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見公婆
“不能。”周飛羽走過去蹲在他身邊,“我還是很介意。”
“哦。”崔馨悅斂了笑,扭過頭去盯著水麵,“那我要做什麽你能不氣。”
他抱著腿把頭埋起來,不去看周飛羽:“我不是故意把你藏起來,我隻是覺得……沒必要。那些人看到一定會覺得好奇,可那種好奇不一定是善意的。很多人並不關心事情的本身,但是一定會扭曲地理解這件事。這就是人性。如果都衝我一個人來也還好,可如果這麽做可能會傷害到別人,我必須要顧忌。”
出櫃會帶來的輿論壓力並不是他的主要考量,可他也明白,眼下的情況,對他們並不友好。
他在這條路上沒走多久,沒太多認知上的經驗,加上已經非常幸運取得了家庭的理解。國外的環境相對寬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更鬆散,所以一直沒有感受到什麽負麵的情緒。
可他難免要考慮如果把兩人的關係公布於眾,會不會給家人帶來沒有必要的壓力。
他當然可以做到對旁人的眼光熟視無睹,但他討厭連累別人。
周飛羽當然比他更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其實也沒有真的想讓他當眾出櫃。
那不是一條好走的路,他自然知道。
但是理智上如此接受,心裏卻還是多少有些不平。
——他要的其實再簡單不過,隻是能在陽光下和愛人擁抱的權利罷了。
周飛羽幹脆坐到他身邊,摟住他,把他赤裸的腳抱進自己懷裏:“冷不冷?”
“不如心裏冷。你有時候說話真的好過分。”崔馨悅額頭抵著他的肩膀,歎了口氣,”我不喜歡拍照隻是單純的不喜歡拍照,這是兩碼事。我不喜歡秀恩愛,缺什麽秀什麽,特別俗氣。”
“是我話說的不對。”周飛羽用手包住他冰涼的腳趾。
崔馨悅被他蹭的癢了,下意識地想把腳抽出來,不料卻被抱得很緊。
他伸手扶住地麵穩住平衡,感受著腳底有溫暖貼合。
沒轍,自己的媳婦兒,再過分也得哄著。
“你挑張照片,我發朋友圈。”崔馨悅別別扭扭地哄他。
“不用。”周飛羽淡定道,“那些裸照叫你老板看見了影響不好。”
“什麽玩意兒!”崔馨悅沒意識到他是在開玩笑,反應過大,以至於不知道怎麽腳上一使勁兒就把原本安安穩穩毫無防備坐在池邊的媳婦兒踹進了水池。
巨大的水花濺了崔馨悅一身,兩人一個在池子裏一個在岸上全都濕了個透。
池水很淺,但周飛羽被水嗆得咳了半天才直起身,發現崔馨悅呆若木雞地站在池邊一副做錯了事情驚慌失措的模樣:“哥,你……你還好吧?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飛羽本想發作,但全身濕透的他被夜風一吹冷得由內而外地打了個哆嗦。
他甩甩頭,向後一捋頭發,調笑似的抬頭望著崔馨悅:“消氣了?”
“快別開玩笑了,你……你快上來,多冷啊。”崔馨悅衝他伸出手想拉他上來,不料卻被報複心極重的媳婦兒順勢拉下了水。
池水溫暖,站直身體也隻能沒過腰。崔馨悅被周飛羽摟在懷裏,被他帶著趴到他身上沒入池中。
“衣服都濕了。”崔馨悅忍不住抱怨,“而且這池子裏是我的洗腳水。”
“沒事,我不嫌棄你。”周飛羽拖著他滑到池邊。
“你會覺得我這樣想是不夠勇敢嗎?”崔馨悅自暴自棄地摟著他,不想去思考目前的情況有多古怪,雖然穿著衣服下水的感覺不能更奇怪。
“一個人去對抗全世界的感覺,我很了解。”周飛羽親了親他的額頭,“足以感動自己,可以說是值得欽佩,但也可以說沒有必要。”
他曾是那個以一己之力對抗全世界的人,但那不是必須的選擇。
但現在的他學會了另一種思維方式——
與世界和解。
“我有時候在想你會不會後悔,”崔馨悅悶悶地說,“我總是在和你作對,你說東我偏要往西。”
周飛羽倒是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如果你說的正確,你往西我就跟著你往西。但我不會因為遷就你當個路癡。”
“好吧。”崔馨悅點點頭,“我覺得你說得對——那你覺得我請羅安做伴郎這件事做得對嗎?”
“不怎麽合適,但是那是你自己的選擇。”周飛羽聳肩,“你自己的伴郎,想請誰就請誰。”
崔馨悅聽到他終於通過了自己的請求,一下子高興起來,重重地親在他的唇上:“謝謝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不然我都答應他帶他去玩了再變卦,我多尷尬。”
——周飛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寵他了。
可麵對崔馨悅,他也確實沒什麽原則就是了。
周飛羽原本還想和他膩歪一會兒,但崔馨悅滿腦子都是那天晚上在小區裏撞見羅安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的情況,生怕自己重蹈覆轍,急急忙忙地要爬上岸往家跑。
兩人就那麽穿著濕衣服往家跑,留下一路水跡。
到了家自然是先寬衣沐浴。濕衣服被直接扔進了洗衣機,人也都泡進了浴缸取暖。
以前住宿舍的時候,崔馨悅和室友共用一間衛生間,他從來都不用裏麵的浴缸,一是沒有泡澡的習慣,總覺得泡澡是浪費時間浪費水,再一個也是覺得共用的衛生間多少也算是個公共場所,他並不適應在此暴露身體。
偏偏周飛羽很喜歡,不管是泡澡還是泡腳,他似乎總喜歡把身體的一部分扔到水裏待一會兒,當然後續還要精心地塗抹身體乳什麽的——這或許也是他為何皮膚保養得得宜的原因。隻是他再怎麽後天努力,也趕不上崔馨悅這種拚命揮霍基因優勢的直男做派下全憑先天遺傳得來的好皮膚。
——崔馨悅總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也許講得就是這種情況。
然而婚後的崔馨悅在他的監督下也無可避免地開始習慣了這種養生活動。
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抖M情節,明明打心裏覺得麻煩,但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
他還挺喜歡有個人幫他定期搓搓背的。
這不,搓著背,兩人自然而然地聊起了羅安。
周飛羽至今都覺得這兩人之間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很不真實:“我真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很喜歡他。”
“嘿嘿嘿。”崔馨悅趴在浴缸邊享受著他的服侍,手裏捏著小黃鴨把玩,“其實之前也沒有這樣,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還挺嫉妒他的。”
“嫉妒?”周飛羽驚訝,“你居然還會嫉妒人?”
他以為崔馨悅生來就是沒心沒肺的樣子。
“當然了,我就是個人我又不是神。”崔馨悅扭頭看他,掰著手指頭給他數,“七宗罪,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貪食、色/欲,我一樣不缺。”
周飛羽更驚訝了:“這東西你倒是記得清楚。”
“哈,我就是記沒用的東西最厲害。”崔馨悅回過頭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放鬆了肩頸的肌肉,“我以前有個同學,他就不一樣——他碰到一個人就會最先看到人家的優點,而且會特別真誠地稱讚。不像我,總是暗戳戳地抱著酸葡萄心態……”
周飛羽戴著搓澡手套,揉搓著他的後背:“你心眼小嗎?我可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崔馨悅體毛淺,又不喜歡運動,常年“物理防曬”的結果就是皮膚,尤其是身上的皮膚,可謂吹彈可破。
“以前多少還是會有的。你知道的,我們的教育方式就是要從小培養小朋友的好勝心。可是能力跟不上的時候,好勝心就容易變成單純的妒忌心。我媽以前也是老在我麵前叨叨看看別人家的誰誰誰,搞得我有段時間心態爆炸,看到任何一個方麵比我強的人就心裏不舒服。直到後來我遇到那個同學,才發現,咦,其實我還可以這麽思考問題呀。”崔馨悅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所以後來我總喜歡和他在一起,遇到事情就看看他怎麽反應的。這些也是從他那學的,我覺得這種心態特別好——坦然承認別人的優點其實一點都不會阻礙自己進步,反而還會更容易感到幸福。後來我就慢慢改變自己,學著看到別人的閃光點,我可以自己選擇適不適合自己,要不要向他學習——然後發現果然就快樂了很多。”
“我發現你小小年紀,活的還挺通透的。”周飛羽評價。
崔馨悅聳聳肩:“沒辦法,我自己覺得這樣挺好,可我媽就覺得我爛泥扶不上牆。”
周飛羽道:“不會啊, 她很為你驕傲,不是嗎?”
“當然不是了,她現在處於一個說服自己接受現實的階段,”崔馨悅評價道,“簡稱認命。”
周飛羽替他搓完背又搓完腿,兩人調換了位置。
作為南方人,周飛羽一開始很不習慣搓澡這個活動,也是後來慢慢才開始適應,隻是對力道有比較嚴格的要求。
“之前說到羅安嘛,我其實一開始是覺得,你的審美從他到我,是斷崖式下跌的。”崔馨悅換了比較溫柔的絲瓜瓤粘上水泡軟,“但是其實接觸下來我發現——我和他真的還挺投緣的,說明你的品位一直挺穩定。”
他傻笑了兩聲,接著說道:“拋開他跟你的過去不提,單看他這個人,作為朋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周飛羽輕哼一聲:“他可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我知道啊,周先生。”崔馨悅笑著湊過來,“可那又怎麽樣呢?我對朋友的要求很簡單,我不需要他是個品行完美的人,隻要我們能在一個方麵合得來,又不會害我,就可以了呀——畢竟隻是交個朋友,又不是結婚。”
說著他在周飛羽肩上啄了一口:“而且我已經有一個完美的人了。”
周飛羽被他哄得暈暈乎乎,雖然心裏極為熨帖,但嘴上還是掙紮:“你對朋友可比對我好多了。”
“怎麽會呢。”崔馨悅把沾濕了的絲瓜瓤摁在他胸口,將他抵在一角,欺身上前,“我對朋友好,其實更多的是為了我自己開心。可是如果你不開心,我做什麽都沒有意義。”
嘖。
“還說我。”周飛羽寵溺地捏住他的鼻子,“你也夠肉麻的。”
“喲謔,我還以為你喜歡這口味。”崔馨悅瞬間改變了畫風,扭著他的胳膊勒令他轉身,“過去!爺給你搓背! ”
有時候崔馨悅都怕周飛羽會覺得自己交往了一個神經病。
好在他看起來很認命的樣子,不論他抽什麽風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當然這一點也讓他更為愧疚——他是不是太過分了,導致原本纖細敏感的老周現在神經這麽粗。
說到回家見對方父母,有句俗話說的好,“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但別人隻關心醜媳婦有多醜,並沒有人關心她受到的心理壓力有多大。
——崔馨悅如是和周飛羽說。
“放心,你婆婆不是個惡人。”在飛機上周飛羽仍舊在勸他,“她喜歡你得很。”
他媽有多喜歡崔馨悅呢?
現在正在考慮把房產全寫上他的名字。
崔馨悅道:“我當然知道,我們倆是網友,我這也算是去和我的網友麵基。”
他擔心的是周飛羽他那個爹。
以他這種心裏藏不住事的性格,他不確定如果自己無法控製住自己,會不會血濺當場。
於是崔馨悅拐彎抹角地打聽情報:“我好像沒怎麽聽你說起過咱……你爸?”
鑒於之前的某些原因,這聲“咱爸”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周飛羽回答得非常平靜:“哦,我們不太熟。”
崔馨悅:???
聽聽,這是人話嗎?
這讓人怎麽往下接。
被他瞪了半天,周飛羽終於良心發現補充了一句:“我們也是後來才認識的。”
崔馨悅:“……”
他滿臉都寫著你逗我呢吧。
——他是服了老周的表達能力了。
要不是已經被二姨劇透了來龍去脈他這會兒肯定要抓心撓肝地求他把話說全了。
他平生最恨這種話說一半靴子隻扔一隻的人了!
“我小時候沒和他在一起過,他後來出現的時候我已經不需要他了。”周飛羽語氣淡淡,“想聽細節嗎?”
“哦嗬嗬嗬,不想。”被他賣了半天關子,崔馨悅也將了他一軍,他攤開毯子蓋在周飛羽腿上,給他掖好邊邊角角,拍拍他,“睡吧。”
原本正組織語言的周飛羽突然被製止,隻好憋屈地看著他戴上了耳機開始認真地欣賞電影。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其實說起來隻需要半天不到的時間,
但真正被囚禁在狹小的空間裏,卻無形之中將時間放大了數倍。
好在這次坐的是公務艙,可以躺平睡覺,感覺的確好了很多。訂票的時候崔馨悅原本嫌周飛羽浪費錢在沒意義的地方,但被對方一句“這是我的八抬大轎”頂了回來。
——公務艙當然是貴有貴的道理。
崔馨悅一邊受寵若驚地享受著高規格的服務,一邊覺得肉疼。
他的消費觀念還沒到達花錢買服務的層次,他隻是單純地覺得,對比經濟艙和公務艙的機票價錢,想象一下隻要堅持堅持就能夠省下幾千塊,合算下來這每個小時的時薪比他做TA可是高多了。
走廊那側,羅安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衝坐在他和崔馨悅之前的周飛羽詢問:“Danny,你帶麵膜了嗎?”
周飛羽彎腰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一片遞給他。
“謝了。”羅安接過,起身去了衛生間。
崔馨悅盯著兩人的互動咋了半天嘴:“嘖嘖嘖。”
他做了這麽多趟飛機,怎麽從來就沒沒見誰是會在飛機上敷麵膜的。
“你要嗎?”周飛羽又掏出一片遞到他麵前。
“不要,”崔馨悅推開他的手,“我這臉,不配用。”
周飛羽幹脆撕開包裝摁著他給他貼上一片:“瞎說什麽呢。你可是主角。”
“主角之一,呸呸呸。”崔馨悅一說話,精華液就進了嘴。
“飛機上幹燥,敷麵膜會舒服一點。”周飛羽替他調整了一下嘴巴開口的位置。
崔馨悅張不開嘴,勉強嘟囔:“那你自己也來一個啊。”
“這款精華液多,等你敷完了我接著用。”周飛羽道。
崔馨悅奇怪道:“怎麽這會兒突然勤儉節約了……”
他自然不知道“二手麵膜”也代表著一種殊榮。
“該省的要省,該花的要花。”周飛羽正氣凜然地教育他,“隻有這樣,開源節流才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