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身世
“……請進。”屋內意外地傳出陸昭淩略帶沙啞的嗓音。
還以為她會想要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楊澈心中忐忑地推開了虛掩的房門。
陸昭淩坐在桌前，眼眶有些泛紅。
“你還好麽？”楊澈有些局促地問道。
“不太好。”陸昭淩勉強擠出一個苦笑。
楊澈想要安慰她，又不知從何說起。今日的事還涉及到陸昭淩的身份，他怕提到什麽不該提的話，令陸昭淩為難。
“我想……你可能需要有人陪著。”猶豫半天，楊澈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謝謝你。”
“不用……如果你覺得心裏難過，不妨跟我說點什麽，跟人傾訴過心裏會好受些……我不會問你多餘的話的。”
“楊澈，你為何這樣相信我？”
“你當初不是也相信我、幫助我？”
陸昭淩沉默一會兒。
“三皇子……對你來說很重要麽？”楊澈忍不住問。
“嗯。”陸昭淩點點頭，“他們兩人，三皇子與三皇子妃，是我的至交好友。”
“我算是你的好友麽，昭淩？”
陸昭淩看向楊澈。他們相識不久，但已有過出生入死的交情。楊澈兩次義無返顧地跟隨她冒險，怎能不算是她的朋友呢？
事到如今，陸昭淩不想再對楊澈有如此多的隱瞞。
“你當然算是我的好友。我有許多事想對你說。”陸昭淩喝了一口已涼透的苦茶，神情有些酸澀，“其實我是……同光公主，不知道你是否聽過。我七歲時被父王從琉國進獻給安平國君，作為義女，其實就是一名質子，此後我就在安平皇宮中長大。”
陸昭淩緩緩地講述著自己的身世，楊澈靜靜地聽著。
她告訴楊澈自己如何與白珩和李珠兒相識，隨後白珩救下楚生，與李珠兒成婚，再到秋獵……以及白珩如何兩次三番受到白玘的謀害。
隻是白玘將她囚禁一事，她說不出口。
等陸昭淩講完她在安平的經曆，天色已開始發灰了。
楊澈聽完，安靜地消化了許久。
“那你從安平皇宮中逃出，如今是想回西域家鄉麽？”他向陸昭淩問道。
“我……父王與母後被叔父篡權殺害，我已經回不去了。我此行前去西域，是想尋找流落在外的兄長。”
“找到之後呢？”
“……我不知道。”陸昭淩搖搖頭，“但琉國被我叔父掌權，如今又與安平為敵，我從宮中逃出，現在已沒有安身之處了。”
陸昭淩的身份遠比楊澈想象的要複雜許多。
亡國的公主……如今隻能冒險前往西域，尋找自己或許可以依靠的兄長。
不知她兄長現在是何境況，待他們兄妹相聚，陸昭淩是否會卷入複國的爭鬥中……西域與安平的戰事也不知還會延續多久……
這一路確實可以預見的艱險非常啊。
楊澈心中輕歎。
“我不想連累你。”
將來很有可能會麵對的危險，陸昭淩心中清楚。如今又得知了白珩被害的消息，她或許還會與二皇子為敵。
“不想連累我這樣的話，你說了好幾遍了。”楊澈似有些生氣，“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你全部的身世，知曉了將來會麵對的風險，那麽我再最後說這一次。”
“如果你覺得我礙手礙腳，不想被我跟著，你就直接告訴我，我立刻就走。但如果你再說不想連累我，就是看不起我，也不把我當做朋友。我楊澈這麽大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想與你同甘共苦，想幫你分擔憂愁，這不叫連累。如果我真的算是你的朋友，就不要再趕我走了。”
楊澈一番話，說得發自肺腑。
“……我知道了。”陸昭淩輕聲說。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楊澈問。
陸昭淩沉默一陣。
她知得白珩去世的消息時，又驚又怒，恨不得立刻找到白玘，手刃這個魔鬼。
但沈鳳九的話很有道理。
如今的她，無論從哪方麵來講，都不是白玘的對手。
“我打算……繼續向西。”
聽到這答案的楊澈有些小小的驚訝，他還以為陸昭淩定會去向二皇子尋仇。
陸昭淩像是察覺到楊澈的反應，有些不甘地低聲道：“現在的我沒有能力對付二皇子。”
楊澈點點頭。
陸昭淩繼續說：“在山寨中時，因為我的衝動莽撞，害李喻受傷。我不想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今後，我會首先保護好自己身邊的同伴。”
白珩與李珠兒的死仍令她心如刀絞。
爹娘遠在琉國，白珩與李珠兒遠在皇宮，他們遇害之時，陸昭淩都無能為力。但至少，她可以努力強大起來，守護好身邊的人。
楊澈，安年，小花，還有……沈鳳九。
縱然沈鳳九算是她半個師父，或許終其一生她也不會像沈鳳九一般強大，但她也不想一味地依賴。
守護好願意跟隨她的同伴，是陸昭淩如今最為堅決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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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州。
沈靈言照例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晃晃悠悠來到桌邊，開始每日的卜卦。
他在麵前的黃紙上來回畫了一陣，又捏著手指掐算掐算。半晌過去，他看著黃紙上的圖案，一臉愁容地咂咂嘴。
看來今日，有貴客登門呐……
午後，二皇子蒞臨錦州城，休憩於錦州知府的一處別院。
“我記得，你曾打探到，沈鳳九是錦州人氏。”白玘立於一處僻靜的池塘邊，盯著池水。
“是，殿下。”他身後浮出現一個熟悉的黑影。
“這錦州附近，也不像有什麽隱世修仙之所。出了西城門聽說有座很矮的山頭，應當也不會藏有高人。”白玘推測道。
“殿下所言甚是。那沈鳳九極有可能潛藏於這錦州城中。”黑影沙啞著嗓音道。
“那就隨我到街上走一走吧。”白玘輕輕一笑。
黃昏時分，沈靈言回到沈府，看見門前長身玉立一位公子，手中輕搖著一柄折扇。
那公子聽到腳步聲，回望巷子，見到沈靈言，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便眯了起來：“想必閣下就是沈半仙。”
沈靈言擄一把胡子，搖搖晃晃地走到近前，大言不慚的樣子：“沒錯，正是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