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喬揚覺得自己在某些時刻的直覺越來越有預見性。開學不久,他發現彭旭不再是個遠距離維係關係的好搭檔。大一那第一學期的你來我往,原來都是仗著他二皮臉地軟磨硬泡,憑借純粹手動、純粹人工的方式,他做了彭旭消息列表的置頂。一旦他手動、人工的頻率降下來,聊天記錄馬上豁出以“日”為單位的缺口。
距離讓一切欲罷不能都耗成了不罷也得罷,因為它阻斷了聯想朝現實轉化的路。真就隻是距離的原因?說不準彭旭的消息列表也開始有其他人占領了,彭旭去周旋其他關係了。彭旭需要的自由太多,刨除那些絕對自主的以及情緒性不想被打擾的時段,他能拿出來且願意拿出來分享的時間比有限還要有限,就那麽些,給了這個,就給不了那個。
國慶前幾天,喬揚給彭旭發消息,話裏有話地說最近總夢見爸爸來找他玩。其實他是說:我好想你,但我假期可能走不開,多希望你能抽空來看看我。
不知彭旭有沒有讀懂這潛台詞,彭旭許久沒回消息。喬揚決定先去洗澡,衝手機垮什麽臉呢,手機跟他一樣寂寞。消息或電話不常常如此嗎?越等它越不來,不等它反倒來了。洗澡出來,手機仍原樣啞著。寂寞成倍。何必在浴室裏緊趕慢趕,頭發都差點忘了衝。
這晚直到熄燈彭旭的消息才來,一共兩條,一張動圖外加一句短語。圖是很不彭旭風格的圖,太不彭旭了,一個短胖圓潤的Q版小妞,穿著三點式,妖嬈魅惑地側身而臥。因為卡通,那搔首弄姿的模樣既不淫蕩,也不齷齪,反而顯出股呆笨的可愛。
她越可愛,喬揚心越慌,好怕又冒出什麽直覺來。他直覺太準,實在不是什麽好事。他在心裏不停叨咕著一些有的沒的,全是車軲轆話,為的就是不給自己生出直覺的空間。然而那些疑問還是逮著個空就往外鑽:這圖是哪來的?彭旭自己不可能用,一定是誰給他發過,男的女的?
彭旭緊接著附上的話就更讓他不懂了,彭旭說:【上癮成災。】誰上癮?上什麽癮?怎麽就成災了?一連串的問號在喬揚腦子裏兜風。到底是有阿Q精神,喬揚一時摸不著門,就先當自己想聽的聽。他在回複裏寫道:【就是對爸爸上癮,想這麽勾引爸爸。爸爸想看我這麽穿嗎?隻要你說,我什麽都穿。】
彭旭又啞了。喬揚感到自己這一晚上——不隻,應該是開學以來近一個月的相思還在慢慢漲潮,彭旭那兒已經落潮了。寂寞不再成倍,簡直是成次方地往上竄。他不甘心話題就這麽拋空,又追一條:【爸爸還沒回宿舍?】
彭旭:【等會兒回。】
喬揚:【還在外麵?】
彭旭:【啊。】
喬揚:【打球嗎?還是出去了?】
這句彭旭沒答,二十多分鍾以後發來一條:【回來了。】就是不提剛才去做什麽了。
喬揚再想知道也沒法追了,再追就過了,成查崗了。他對彭旭可沒有查崗的資格。他隻好又提了一遍國慶假期走不開的事。因為參加創新競賽,小組其他人都在趕進度,他當然不能拖後腿。他發過去三個遺憾到哭的表情,委屈衝天地說這下他沒時間去找爸爸了。
彭旭居然無動於衷,回道:【沒事兒別老找我,該幹嗎幹嗎去。】
這話讓喬揚別扭極了,險些問出:你對我究竟有沒有一點什麽?還是真的什麽也沒有?不應該什麽也沒有吧。喬揚不知道自己是在自作多情還是在自我安慰。也許彭旭對他是有過一點什麽,但這一點未免太一點兒了,抵抗力微乎其微,任何障礙也抗不過去,僅一個距離就夠它一嗆。彭旭不是喬揚,相思病害久了,距離隻能使這病更重,人家彭旭一身輕鬆,免疫力別提多強了,絲毫不受傳染。他即便對喬揚真有點什麽,也是很簡單很可控的。不像喬揚,一想到彭旭就滿腦袋零碎:彭旭在幹什麽?彭旭喜不喜歡這個?彭旭好好吃飯了嗎?彭旭最近順不順心?……
沒辦法啊,他就是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喜歡這種心情本來就是由一堆零碎組成的——化零為整,就概括成喜歡。化整為零,喜歡就散化成實質上的惦記——惦記那一堆零碎。上星期和陳穆碰麵,陳穆還一個勁感歎,說誰跟喬揚談戀愛誰享福,脾氣又好,活又好,一門心思,還不查崗,上哪找這麽省心懂事的男朋友去。
喬揚說:“我這可不是談戀愛。”
陳穆說:“你真跟他談了,你也還是這樣。”
喬揚想了想:“也是。”
陳穆說:“他要是到現在對你還是一丁點意思沒有,隻有一種可能——他情感屬性太直了。”
喬揚喜歡彭旭的直,無論是取向初衷還是待人接物,甚至陳穆說的情感屬性,喬揚也迷。這些“直”讓彭旭在喬揚眼裏是那麽獨一無二,誰也替代不了。隻可惜,喬揚喜歡的“直”最終極大可能要辜負於他。喬揚對這個辜負有心理準備,彭旭早晚會有對他釜底抽薪的一天。不抽怎麽辦?一直跟他不清不楚地耗下去?他倒願意,彭旭圖什麽呢。
長假一過,喬揚更沒機會和彭旭見麵了。不僅麵沒見著,消息也日甚萎縮。不知是不是上半年兩個人真炮打多了,彭旭對不能提槍上陣的意淫與撩撥越來越缺乏興趣。以前喬揚勾搭他,他還上上鉤,現在說不了幾句就意興闌珊,最後總以“放假了再說”草草結束話題。
也不能全怨他,如今他們已經過了相互試探和好奇嚐鮮的階段,既然不可能和喬揚談情說愛,觸不到實際甜頭,自然也就懶得多打擦邊。喬揚索性和他聊別的,可也總是聊不到多少就不了了之。這就更談不上怨誰了,這其實是距離帶來的正常疏遠。尤其他們之間並不存在誰必須要回複誰,誰必須要等誰回複的義務,一切憑的都是我願意、我高興,願不願意和高不高興就相當隨心所欲了——它不是一件循規蹈矩的事。何況喬揚再怎麽上趕著,終究不是情感永動機,他總有忙得顧不上情情愛愛的時候,有情緒低落的時候,有無論他怎樣竭力也吊不起彭旭胃口的時候。倘若他和彭旭真是戀人,他或許可以用故意的“冷”來點點彭旭:喂,你該對我熱乎熱乎了!問題是他沒法“冷”,他不是被彭旭捧在手心裏的人啊,不貼到人家心坎上,蹦躂也沒用。
也許人一年裏的好運是有數的,上半年用完了,下半年就幹挨。真叫順應節氣,從冬到夏是越打越火熱,從夏到冬又日漸降溫,喬揚再見到彭旭已是寒假。他特意訂了家主題酒店,就是看上人家的鐵藝床架了。他怎麽什麽時候都忘不了發情呢?都還不確定彭旭有沒有空應約。真無藥可救。
彭旭在這事上倒和他想到一路去了,一看他包裏的繩子,就知道他打什麽主意:“操,一學期沒見,你還這麽賤。”
彭旭叼著煙卷,三下五除二就把喬揚捆在床架上了。手藝不敢恭維,架不住捆得結實。喬揚想轉轉手腕都轉不動,麵壁思過一樣跪在床頭,裝模作樣地一通掙紮,一邊掙紮一邊回頭找彭旭:“我錯了,爸爸,我哪沒伺候好你,我改,就饒了我吧。”
“別他媽演了,你就愛這個,低頭看看自己。”
喬揚今天沒穿內褲,鎖戴的也是矽膠款,這時又人來瘋上了。“爸爸你能摸摸我嗎?”聽聽,話也開始人來瘋了。
彭旭吐一口煙,說:“摸你個雞巴。”
“就是摸雞巴……”喬揚沒留意自己正對著空氣擺胯,一整個學期的自我禁欲真把他熬壞了。彭旭突然從他背後貼上來,一把攬住他的腰,充血的性器填在他臀縫中間來回磨蹭。“嗯……嗯……爸爸進來吧,操我……求你了……”見彭旭不改方向,喬揚撅起屁股自己往後找。他兩個乳尖夾著蝴蝶夾,底端墜著鈴鐺,一晃就晃出一串的叮鈴鈴。
彭旭甩了他屁股一巴掌,很響的一聲:“我操,你逼癢成這樣?”彭旭今天氣定神閑,倒是喬揚渾身的欲求不滿,他還想再求句什麽,被彭旭胳膊一伸,卡住了下頜:“我看你這張嘴就不能閑著。”
順著彭旭的手往回看,彭旭站起來了,就站在床上,捏著他的下頜踱到他身側,劍拔弩張的陽具正豎到他眼前,因為亢奮還跳了幾跳。
“想要這個是吧?”彭旭叼著煙問。
“想……”喬揚被卡著下頜,發音困難,於是使勁點頭。
彭旭一手捏下要熄的煙頭,一手仍卡著他:“是上麵這嘴想要,還是下麵那逼想要?”
“都想,爸爸操哪個都行。”喬揚直直盯著那根大棒,喉結不住打顫。
彭旭回身把煙往煙灰缸裏一撚,再回來,猛一下揪住喬揚的頭發:“媽的,舔爽了老子就操你。”
喬揚手被捆著,隻能費力地半扭過身,從頭到腳都是對彭旭的討好。等彭旭終於肯操他後麵那個癢處時,發現竟比想象中還要順暢。
“你他媽不說你惦記半年被操了,怎麽他媽的這麽好捅?”
“啊……嗯……嗯……”喬揚在被撞擊出的呻吟和鈴鐺聲中插進一句:“是不夠緊……啊?”
彭旭沒說話,就著順滑猛插了他一陣,仿佛是專為聽那一連串的叮鈴鈴。喬揚從放假回來第一天就每天用肛塞給自己擴張,特意做好準備,就怕彭旭哪天突然起興用他,他因為準備不足掃了彭旭的興。聽彭旭這麽一評價,他下意識收縮肛口。大概使力猛了,彭旭“噝”起來:“你他媽夾死老子了!”
“怕你嫌鬆……”
“夾這麽使勁兒我都動不了了。操,給我鬆開。”
一個姿勢操過幾輪,彭旭覺得不夠過癮,幹脆把喬揚翻了個麵。這一來,喬揚手腕吊的繩子也跟著擰了一股。他舉著胳膊,上半身抵在床架上,兩條腿被大大拉開,承受著彭旭恣心縱欲地插入和抽出,胸前的小鈴鐺被甩得左搖右擺……
小半年沒搞過床上運動,結束時他整個人幾乎散架,手腕也磨出了紅痕。彭旭在他旁邊點了支事後煙,抽兩口,瞟他一眼,說:“沒事兒哈?”
他摸著手腕一臉蕩漾:“我要說疼,你心疼嗎?”
“疼你還樂?”
“嘿嘿,不疼。”
這是白天,但房間裏掛著遮光窗簾,昏暗如夜。喬揚側過身,躺在比彭旭矮一頭的位置,仰臉看燈下的彭旭。手漸漸不老實了,在周圍溜來溜去地總想揩兩把彭旭的油。彭旭沒注意他,叼著煙卷不知在和誰發消息。
“看你投入的吧,跟誰呀?煙灰掉身上啦!”喬揚推推彭旭。原以為彭旭最多會對他後半句話做出反應,誰想前半句的答案也跟過來了,彭旭好大方好坦蕩,竟直接把手機遞給他看。
謝天謝地是鍾程,找哥們參謀給對象選生日禮物的事。
喬揚沒點開消息裏的具體鏈接,他心一陣酸:彭旭從來沒問過他的生日。他的生日在三月下旬,已經開學了。彭旭比他小兩個月,五月份生日,他年年都跟彭旭說生日快樂,彭旭的反應總像是無所謂他說或不說。但他沒送過彭旭生日禮物。給彭旭送禮物不是件容易事,彭旭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太難猜,他的性格又真做得出來不領情,何苦受累不討好呢?喬揚曾拐彎抹角打聽過一次,馬上就讓彭旭警覺了,說不必多此一舉。他竟然管真心實意叫多此一舉。喬揚去年跟他開玩笑,說:“那我把自己紮起來送給你得了。”那時他倆的身體正磨合得似漆如膠,動輒就下半身先行,彭旭說:“把你玩壞了我可不管修。”
喬揚這時掃著聊天記錄,心想還是別提自己生日這茬了,提了,再過半個月彭旭也不見得記著,不如到時再說,直接要一句祝福,彭旭在這點上肯定不會吝嗇,隻要你沒觸到他的逆鱗。彭旭反感的是猜。喬揚時常想,彭旭這性格怎麽和女生談戀愛啊,女生的心思大多比他更敏感,更需要哄,完全想象不出彭旭會把誰寵成心頭肉。他不信彭旭真和女生戀愛就能一反常態,模範一樣噓寒問暖。那真不是彭旭了。人表達喜愛的方式千姿百態,彭旭的方式,恐怕真就不是普遍意義上的寵和哄。喬揚卻一次又一次為這樣一個不懂什麽是寵和哄的人發情。假如就是因為彭旭不寵他也不哄他,他才一次次地起性發情,彭旭說他賤,一點也沒有羞辱他。
想著想著,喬揚忘神了,趕上手機一震,他條件反射把人家的手機當成自己的了,準備返回列表看一眼。剛一點屏幕,手機被彭旭抽走了:“誒誒,誰的?是你的麽你就翻?”
“噢,忘了。”喬揚憑餘光掃了一眼,什麽也沒看清,隻掃見一個花裏胡哨的頭像,斷不出是男是女。
他是在送彭旭回校的候車廳裏斷出那個花裏胡哨頭像的主人的。當然,是他猜的。他開學比彭旭晚兩天,硬要去送。彭旭破天荒與一個女生同場出現,不知怎麽他一下記起了那個頭像。倒也看不出兩人間有什麽親密氣氛,但他們一道返校本身就已經不可思議了。喬揚沒撈著機會和彭旭密語,誰想到好端端的二人轉,中間插出來個“第三者”,他隻能擺出哥們架勢和彭旭打鬧幾句,揮手作別。
當天晚上,他吊著心問彭旭:【白天那個是你對象嗎?】
彭旭:【別扯。】
喬揚心落回一半:【就校友?】
彭旭:【啊。】
“怎麽認識的?”這話打出來又刪了。既然是同校,怎麽認識的能有多新奇?再說怎麽認識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認識了以後呢?
喬揚:【那天你不讓我看手機,就是她發消息吧?】
彭旭:【哪天?】
喬揚:【寒假你見過我幾次?就那一次啊!】是啊,整個寒假,彭旭就應約過一次。寒假再短,春節裏家家戶戶事情再多,時間上再沒有暑假自由,隻見了一次,還是太出乎喬揚預料了。不然他也不至於非要跑去送一趟站,不過是想再多看彭旭幾眼而已。
彭旭半小時後才回消息,打發道:【忘了。】
喬揚探聽:【你對她有意思?】
彭旭開始不耐煩了:【你管夠寬的。】
喬揚:【你要是喜歡就承認唄。】
彭旭:【我承認什麽?你又犯病是吧?】
喬揚委屈生急,冒出一句:【我再說一遍,我沒病!】發完又後悔,想撤回也晚了,彭旭的回複已經來了,直接給他確了診:【沒事找事就是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