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胡人
楊秋白神色一凜,急忙向前一步道:“讓段相久侯了。”
段相,是自杜相謀逆案之後皇上新任的丞相,原本是觀文殿大學士,為人清廉正直,一直頗受皇上信任。雖然在政事上不如前杜相那般驚豔,但行事不偏不頗,也很受朝臣尊重。
“秋白,王文泉一案如何了?”段相將手中的書放下,接過隨從遞過來的一杯茶,淺淺抿了一口。
楊秋白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皺了皺眉:“此事頗有些棘手。海豐閣被查,王文泉莫名失蹤。如今據下麵人查到西山發現了一具極有可能是王文泉的屍體,但他出逃的目的還未曾找到。”
段相不動聲色點了點頭,抬手屏退了周圍的侍從,探身過來道:“此事聖上也很關心。海南內澇,山東斷糧,京中又出事,我聽說自從王文泉失蹤之後,海豐閣匪眾似乎四處散布謠言,說是前朝梅花案之所以再次出現,乃是因為那位不得民心的緣故,如今京城中人心惶惶,秋白,你可要當心。”
楊秋白一怔,這事情他雖然也聽人說過,但卻隻不過是小範圍的傳播,已經被他命人關押了,沒想到這麽快便傳入了皇上的耳中。
見他不說話,段相又淺淺喝了一口茶,吹了吹上麵的茶葉,憂心忡忡道:“皇上擔心也不無道理,如今邊疆戰事不穩,不日安國公便要啟程去澶州,誰知道這會不會是遼人奸細趁亂挑撥民心?”
大宋自建國來一直崇文,導致像樣子的武將少之又少,否則也不會安國公都歸隱了還得重新披掛上陣。若是邊關不穩,京中再內訌,也難怪皇上頭疼。但這次的案子,他實在是有些找不到突破口,感覺前麵就像一團亂麻。
若是這屍體真是王文泉,那又是什麽人殺了他?是幕後的那名指使者?還是誤入荒山不小心摔死?
楊秋白此刻心急火燎想趕去現場查驗一下具體的情況,段相見他心不在焉地,於是站起身來說:“秋白,此事你一定要慎重。今日來此呢,是聖上有一句話要帶給你。”
他阻止楊秋白跪下行李,笑著說:“就是一句私喻,聖上說了不用多禮。安國公啟程的日子如今已經定下來了,是本月二十六日,因此聖上希望大理寺和稽查司在此之前能將海豐閣的案子給查清了。當然,這不是正式的手諭,你不必有壓力。聖上還說,若是你能查清自然最好,若是實在不能,也無妨。”
楊秋白一身冷汗,二十六日之前破案,距此刻不過隻有短短二十日時間,雖然說聖上並沒有苛責,但聖意難測,若是不能及時破案,誰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他想了想,還是將袍袖一掀,規規矩矩跪下,說道:“回皇上的話,秋白定當不負聖望。”
——
花未九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這死去的侍女究竟是何人家中的奴婢?方可柔是禮部侍郎的女兒,既然如此,那麽她結交的就一定非富即貴,否則,則麽可能讓她有這樣感同身受的慨然?
若是大戶人家的婢女,倘若可能的話,極有希望能找出這死者的身份,但,若是這死者為這戶人家的千金,為何女兒失蹤致死,卻無人來認領?
這件事情,絕不正常。
想到這裏,她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會不會.……
正想到這裏,突然聽見前麵一陣嬉鬧聲傳來,沒等她反應過來,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前麵的一群華衣少年中閃了出來——陳瑜之!
陳瑜之顯然沒想到走在後麵這個垂頭沉思的女子竟然是他的熟人,正搭著旁邊一個少年的肩膀很是開心的聊著天:“我說諸葛老弟,今天你可要不醉不歸了!”
花未九這才留意到他身旁的少年看起來很是器宇軒昂,似乎像是剛才軍隊打完仗回來的模樣,還帶著一股邊疆的風塵。
“接到陳兄弟消息的時候,小弟正在七殿下府上,想要立刻脫身出來,確實不便,諸位見諒!”諸葛身著一身天青色的華服,朗笑一聲。這是個舒朗的少年,笑容中還帶著少年人的稚氣,但一雙眼睛卻是精光閃耀,有幾分內斂的鋒芒。
旁邊還有一個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雖然身著便服,但卻顯得雍容華貴氣度不凡,有著超越年齡的風華和氣度。
看到這個人,花未九眼神一跳,太像了,簡直就像是小一號的璟王殿下。難道,這是傳說中的聖上第八子趙瑞?!
趙瑞與璟王趙允為一母所生,感情極好,因為年紀還小,因此也是諸多世子中唯一一個還未曾封王的,沒想到居然與陳瑜之關係如此親近。也難怪,陳瑜之好歹也是安國公世子,雖然平常嘻嘻哈哈,但身邊走動的必定都是權貴才子之流。
花未九低著頭,她方才心中想著事情,還沒來得及換掉衣服,沒想到剛出來沒多久就遇到了陳瑜之,也真是巧了。
“原來是璟王有約,看來我們叨擾了諸葛兄的仕途啊!”左邊一個身穿錦袍的少年接道。
“璟王殿下隻是找我問詢一下近日的戰事如何了,哪有什麽仕途之說。”諸葛淡淡一笑,沒有理會周圍人的打趣。其實眾人都知道璟王如今掌管京中軍機處,因此關心邊疆戰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當今聖上崇文,一向不喜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因此將軍機大權由右相和璟王共同管理。但若是考慮到整個天下的局勢,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位明君。
“你們啊,今日既然咱們幾個兄弟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那就莫談國事,一醉方
休!”陳瑜之拍了一下諸葛,揚聲說道。
“好!”幾個人異口同聲說道,朝著前麵的翠庭閣走去。
這是汴京城的一條大道,路上熙熙攘攘都是行人。花未九本想找個小巷悄悄走開,但這路上竟然再沒有別的分支,四周都是店鋪。她看著前麵距離不過三四人的陳瑜之,慢慢收住腳步,打算悄悄往後退回去。
“說起來,過幾日便是京中的狩獵會,你們幾個去還是不去?”那錦袍少年問道。
諸葛微微揚眉:“狩獵會?如今還有?我可是好幾年不曾參加過了。”
“那是自然,你這幾年不再京城,你那寶座早就換人咯!”錦袍少年打趣。
陳瑜之皺眉:“我看,我就不參加了吧.……對這種事情沒啥興趣,若是有什麽案子,我倒是可以參詳參詳。諸葛,你帶著八……阿瑞和鴻亦參加就是了。”
那個叫鴻亦的少年低低說了句什麽,其餘幾人都笑了起來。這幾個人意氣風發,在路上高談闊論,明顯吸引了不少眼球。花未九也注意到後麵似乎有一些行蹤詭異的人,想必是一些跟過來的暗衛負責保護趙瑞的安全。
花未九慢吞吞往後走,怕跑的太急引起前麵幾人的注意,結果一不留神,撞到了身後一眾行車的商人,差點碰到這個胡人商隊的行李。花未九連忙道歉,那幾個人胡人隻是瞪了她一眼,卻並沒有發火。倒是旁邊一個三四歲女童無意間看到行李中掀開的一角,嚇得哭了起來,手上的糖葫蘆跟著掉在了地上。
花未九以為是自己撞到了小女孩,急忙哄她:“別哭,姐姐給你買串新的。”
小女孩指著胡人商隊的行李,臉色嚇得煞白:“眼睛.……”
“什麽?什麽眼睛?”花未九一愣,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小女孩的母親已經趕了過來,胡人商隊也急急趕著馬車往前走去。
就在這些胡人以為已經沒事了的時候,突然聽見一個聲音。
“慢著,這麽著急幹什麽?”
竟然是諸葛那幫人,如今正氣定神閑站在馬車前麵,攔住了那群胡人商隊。顯然,是小女孩的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因此來過來查看一下。
汴京雖然不及唐時繁華,但畢竟是大宋都城,出入往來的商隊也是名目繁多。這對胡人商隊並沒有什麽異常,是每日進出南門的無數商隊中的一個。不過顯然剛才他們已經聽見了小女孩的話,這才過來查看一番。
陳瑜之一扭頭,看見站在一旁的花未九,愣了片刻,覺得這個女子看起來似乎很是熟悉,雖然她帶著一個帷帽,遮住了大半的麵容,但身形舉止卻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諸葛剛剛從邊疆回來,對這種商隊很是熟悉,無論是在靈州的
時候,還是回城的一路上見過太多的胡人商隊了,眼睛利的很。這一行是五個人,隨行的馬車上馱著幾口碩大的行李箱,用黑色的油布遮裹,油布上明顯有大量的風沙,明顯是已經走了很遠的路。
但,五個人,隻帶著這麽一點行李,實在是可疑。若是遠遠從西域諸國過來,這路上的開支似乎還不夠呢!
“把箱子打開!”諸葛沉吟片刻,對著領頭的胡人說道。
那個胡人遲疑了一下,遞過通關跌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