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突發
畢業典禮雖然成功舉行,但對於非畢業年級,很多人的期末考試會拖到學期的最後一天。
其實畢業典禮之後再過一周才是暑假,但鑒於學校雁過拔毛的經營理念,三個月的夏天裏硬是塞進了一個為期十周的短學期,所以對於想盡早畢業的多修課同學來說,暑假也隻是走個一個多星期的形式而已,而更多的人會選擇在暑假進行實習,所以對大學生來說,並不存在什麽徹底放鬆無憂無慮的時間段。
校園內分為了涇渭分明的幾撥人,畢業生們各種傷感留戀地在學校裏到處遊蕩合影狂歡,考完試的學生有的開始趴體,有的則被爸媽打包行李接回家。剩下一小撮考試晚的同學還在圖書館駐紮,堅守到最後一刻。
但是崔馨悅沒有考試忘記了這茬,這天周飛羽送他去學校的時候,發現學校附近的街道早已被戒嚴,臨時樹立的鐵柵欄前是疏導交通的校警校工。
“沒聽說有什麽大型活動啊。”崔馨悅看著麵前這一幕十分不解。
周飛羽將車緩緩滑向戒嚴區,搖下玻璃,穿著反光服的校警見狀迎上來:“是學生家長嗎?”
“算是吧。”周飛羽自然地答道,“裏麵不讓走了嗎?”
崔馨悅毫不留情地捶了他一拳,衝窗外喊:“先生,我在這工作,我要去實驗室上班。”
校警答:“這裏麵這幾天隻讓住宿學生的家長進,方便他們裝行李,你就在這下車走進去吧。”
崔馨悅應了聲好,解開安全帶,想了想又不解氣地扒拉周飛羽:“你整天就想著當我爸爸,我沒你這樣的爸爸!”
周飛羽穩如泰山:“昨天不是叫的挺親的,怎麽?這就要斷絕父子關係了?”
“我呸。姓周的你等著,我早晚要把你捆起來狠狠蹂躪,你怎麽對我我加倍還你。”崔馨悅放完了狠話,抓起書包下了車,捂著腰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校園裏走。
“小心點別受傷了。”周飛羽望著他倉皇的背影,暗自好笑,又忍不住叮囑道。
崔馨悅聽到這句囑咐卻覺得更像是挑釁,轉過身賞了他一個中指,又決絕地轉身離開了。
背影倔強又心酸。
到了實驗室,李琰正趴在窗戶上喝著汽水看樓下的熱鬧。
“也不知道誰說的,國外的小孩十八歲就被踢出家門沒人管了。”她一邊看一邊評價,“看樓下這幾輛車,都是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全體出動來幫忙搬家,我本科畢業還是我自己收拾的東西呢——不好,我居然get了多子多福的想法。”
“這邊勞動力貴,求人不如求己,確實家裏人多力量大。”崔馨悅和她探討起來,“而且學校裏本地和相鄰州的生源比較多,飛機火車都不方便,當然開車最省事了。至於你說的十八歲——我想沒幾個家長舍得把花了幾十萬培養出來的孩子撒手不管的吧?”
李琰點點頭,又望向窗外感慨:“啊……有哥哥真好,我要是有個哥哥,沒準還能發文章掛我的名字,那就更好了。”
“醒醒,少女。”崔馨悅打破她的臆想,“萬一你哥哥還指望你帶飛呢?”
“……靠,我夢醒了。”李琰一拍窗框,“學長你成功地讓我想起了我們實驗室那幫男人了——老娘還是得靠自己。”
崔馨悅笑而不語。
他們誰沒做過幾個不想再努力了的夢,但那就真隻是夢而已。
夢醒了,擦幹淚,隻有硬著頭皮加油幹。
“你抓緊幹活,過幾天不還要帶你出去玩去嗎,別到時候東西做不完帶著電腦一路做,多掃興。”崔馨悅提醒她。
李琰的訪問眼看到期,崔馨悅想臨別送她個禮物,想著她也應該在臨走前多去幾個地方轉轉,他和周飛羽商量後,準備帶李琰去附近的一個國家公園住兩天。
李琰驚喜:“真的假的,你家老攻同意了?他不吃我的醋了?”
“同意了,他房間都訂好了。這會兒正是旺季,還挺不好搶的。”崔馨悅答,“而且他吃你的醋幹嘛。”
“嘖嘖嘖,你們家老攻就是個醋壇子。我實在是忘不了Danny第一次見我那個眼神,殺我於無形簡直。”
“什麽時候的事?我都不記得了。”崔馨悅回憶了半天,“管他呢,反正他不會的,你都要走了——反倒是你,不介意和我們兩個一起出去不方便就好。”
“我當然不介意了,我最喜歡當電燈泡了。”李琰一想到自己愉快的遊學經曆就要結束了,就忍不住傷感起來,“我又要回去麵對一屋子二十多個不愛洗澡的直男了。老天啊。”
“這不正好督促你抓緊畢業?”崔馨悅逗她。
“倒也是,我肯定拚老命發文章。”李琰嘟囔,“學長,以後你們回去一定要去找我,我請你們吃飯。”
崔馨悅點頭:“那肯定。一定吃窮你。”
李琰不知道是怎麽了,又開始唉聲歎氣。
“一歎窮三年。”崔馨悅用孫女士教育狗的句子說她,“你年紀輕輕的,發什麽愁。”
“我不想寫報告,不想寫ppt,不想學習。”李琰勉強從桌上爬起來,抖擻精神,“我先看一集新番好了。哎,我真沒用,我活著就是浪費資源。”
說著,他手腳麻利地點開了新番鏈接,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崔馨悅:“……”
果然主動學習都是騙人的。
崔馨悅核算好了這學期負責的那門課的平時作業成績,又連上了懷恩辦公室裏的工作站,一邊調整實驗模型,一邊開始寫新的論文草稿。
這天的實驗樓似乎人來人往格外喧鬧,走廊裏總有人說話的聲音。
“外麵好多畢業生回來找老師。”去打水後複返的李琰探明了情況,“還挺熱鬧的。”
這熟悉的場景勾起了她的回憶。
雖然她嚴格意義上並沒有真正畢業過,本科階段結束,她隻是從一個宿舍搬到了另一棟樓的宿舍罷了,連學院都沒有換。
但當初的同學室友卻還是四散了。
畢業季總是充滿希望和傷感的混合體。
崔馨悅自認是個感性的人,他雖然一麵渴望畢業渴望著未來,另一方麵,他又害怕麵對與之相應的離別。
一個多月後,現在李琰坐著的那個座位便會空下來。
而一年後,他就將告別校園,再也不能以學生自處。
這樣的認知讓他莫名感傷起來,以至於吃午飯的時候還是有些沮喪。
“咋了你今天,話都不說兩句,比我個懷了孕的臉色還差。”唐甜甜發覺了他的異常,忍不住提醒他,“不舒服?”
“沒有,就是心裏別扭,不舍得畢業。”崔馨悅解釋。
唐甜甜當他又犯病了:“不舍得畢業?那還不簡單,跟你老板說,想活到老念到老,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李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們三個已經好幾天沒有一起吃飯了。唐甜甜現在月份大了,工作強度反而上去了,據她描述,她現在反而適應了帶這個累贅生活的狀態,而且如果把懷孕當做一個十個月的項目來做的話,就沒那麽難熬了。
“明天教堂那邊有個追思會。”唐甜甜現在胃口還行,但更偏愛清淡,水果蔬菜白肉健康得不行。她吃了兩口,便習慣性地掏出手機查看郵箱裏新收到的郵件,“我估計得去看一眼。”
李琰沒收到這條郵件:“追思會?誰的?”
“嗨,別提了,我們院最近走背字,之前剛有個教授腦瘤走的,發現的時候就晚期了,三個月人就沒了。這次是一位老教授,實驗室規模還挺大的。”唐甜甜說到這個,心裏有點不舒服,“上周有天晚上從實驗室自己開車回家,按理說那條路他每天都走,怎麽也得走了幾萬遍了,結果那天見了鬼了,他拐彎拐到人行道上了,車頭直接懟上了路燈,車速太快,人當場就不行了。”
“唉……”
“唉……”
坐在他對麵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歎氣。
“這叫什麽事啊。”崔馨悅聽得難受,“這教授多大年紀?”
“六十多了。”
李琰問:“那他學生怎麽辦?”
“那誰知道,現在那邊都亂成一團麻了。反正人沒了,經費就沒了,經費沒了,實驗室也就沒了,希望他手下有人能夠把這杆旗扛起來吧。”唐甜甜托著腮在餐桌上畫圈,“出這種事是真的慘,從上到下一樣慘。”
“一切都是命,半點不饒人啊。”
三人唏噓不已。
崔馨悅歎氣:“所以,活一天算一天,今天睜開眼就好好活,誰知道明天會怎麽樣。老教授本人是很慘,他學生念著念著老板沒了也好不到哪去……”
唐甜甜道:“話是這麽說,可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啊。”
“啪啪啪。”
她話音剛落,樓外傳來幾聲清晰的響動。
“什麽聲音?”唐甜甜警惕地直起身體,“你們聽到了嗎?剛剛?”
李琰答:“聽到了,誰放鞭炮呢吧?”
“誰家放炮放三聲啊。”唐甜甜起身不便,反應慢了些許,“沒準是Firework.”
崔馨悅立刻起身跑到窗邊查看,發現了校園裏奔跑尖叫的人群。
幾乎同時,樓裏也響起了慌亂匆忙的腳步聲和喧鬧。
“好像是槍響!快躲起來!”崔馨悅動作迅速地蹲下/身,避免自己出現在窗邊,“李琰,快帶甜甜頭!這個廚房沒有門!”
崔馨悅下意識地想到了校園槍擊。
他在做校園兼職的時候都會被要求接受相關情況的急救知識,總的來說就是快跑,隱蔽,實在不行了就奮力搏鬥。
他形形色色的職位做了幾個,每次做都要接受一遍同樣的教育,他隻當是任務完成,但他是真沒想到這輩子也能用上這樣的知識。
真特麽開了眼了。
“我靠真是!”唐甜甜瞄了一眼手裏尖叫著發出了安全警報的手機,“學校有槍手!就在我們附近!”
走廊裏亂作一團,李琰扶著唐甜甜匆匆忙忙地走到廚房門口,但又被外麵慌亂的尋找庇護的人群堵回來了。
“快躲起來!我們不要出去了!”崔馨悅大聲喊住兩人,說話的功夫廚房裏又躲進來幾個人,“你們兩個彎腰,躲到最裏麵去。”
說完他又衝躲進來的幾個人說:“男的過來幫忙,一起把門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