢問了出來,可見他對此事的重視。但也可見,
在他心中,想必那些重臣們,都未必可信。
她瞟了他一眼,這人對聖上,倒還真是一片忠心。
花未九想了想,微垂著頭,思?片刻才認真解釋道:“其實麽,關於王文泉一事,我是在詐他。”
楊秋白抬起頭望向花未九,有些驚訝的眸子,似乎忍不住有些失笑:“原來如此,沒想到連我都被你給騙了過去。”
花未九沒好氣的看了楊秋白一眼,似乎對於楊秋白這個誇獎並沒有什麽太過在意。
“不過,如果真要是說起來,這其中我覺得一定有很大的關聯。隻是,我還沒有找到最關鍵的一條鏈子,將這些事情串起來。”
她蹙著眉,下意識揉了揉綁在頭頂的發髻。這個動作,自從楊秋白說過她之後,她已經很久未曾做過了,也不知道是覺得被一個男人說邋遢覺得不好意思還是什麽,總之有些尷尬。
“我隻是直覺王文泉與崔素之間,似乎有著某些隱秘的聯係。而且,崔素被聖上宣召回京的那日,去的時間有些太久,而他到達十裏亭崔府的時間又太晚。這中間的一段時間,他去做了什麽?於是,我又想起了在方可柔回營地療傷那晚,崔素在發現公主出現之後,便悄悄隱藏了行跡,直到韓王出現,第二日方可柔蘇醒,他都沒露過麵,直至日上三竿,他才謊稱疲憊剛醒,這段時間,他又去做了什麽?”花未九的手指不能抓頭,思索的時候便覺得有些空,不由自主敲擊著一旁的石凳,一邊看著遠處的湖麵慢慢說著。對於她來說,這也是一個將線索理清的過程。
楊秋白看著對麵這清瘦的身影,右手緩緩伸進懷中,摸索著一個物件,但最終還是沒拿出來。
“那日我接到四喜送來的書簡,其中詳盡說明了城中那幾日我不在時發生的案件,尤其是十裏亭王文泉一事,於是我便想到了一個可能,崔素每每不見的時候,亦是王文泉不見之時,而石液又與西北地區脫不了幹係,那麽,會不會崔素與王文泉之間,有什麽聯係?”
她下意識抬手,伸到半截又看了楊秋白一眼,訕訕將手放了下來,繼續說道,“從皇陵至京城,不過數十裏路程,若是馬不停蹄地疾馳,不過數個時辰便到。即便是我這種騎術不精的,也隻是走了一二個時辰而已。崔素若是星夜兼程,想必所費時間更短。一來一回,也無需多久。因此,我在大人抓到崔素時,便趁著他心思不穩,隨意詐了他一句。”
楊秋白點頭,看了看越來越盛的日光,斂了神色站起來走過花未九,隨手將懷中的一物扔到了她的腿上:“你這一炸,卻是炸出了實情。我看崔素的神色,他與王文泉確實相交不菲。我尋了這麽久的線索,竟然藏在了你這幾
起凶案中。”
花未九呆呆抓著手中的綢布小袋,上麵繡著幾朵海棠,姹紫嫣紅極為精致。她眼看楊秋白停也不停地往前走遠,連忙追了過去問道:“那聖上當初說的期限,可還來得及麽?還有,這是……給我的?”
“無妨。”清冷的聲音遠遠傳來,聽不出他是什麽情緒。是無畏,還是無所謂?花未九有些不明白。
她手中攥著那小小綢袋,緊緊攥在手心,心中微悸,似害怕,似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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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