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擇偶標準

  崔老師一臉問號地坐在病床上:“小周,你這是要認我當幹爹嗎?”


  周飛羽掰開輪椅的折疊鎖扣,展開輪椅,聽到崔老師這麽問,剛要回答,就被崔馨悅打斷了:“小周同學在您身上感受到了父親的溫暖,一時激動。”


  “沒問題啊,你爸爸沒意見就行。”崔老師並沒有產生疑慮,反而對白撿了一個便宜兒子表示欣然接受。


  周飛羽這才知道原來崔老師還蒙在鼓裏,好笑地搖搖頭,將車推倒病床前,和崔馨悅兩人一起抱著崔老師坐到了輪椅上。


  乍一看這幅畫麵還挺其樂融融的。


  路過護士站的時候,崔馨悅看到了白衣天使們臉上明顯的不舍——他十分確定這不舍一定不是贈予他的,起碼自己在醫院守了一個多星期都沒見過這麽多燦爛的笑臉:“周先生,崔老師,您慢點啊。”


  “這幾天有幾個護士小姑娘總跟我打聽小周。”坐在輪椅上的崔老師悠悠地開口,非常恰到好處地給崔馨悅添堵,“我跟她們說小周應該有對象,又常年在國外,叫她們別惦記了——我沒說錯吧?”


  “您說的沒錯。”進了電梯,周飛羽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蓋在崔老師身前,以免他乍一出門吹風著了涼,“我已經結婚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崔馨悅隔著墨鏡看了他媽一眼,正巧也迎上了孫女士投過來的視線。


  ……為啥搞得像地下工作者接頭一樣。


  “喲,都結婚了呀,都沒聽你說過。”崔老師樂嗬嗬地,“你愛人肯定條件不錯。”


  料到周飛羽肯定會逮到機會對他一通誇,崔馨悅都不想聽下去了:“崔老師,不要這麽八卦行不行。”


  他幫著周飛羽把他爸抱上車,找了個合適的姿勢避免他壓到打了石膏的腿,又把輪椅折好放進後備箱裏。周飛羽負責開車,崔馨悅坐在副駕駛,孫女士陪著丈夫坐在後座。


  “這怎麽能叫八卦,”崔老師坐在後座上,聽他這麽說,一下子不樂意了,“我這可是關心你們。我提醒你崔馨悅,找對象這件事,非常重要。我今年就有個博士生,本來都要畢業了,結果跑過來告訴我說他女朋友懷孕了,要急著回老家辦婚禮,跟我請假,說畢業論文也不交了——這不胡鬧嗎?”


  一提起這件事,崔老師就不免耿耿於懷起來。但崔馨悅顯然不是很能理解自己父親的想法,算了算故事主角要熬到博士畢業少說也快三十,熬到這個歲數結婚已經算是拖國家後腿了,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崔老師,人家一把年紀好不容易找個對象容易麽,你怎麽就不能體諒體諒了。”


  孫女士解釋道:“也不是,主要是這孩子做事有點不實在。”


  “他那個對象學曆差勁,也沒個正經工作。”崔老師接話,“而且長得也不好看啊!就這還把他迷得暈頭轉向的。本來去年就已經延畢了一年了,出不來文章,結果這一年更好,實驗室就沒怎麽見過他人,天天忙著談戀愛,還弄了個未婚先孕,簡直是品德敗壞。”


  崔馨悅深吸了一口氣,糾結地看了正在開車的周飛羽一眼——還好,對方神色如常。


  所以他爹的關注重點到底是啥?


  是長得不好看?


  還是不努力工作?

  崔馨悅捂著臉,有點不懂他的邏輯:“爸,怎麽就……品德敗壞了……”


  未婚先孕雖然是不太好,但是人家也願意負責不是嗎?

  “找了這麽個對象還把持不住自己,不是品德敗壞是什麽?”崔老師憤憤道,“一點好作用不起不說,你找對象,雖然不指望你跟我一樣好運能找個讓自己覺得驕傲的——但你最起碼得找一個以後帶的出去,不給你丟人的吧?”


  行,他算是聽出來了,崔老師這是拐彎抹角誇自己老婆呢。


  崔馨悅被兩人秀了一臉,有種中計的感覺:“崔老師,你想誇我媽就直說,鋪墊太多效果就差了。”


  孫女士在一邊倒是很平靜:“但是發生這種事,大家也都不想的,所以我還是跟那孩子包了個紅包。”


  “看你媽多善良。”崔老師在一邊毫不掩飾地鼓吹,“還紅包,沒斷他生活費就算我對得起他。”


  崔馨悅無奈地扶額歎了口氣。


  大意了。


  原本路上孫女士小聲跟崔馨悅商量過,要不要等過段時間再跟他爸稟明自己和周飛羽的事,他爸心髒不好,加上這段時間身體受創,孫女士生怕他一時接受不了。


  但崔馨悅思來想去覺得事情還是一口氣解決了算了。


  反正半邊臉已經腫了,大不了讓他爸打個對稱得了。


  “爸,您今天降壓藥吃了麽?”回到家,崔馨悅乖巧地拿出血壓計捆到崔老師胳膊上,確認他此刻血壓正常,才悠悠地開口。


  周飛羽剛在廚房幫孫女士為抓飯調了味,這會兒出來看到眼前這景象,便知道崔馨悅想做什麽,默默地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將茶幾上放著水果刀的果籃往自己這邊挪了挪,以防萬一。


  崔老師一眼就看穿了他:“你小子,又做什麽虧心事了?”


  崔馨悅摘了口罩。


  他臉上的指印已經開始發青變得清晰,原本通紅的區域變成了硬硬的腫塊,眼前這樣子怎麽都不像是之前他說的過敏。


  崔老師一愣:“喲,這是被誰家貓撓的?”


  崔馨悅想起小時候跟崔老師一起聽廣播裏的相聲,爺倆互相拿裏麵的包袱逗趣的場景。裏麵有個段子就是一個人怕老婆,被家暴之後對外聲稱自己臉上的抓痕是“貓撓的”。


  崔馨悅一下子被他爹逗樂了:“爹,本來想跟你說個事,但是估計您肯定得生氣。您這身體剛見好,我怕您承受不住再有個好歹的,不顯得我不孝……”


  “少廢話。”崔老師打斷他,“你什麽時候孝順過。有事就說,憋著我就舒服了?”


  “嘖。”崔馨悅一嘬牙,“這是您自己要求的啊,我說什麽你都不能生氣。”


  “哦。”崔老師聽他這麽鋪陳,知道八成不是什麽好事,“你說吧,我看情況。”


  崔馨悅深吸一口氣,蹲下/身,視線和坐在沙發上的崔老師持平:“爹啊,你看我和小周般配不。”


  周飛羽一個沒忍住在一邊笑出了聲,意識到這個時刻要嚴肅,連忙收起了笑容。


  崔馨悅聽到他笑,立刻臉就紅了。


  崔老師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崔馨悅咬咬牙心一橫,衝著他爹亮出了手上的戒指:“我和周飛羽,我們倆上兩個星期領證了!您得給他包個大紅包,改口費!”


  崔老師消化了半天這句話的意思。


  崔馨悅見他爹沒反應,以為同樣的悲劇又要上演一遍,於是把另一邊臉遞過去:“您要是生氣想打我就打這邊吧,對稱點好看。”


  周飛羽忙不迭地走過去坐到崔馨悅內側,擋住他:“爸,是我向小悅求的婚,您要打就打我好了。”


  開玩笑,崔馨悅當著他的麵再挨家裏一次打,他心髒可真受不了了,崔馨悅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崔老師沉默了片刻:“你們倆這是幹什麽呢?逗我玩呢?”


  出乎意料的平靜反而更讓崔馨悅提心吊膽起來。


  正巧廚房裏油煙機安靜了下來,孫女士從廚房裏探出頭來:“今天這飯沒做成功,湊合吃吧……你們幾個在那愣著幹嘛呢,快來端飯。”


  “你都知道了?”崔老師扭頭像妻子投去詢問的目光。


  “知道什麽啊?”孫女士挑了下眉,“我什麽都不知道。”


  崔老師無奈,指了下崔馨悅的臉:“算啦別裝了,這不就是你撓的麽,我還能認不出來。”


  ……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崔馨悅老神在在,說實話他從來沒見過他爹失態的樣子,想必這次也應該問題不大。


  然而對於兩人的事,崔老師十分高深莫測地拖著不表態。拖得崔馨悅都覺得自己胃痙攣了,隻好起身去廚房幫忙。


  “爸我扶您去餐桌。”周飛羽剛要動作,看到崔老師指了指立在牆角的拐杖,忙拿過來遞給他,攙著他起身。


  “爸,是我主動的,也都是我的主意。”他放柔了聲音纏著這個他十分尊敬的師長,“您千萬別生小悅的氣。”


  崔老師悶著不吭聲。


  看樣子全家人裏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他本來應該生氣的,可這些天周飛羽鞍前馬後地為自己的事忙碌,崔老師都一一看在眼裏,加上自己出了這麽一次事故,雖然後果不算嚴重,但如今想起都覺得驚心的經曆讓他原本的心境與之前也有了很大變化。


  車禍發生的瞬間,他別的都沒來得及想,腦海裏全部想的都是自己的老婆孩子。


  他要是就那麽走了,他們該怎麽辦呢?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


  他雖然是研究自然科學的學者,但他相信世間萬物皆有靈,也認為人的確存在命運一說。隻不過,這種命數不同於主觀唯心主義的那套裝神弄鬼的說辭,更多的偏向於唯物辯證法。


  以這場事故為轉折,很多事如今他都能看開了。


  “悅悅這孩子,從小他媽把他保護的很好,也沒受過什麽挫折。”崔老師坐在久違的家裏的餐桌旁,喟歎一聲,“有時候難免太自我,你比他成熟,可以多教教他。”


  周飛羽也是沒想到崔老師這麽輕易地就接受了這樣的現實,點頭應著。


  “年輕的時候,人總是容易被欲/望影響,時間久了就變成了習慣。兩個人在一起之後發現合不來很正常,”崔老師看著廚房的方向,頗為感慨,“哪有天生就完全合得來的兩個人呢,靠的都是雙方的忍讓。”


  周飛羽點頭稱是。


  崔老師見他這樣,笑著搖了下頭:“你可別把他慣壞了。”


  在崔馨悅的假期即將結束的時候,一家人終於得以其樂融融地坐在餐桌邊吃了頓團圓飯。


  雖然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孫女士今天的抓飯失了手,鍋底糊了不說,水也加得多了變成了高產飯,這讓因為身體問題隻能趁機混上一小碗來嚐個味道的崔馨悅心裏舒服了很多。


  雖然在座的兩個人都不能喝酒,但孫女士還是開了瓶珍藏多時的紅酒,自己跟周飛羽對飲了起來。


  崔馨悅原本十分本分的扒著飯,結果剛吃了幾口,周飛羽非常自然地從他碗裏夾了塊羊肉丟給正在地上蹲守的孫美麗,讓崔馨悅黑了臉:“你不給我夾菜就算了,還挖我牆角。”


  孫女士一點也沒客氣,說著又給周飛羽夾了幾塊肉:“小周也是為了你好,按理說你連這一碗都不該吃,就該去乖乖喝粥。”


  崔馨悅向自己親爹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他爹視而不見地將一截完整的羊骨遞給了孫美麗。


  他眨了眨眼,隻覺得眼淚都在往心裏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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