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沈鳳九的話如同一記驚雷。
“你說什麽？李珠兒沒有死？你怎麽知道的？她現在在哪裏？”陸昭淩“騰”地站起身，急促地問道。
同一時間，被陸昭淩牽掛的李珠兒正靜靜地坐在京陽某處宅院的花園中。
“小姐，公子回來了，問你晚膳有沒有什麽想吃的？”一名侍女上前問道。
“沒什麽。準備些你們家公子愛吃的菜就好。”李珠兒搖搖頭。
“好的小姐。”侍女應道。
“我這裏沒什麽事，你去忙你的吧。”李珠兒道。
“是，小姐。”侍女作了一揖，腳步輕巧地離開了。
李珠兒靜靜地看著遠處，眼神沒有什麽焦點。
她常常這樣，自從她在這座宅院中醒來。
數月前的那一日，得知白珩死了，李珠兒哀嚎慟哭，很快便不省人事。
再醒來時，已是在這座宅院中。
是張公公將她偷偷送出宮的。
醒來後李珠兒也幾次三番想要尋死，都被張公公攔下了。
張公公說，三皇子殿下很早就交待過，萬一他出了什麽意外，讓張公公就算拚了性命，也一定要保護娘娘的周全。
就那樣過了一段時間，李珠兒漸漸也沒有了再尋短見的力氣。
她覺得生，或者死，都已沒有什麽區別。
她李珠兒獨活在世間，也不過是具行屍走肉罷了。
“珠兒。”
正當李珠兒眼神空洞地發呆時，身後響起一聲溫柔的呼喚。
李珠兒稍微動了動身子，轉頭看向身後。
是蘇祈乾。
當初張公公就是把李珠兒送到了蘇家的一處別院。
李珠兒靜默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看著李珠兒死水一般的眼神，蘇祈乾心中一痛。
他勉強綻開一個微笑，腳步輕緩地走上前去，盡量溫和地對李珠兒說：“今日想吃些什麽？我叫人去做。”
“不用了。侍女已來問過了。”李珠兒語氣平淡道。
“那用完了晚膳，要不要出去轉轉？仲春的花兒都開得很好呢。”
李珠兒搖了搖頭，眼中仍舊沒有一絲生氣。
“珠兒……”蘇祈乾輕歎一口氣，苦笑一聲，“當初張公公還叫我看好你，別讓你出去了被其他人發現。誰知道如今已經過去兩年多……你還一步也沒有踏出過這座宅院呢。”
“我要為他守孝的。”李珠兒垂了垂眼。
蘇祈乾鼻子酸了酸。
他曾想過悄悄帶李珠兒離開京陽，離開這個傷心之地，或許日子久了，李珠兒就能想開一些，以後他就帶李珠兒遠走高飛，遊山玩水，再也不讓她傷心難過，再也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可他沒有想到，如今已過去數月，李珠兒仍舊心如死灰。
她心裏隻裝著白珩一個人，以前如此，以後……也會如此。
白珩死了，她的心便也死了，再也不會活過來。
即便如此……
蘇祈乾哀憐地看著李珠兒。
隻要我能好好地照顧她一輩子……我也心甘情願。
“那你先隨我到左室去，我給你帶了些點心，先嚐嚐吧。”蘇祈乾輕輕地拉起李珠兒的手。
李珠兒木然地被他拉起來，像個呆呆的偶人，任由他牽著，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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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珠兒還活著，就在京陽。”沈鳳九等陸昭淩稍微冷靜一些，才淡淡開口道。
“在……京陽？她還活著……是真的嗎？”陸昭淩仍覺得難以置信。
“三皇子曾在宮中助我救你。所以離開皇宮之前，我給了他一件信物，叫他如果遇到危難，可派人憑此信物前往錦州尋人。”
“他找過你麽？”
“沒有。找來沈府的是張公公，那時白珩已經死了。他說自己時日無多，想委托師父照看李珠兒。”
“這件事是沈靈言傳信給你的？”陸昭淩問。
沈鳳九點點頭。
“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你知道李珠兒在京陽，會想辦法回去。”
“……”陸昭淩沉默無語。
沈鳳九說得沒錯，如果她知道李珠兒還活著，她一定會想辦法回到京陽，至少看一看李珠兒。
而現在出了千陽關，已經回不去了。
“那沈靈言答應了麽？他去找李珠兒了麽？”陸昭淩問。
“前幾日已到達京陽了。”沈鳳九道。
聽到沈靈言已經答應了委托去照看李珠兒，陸昭淩倒也鬆一口氣。
“那近日可有新的來信？珠兒狀況如何？”陸昭淩又問。
沈鳳九淡淡地瞥她一眼：“我與師父不常通信。”
嗯……想來也是……這師徒倆就算通信，可能也不會互報平安，或者聊些家常之類……更別提關心李珠兒的境況了。
陸昭淩心中一陣洶湧澎湃，這會兒才漸漸消退。
“太好了……”她長舒了一口氣，心中是接連湧起的巨大喜悅，“至少珠兒還活著……”
沈鳳九伸出手，摸了摸陸昭淩的頭。
“你告訴我這件事，是想要安慰我麽？”陸昭淩問。
沈鳳九沒有表態。
“謝謝你。”陸昭淩自顧自地衝他一笑。
“你說我今後還有機會見到珠兒麽？不知道安平西征這場仗打完以後，我能不能再偷偷混進安平，回京陽看她一次……她為什麽還留在京陽？萬一假死被人發現了怎麽辦？為什麽不早點逃出去？”
陸昭淩的心情反反複複七上八下，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說著。
“放鬆些。”沈鳳九的手向下滑過，覆在陸昭淩的額頭上。
陸昭淩隻覺得額上一陣溫熱，精神漸漸不可思議地放鬆了一點，竟然真的冷靜了許多。
“……謝謝你。”她仰起臉，低聲道。
“不用。”沈鳳九與陸昭淩離得很近，說話時有溫熱的吐息拂過陸昭淩的鼻尖。
就在這時，屋門突然被打開，楊澈一手提雞一手提兔地闖了進來。
正撞見這曖昧的一幕。
“呃……”他尷尬地在門口頓了頓。
“你回來了。”陸昭淩稍顯慌張地後退半步，揉了揉發紅的眼眶。
“啊，嗯。”楊澈顧作鎮定地應了一聲，提著雞和兔走進來，“安年呢？”
“安年？他沒在外麵麽？”陸昭淩一聽，慌忙向門外走去。
門外的空地上空空蕩蕩，哪裏還有安年和小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