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夜宿
楊澈根本沒有看清沈鳳九的動作，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趴倒在地上。
好痛……
他呲著牙抬起頭，沈鳳九仍在原地，像是從未動過。
楊澈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向沈鳳九抱了一拳：“抱歉，多有冒犯。”
沈鳳九不語。
“我聽說是你教陸昭淩修行……就想試試你的身手。”楊澈實話實說。
他已經知道自己和沈鳳九完全不在一個境界上。
沈鳳九神色未變，看不出喜怒，也不知是否介意。
“你找我有事？”楊澈見他不語，隻好再次開口向他問道。
“安平邊境分別，帶走孩子。”沈鳳九直言。
楊澈沉默片刻。
“你要帶昭淩去西域做什麽？”他向沈鳳九問。
沈鳳九並不作答。
“昭淩有恩於我，我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被別人坑害。如果你要害她，即便我勝不過你，也不會讓你輕易得逞。”楊澈說話也不拐彎抹角。
“我不會害她。”沈鳳九難得開口說了一句。
“那為何此時帶她去西域？現在安平境內越向西情勢越混亂，昭淩一看就知道是西域人，她很可能會遇到危險。況且，你們打算如何通過邊境？”楊澈質問道。
“她有必須要做的事。”沈鳳九道。
必須要做的事……陸昭淩也是如此說的。
楊澈沒有問究竟是什麽事，他知道沈鳳九不會回答他。
他當初也同樣沒有問陸昭淩。
他猶疑片刻，向沈鳳九問道：“這件必須要做的事，是她自己決定的麽？是為了她自己麽？”
“是她決定。”沈鳳九道。
“是為了她自己麽？”楊澈敏銳地追問道，“是為了什麽？”
沈鳳九沉默片刻，但不似之前並不會回答的模樣，而是在猶豫似的。
最終他還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淡淡對楊澈道：“你可自己問她。”
楊澈默然無語。
他知道此時去問，陸昭淩也不會回答他。
或許是不想他被卷入其中，但無論如何，他都還未得到陸昭淩的信任。
他心中清楚。
沈鳳九說完自己要說的話，轉身欲走。
楊澈還是忍不住叫住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她究竟是什麽人？”
“要做大俠的人。”沈鳳九答道。
沈鳳九仍舊冷著一張臉，看不出表情，但一雙桃花眼明顯上挑了些許。
說完此話，他翩然離去。
楊澈望著沈鳳九的身影消失在驛站裏，又抬頭看看夜空。
唉。
他輕歎一聲，也回房去了。
安年在屋裏睡得正香，小家夥懷裏還抱著跟來的貓咪小花。
我似乎也沒什麽資格指責這小家夥給昭淩添亂。
楊澈苦笑一聲。
其實我也隻是個無處可去的可憐人，被她善良地收留了啊。
第二日，照常上路。
安年這小家夥突然懂事了似的，興許是覺得昨天陸昭淩照看他有些辛苦，今日竟主動坐上了楊澈的馬。
這日路程安排得比較緊，幾人緊趕慢趕，路上幾乎沒有停留，才終於在入夜前，趕到了一座城中。
錦州向西的第一座村落，福安鄉裏。
這村落依山腳而建，村中有條山中流下的小溪，周圍土地也十分肥沃。
楊澈曾到過這附近，記得當時鄉裏的百姓都十分熱情醇樸。
隻是如今世道亂了些，不知能不能順利找到借宿的人家。
他們這一行兩男一女，還有一個孩子，人也確實多了些。
此時天色有些發灰，還未完全入夜，有些人家房頂上還能看見升起的炊煙。但在村中走了幾步，見到家家都是院門緊閉的情形。
陸昭淩試著向幾戶人家喊道：“有人嗎？”也並未得到回應。
情況有些麻煩啊……
陸昭淩煩惱地歎口氣。
見陸昭淩受挫，安年主動說：“讓我來！”便跑到一家燃著炊煙的院門外，用一口稚嫩清亮的嗓音向院中喊道：“有人在家嗎？可不可以幫幫我和姐姐……”
這乖巧的小孩聲音確實有些用處，這戶人家有人出來，小心地將院門打開一條縫，向外望來。
那人見安年站在院門前，仰頭一臉希冀地看著他，明顯有些心軟，開口道：“你和你姐姐——”說著他又打開些門，向外張望，一眼看見金發的陸昭淩，明顯嚇了一跳，話音也戛然而止。
“叔叔，我和姐姐都是好人，我們隻是想借宿一晚。”安年連忙可憐兮兮地向前來開門的男人說道。
男人又低頭看看安年，猶豫片刻，還是搖搖頭，一把關上了門。
陸昭淩無辜地看著緊閉的院門。
“這麽害怕我……這附近有西域人欺壓百姓麽？”陸昭淩推測道。
“兩方交戰時期，確實會有一些待在安平的西域人聚集起來找百姓的麻煩。”楊澈在錦州附近也見過類似的事。
“看來這村子是不能待了。要不趁著天還沒黑，到村外找個適合紮營的地方？”陸昭淩提議道。
“也隻有如此了。”楊澈點點頭。
幾人出了村子，在附近一片稀疏的林子裏找了塊空曠的地方，簡單圍起一圈警戒，中間生起篝火，地上鋪了些細軟，準備在此過夜。
“我來守夜。”楊澈主動說。
“不必。”沈鳳九道。
“他不常睡覺，一般夜裏都在冥想，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刻就能警覺。”陸昭淩替沈鳳九解釋道。
“唔……”楊澈顯然還是不太信任沈鳳九，“沒關係，反正我也睡不著。你們先休息吧。”
見楊澈堅持，陸昭淩也沒有多勸，和衣躺在一棵樹旁。
安年抱著小花蹭到陸昭淩身邊，和她睡在一起。
沈鳳九盤腿坐在篝火旁，閉上眼睛。
楊澈坐在地上，背後倚著一棵樹，麵對著沈鳳九。
覺也不睡，隻需要冥想。這是什麽世外高人？
他趁沈鳳九閉著眼，一邊仔仔細細地觀察此人，一邊在心中滴咕起來。
聽昭淩說，她跟隨沈鳳九習武也就兩年時間。我從小習武，練習至今，才能和昭淩打成平手。到底是昭淩天姿卓絕，還是這沈鳳九真有這樣厲害？
看上去年紀輕輕的……該不會其實已經是個老頭子了吧？
咦，他剛才是不是眼皮跳了跳，還是我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