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芥末

  因為是臨時訂的機票,也不知道為何這一趟飛機能超賣。總之周飛羽最後將自己的商務艙臨時改成了經濟艙,才得以跟崔馨悅坐在一起窩了十幾個小時。


  連崔馨悅都覺得這一路真是難為他一米八五的身高跟自己蜷在一起了。


  但兩個人坐在一起也有好處,崔馨悅一向不喜歡用U型枕,這回他終於可以全程枕著身邊這人,不用再擔心睡落枕。


  周飛羽被他弄得看了一路電影,下了飛機一閉上眼全都是電影情節,十幾個小時下來一閉上眼都是驚心動魄的衝擊性畫麵,過得好像穿越過好幾回一樣。


  崔馨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枕到了周飛羽的大腿上。他撐著座椅起身,對上了一雙充滿紅血絲的眼睛。


  “醒了?”周飛羽摘下耳機,“我去趟衛生間。”


  崔馨悅迷迷瞪瞪地起身讓開過道,心想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這個人還真能憋。


  很好運的,帶回來的行李沒遇到任何檢查。兩人將行李送回家,已經是半下午了,很多飯館已經午休,崔馨悅在Yelp(國外版大眾點評)上查了一下,決定步行去吃住處附近新開的一家相當火爆的回轉壽司。睡了一路的崔馨悅養足了精神還打算吃完飯要去實驗室點個卯,卻沒想到在這完全不是飯點的半下午的時間,壽司店還是爆滿。


  兩人取了個號,發現還要等半個小時。


  周飛羽坐在店門口的長椅上,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要不要睡一會兒?”崔馨悅坐到他旁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原本他也就是客氣一下,沒想到周飛羽二話不說就枕了過來。


  “好舒服。”對方還滿足地喟歎了一句,“軟的。”


  “喂,我是沒有你肌肉發達,”崔馨悅不滿地向後靠在了長椅靠背上,“但是也不至於說軟吧?”


  “實話。”周飛羽保持著枕在他肩頭的姿勢,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的確很軟。”


  崔馨悅十分不甘心地發誓:“我會堅持去健身房的,我保證。”


  “那我豈不是要抓緊時間多枕幾次了?”周飛羽笑眯眯地,心裏卻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誓言。


  等到兩人被叫到號的時候,周飛羽已經小憩了一陣了。兩人被領到一個角落裏坐下,麵前是長長的傳送帶。


  因著沒有開車,周飛羽非常直接地要了一盅清酒,替崔馨悅將醬油倒進裝著芥末的盤子裏:“還記得我跟你吃的第一頓飯嗎?”


  “怎麽會不記得,”崔馨悅提起這事還是生氣,“為了吃頓飯車被拖走了,罰款還那麽貴!”


  周飛羽取了麵前的一碟壽司擺在兩人之間:“然而你要這麽想,如果沒有那件事,我也不會住到你家。”


  崔馨悅夾了一隻壽司放進調料碟,認真琢磨著這句話:“等等……所以你那個時候就……”


  周飛羽挑了挑眉,等他組織語言。


  “你不會……那個時候就看上我了吧?”崔馨悅夾起浸滿了調料的壽司塞進嘴裏。


  周飛羽坦然承認:“差不多吧,也許更早,我不知道。”


  話音剛落,崔馨悅五官瞬間扭曲成了一團,他捂著嘴仰頭閉著眼掙紮了半天,剛想說話,一股極其刺激的辛辣直衝鼻腔,激得他眼眶中瞬間充滿了液體。


  ——這可能是他吃過的最辣的芥末。


  “辣到了?”周飛羽見他猛地眨眼扇風的樣子,語氣裏帶著不解,“怎麽你每次吃芥末都能把自己辣哭。”


  “真的……特別辣……你不信?”崔馨悅猛地喘了幾口氣。他完全不能理解一家回轉壽司店為什麽要把芥末弄得這麽有特色。


  “上次你也這麽說。”


  崔馨悅見周飛羽還是一臉不以為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大概是被芥末衝得昏了頭,忽然揪住坐在身邊的周飛羽的衣領將他拉過來,撬開他的雙唇,嘴對嘴送了塊芥末進去。


  周飛羽一開始被他主動送上的舌吻驚到了,還來不及回應,便察覺到了這其中絲毫不單純的目的。


  掙紮著推開崔馨悅,周飛羽連忙從桌上的紙巾盒抽了兩張紙巾捂住口鼻,嗆得連連咳嗽起來。


  “我就跟你說了。”已經恢複過來的崔馨悅在一邊洋洋得意地將酒盅裏的清酒一飲而盡,“非不信。”


  周飛羽又好氣又好笑地輕拍了他後腦勺一下:“學會報複我了?”


  “這哪算報複,明明是證明自己。”難得能看到周飛羽狼狽的樣子,崔馨悅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周飛羽搖搖頭:“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


  他是從來也沒想到崔馨悅有一天能在大庭廣眾下給他演這麽一出,及時兩人坐在整個店裏的角落,也不會有什麽人注意到這裏。


  他一直以為崔馨悅是內向且容易害羞的性格,仔細一想從兩人認識至今,崔馨悅都在持續給他驚喜。


  相信隨著兩個人了解的加深,他們之間一定會越來越合拍。


  “喂,想什麽呢。”崔馨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剛剛問你的問題聽到了嗎?”


  周飛羽回過神來:“什麽問題?”


  “我要不要把宿舍退掉啊。”崔馨悅撐著頭一臉的糾結,“一個月一千多的租金呢。”


  “當然要退了。”周飛羽覺得他這個問題提的很莫名,“你不會想我們以後在同一個城市分居吧?還是說,你是錢多了準備把宿舍放在那裏擺著看,或者當倉庫什麽的?”


  “不是啊。”聽他這麽說,崔馨悅還是猶豫,拿著筷子戳著盤子裏的調料,“主要是你那裏就一個房間。”


  周飛羽覺得他突然跟自己提這件事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所以?”


  “咱們兩個有時差。”崔馨悅放下了手裏的筷子,見對方臉上一臉不可思議,便解釋道,“我這段時間還好,等過段時間事情多了可能晚上……哦不,也可能是早上,會睡的比較晚。你又要每天按時上班,我不是怕影響你嗎?”


  “你想都別想。”周飛羽擺了擺手,“我答應了爸媽監督你的作息,你每天晚上十二點前必須上床睡覺。”


  “十二點之前怎麽可能?”崔馨悅一聽不幹了,“十二點的鍾聲敲響我的靈感才會出現啊。”


  “你以為你的靈感是灰姑娘嗎?”周飛羽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盡快把你的所有東西搬回來,把房間退了。”


  崔馨悅抗議:“你這是霸權主義,我不答應。”


  “不答應就試試。”周飛羽將最後一點酒一飲而盡,“我不介意用一些特別的方式糾正你的作息。”


  “那就再議。”


  “這件事沒有回旋的餘地。”


  崔馨悅識相的閉上了嘴,然而心裏還是大大地翻了個白眼。


  談判陷入了僵局。


  趁著周飛羽結賬的工夫,崔馨悅拿起手機打開了郵箱。


  回家的這段時間他特地沒開什麽VPN,冠冕堂皇地接著網絡不通的名義偷了兩個星期的懶。現在猛地一打開郵箱,裏麵的新郵件塞得滿滿當當。


  除去一些學校的各個部門發來的例行通知,他經過篩選之後大概列了幾項待辦事宜。


  實驗室下個月即將迎來一個新的訪問學者,據說是和他導師有合作的國內某高校的博士生過來交換的,光看拚音署名他還不能判斷是男是女。


  算了,崔馨悅勸自己不要想太多,來的肯定不是女的。


  學他們這專業的女同學都快成稀世珍寶了,整個樓道僅有的幾朵花全長在了生物化學統計幾個學科裏,還有一大半已經都是孩子的媽。他們計算機這邊清一色的漢子還都是光棍,每天上工隻覺得怨氣直衝天際。他還記得去年有一個波蘭美女有意願來讀博,到實驗室參觀過,實驗室大師兄是德國人,可以說是完全不顧一切地上前搭訕表現自己,後來才得知——人家姑娘孩子都三歲了。


  郵件的內容很是樸實:老板讓崔馨悅幫助新同學找房子。


  “我要是知道怎麽找房子我就不在宿舍住三年了好嗎?”崔馨悅跟周飛羽吐槽,他真是最怕這種麻煩事,但事情真要分配到他頭上他又下意識地想要盡心做好,“而且他人又沒來,盲選出來他不滿意怎麽辦。”


  周飛羽拉著他往家走:“要不要幫忙?”


  “算了,”崔馨悅想了想當初周飛羽找房子的架勢,“您的找房子跟我們窮人眼裏的不是一個概念。”


  “說到房子,”周飛羽像想起什麽一樣停下腳步,瞥了眼路邊插著的“open house”的牌子,“我們該買一套了。”


  原本還在煩惱怎麽回信的崔馨悅掏了掏耳朵,覺得自己聽錯了:“啥?買什麽?”


  和他印象中一樣,周飛羽提起買房這種事連磕巴都不帶打一下:“你喜歡住公寓還是house?”


  “啊……啊?”崔馨悅覺得這個人自說自話的水平越來越高了。


  “Apartment的管理費最高,town house的物業費會低一點,single family的維護是個比較大的問題。”


  “所以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嗎?”崔馨悅一臉的困惑。


  周飛羽奇怪的回過頭:“你不想有自己的房子嗎?”


  “不想。”崔馨悅非常平靜,“租房子不是挺好的嘛。”


  “我想。”周飛羽並沒有理他,“等回去看看有什麽合適的房源吧,正好最近房價也不算高。”


  很快崔馨悅就知道了……他嘴裏的“不算高”是什麽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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