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重見天日
陸昭淩大口地喘著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靜下來。
她緩緩坐起身，環顧一下四周，發現自己身下是一張略顯簡陋的木板床，所處的這間屋子也不大，陳設十分簡單。
屋裏隻有她一人。
陸昭淩記得最後一次昏睡前，看到沈鳳九打開了那扇鐵門。
但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她有些慌張地下了床，腳步虛浮地向屋外走去。
剛走到門邊，她忽然感到一陣暈眩乏力，站立不住，一頭撞在門板上。
她扶著門框穩住身子，想等這暈眩的感覺過去。
就在這時，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了。
陸昭淩本能地向後閃躲，驚慌地看向來人——
那人一把攬住她的腰，皺了皺眉頭。
是沈鳳九。
太好了……
陸昭淩整個人鬆了口氣。
“敲門不必用頭。”沈鳳九看一眼她額頭的紅印子。
“噗。”陸昭淩聽得他這熟悉的口吻，忍不住笑出聲。
沈鳳九也帶著微不可察的笑意了一句：“傻。”
“謝謝你。”陸昭淩垂著頭，話甕聲甕氣的。
沈鳳九放開攬住她的手，摸摸她的頭。
“別哭。喝粥。”
陸昭淩抹了抹眼睛，抬頭才看見沈鳳九手中還端著一碗粥。
“你做的？”陸昭淩問。
沈鳳九點點頭，將粥放在屋內一張簡單幹淨的木桌上。
“趁熱。”他催了一句。
陸昭淩乖乖地來到桌邊，舀起一勺瑩白的米粥，期待地送進口中。
……
難以置信的難喝，還帶著一股焦糊的味道。
陸昭淩神色複雜地看著這碗粥。
賣相還挺不錯，怎麽味道竟然……難喝到這種地步。
她抬頭看看沈鳳九。
沈鳳九麵不改色地：“藥膳。”
不，這絕對不是藥膳，隻是難喝而已。
她又笑了一聲，沒有多言，隻心滿意足地繼續喝起這碗粥來。
沈鳳九見陸昭淩喝得這麽開心，有些心虛地咳了一聲，把視線移向別處。
喝完了粥，陸昭淩想出去看看，沈鳳九便扶她來到院中。
這是一座簡潔的鄉野院，周圍有籬笆圍著。院子一側種了些青菜，院中還有兩隻母雞在啄來啄去。旁邊有一間更的屋子，像是灶房。
但陸昭淩向外眺望一圈，並未看到有第二戶人家。
“這是哪兒？”陸昭淩問。
“孟州。”
孟州……我們已不在京陽了。
陸昭淩心中恍然。
“孟州這名字……像在夢中一樣。”陸昭淩喃喃道。
“不是夢。”沈鳳九道。
陸昭淩看向沈鳳九。
他仍舊是一襲青衫，秀美的臉上不常有什麽表情。
陸昭淩忽然伸手，輕輕地覆上沈鳳九的眼睛。
沈鳳九閉上雙眼。
陸昭淩感到他長長的睫毛劃過自己手心。
“我早就想這麽做了。你這雙桃花眼真好看，睫毛也格外的長呢。”陸昭淩笑道。
沈鳳九沒有話，再次睜眼，看向陸昭淩的神情柔軟許多。
“這是誰家的院子？我們是借住在這裏麽？主人家怎麽不在？”陸昭淩眨著眼睛問。
“我的。”沈鳳九道。
“……啊？這是你的院子？”陸昭淩驚訝道，“那這菜是你種的，雞也是你喂的？”
“我不在時，給別人住。”沈鳳九想了想，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不然你種菜喂雞，實在難以想象。”
“你睡了兩日。”沈鳳九似有些不滿。
“嗯？”
陸昭淩思索片刻，這言下之意，是他確實喂了兩雞麽？
“哈哈……好，那你本事不。”陸昭淩由衷地稱讚道。
兩人在院中透了透氣，隨後又回到屋內。
沈鳳九吩咐陸昭淩躺回床上歇著。
陸昭淩乖乖躺好，看向床邊的沈鳳九：“你別走……我還有話要問。”
“不走。”沈鳳九在桌旁坐下。
陸昭淩確實有許多話想問，但更重要的是，此刻她看著沈鳳九在身旁，才覺得安心。
陸昭淩悄悄鬆一口氣。
她想了一陣，要問的事太多，一時又不知從何問起。
最終她先開口問道：“你會走麽？回皇宮……或者去別的什麽地方？”
問完她又覺得自己這問題莫名其妙。陸昭淩覺得沈鳳九終歸會走的，其實是想問他什麽時候離開。
“不會。”沈鳳九淡淡道。
這意料之外的回答，令陸昭淩一愣：“……什麽意思？”
“我不會走，今後將與你同行。”沈鳳九耐著性子解釋道。
“……與我同行？為什麽？”陸昭淩一時難以消化。
“我奉師命前來尋你，是為了助你完成你想做的事。”
“你……你師父是什麽人？為什麽是我……？”
“去錦州，問他。”
“問你師父？他在錦州？”
沈鳳九點點頭。
“唔……”陸昭淩仍舊一頭霧水，但她知道繼續下去也問不出什麽了。
想了一會兒，她又道：“那我也不問你為什麽救我了……”
沈鳳九點點頭。
“那……你就這樣帶我逃出京陽了，皇宮裏……不會有人來抓我回去麽？”
“你想回去？”
“不想。”陸昭淩急忙否定。
“那就不必管。”
“……好。”既然沈鳳九這樣了，陸昭淩就不用再擔心追兵。
問完這事，陸昭淩又想了一陣，沈鳳九也不急，沉默又耐心地等待著。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呢？我想回琉國去……對了！我是來求和的人質，現在我逃出宮了，安平會不會與琉國決裂？他們的軍隊正在西征！”陸昭淩恐慌道。
沈鳳九沉默片刻，陸昭淩焦急地看著他。
“你暫時回不去了。”等了半，沈鳳九終於吐出一句話。
“什麽意思？為什麽回不去？我不能離開安平麽？”
“……琉國政變，你父母已逝了。”
“……你什麽？”陸昭淩神情有一瞬的呆滯。
“你王叔篡權後，加入西部聯盟，琉國早已與安平決裂了。”
而陸昭淩的思維仍然停留在沈鳳九的前一句話上。
你父母已逝了。
沈鳳九看陸昭淩呆滯的模樣，於心不忍，有些後悔自己將此事告訴了她。
但她已必須要麵對了。。
逃出了那座皇宮，今後她必須麵對這龐大又殘忍的世界，並選擇自己應走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