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孤枕……難眠?
原本崔馨悅的計劃是考後的兩天可以當當鹹魚,連著周末兩天一起可以歇個小長假。然而萬萬沒想到,考完的當晚就收到了老板的郵件,通知他第二天去開組會。會上布置了一堆新工作下來,崔馨悅掐指一算自己的周末大概又泡湯了。
好在周飛羽對周圍的環境已經熟悉,他隻讓崔馨悅安心工作,自己則忙於新家的安置工作。饒是崔馨悅內心多少有些不舍,周飛羽還是很快從他家搬了出去——畢竟租金那麽貴的房子,他也找不出挽留對方跟自己擠在一張床上,而將豪宅閑置在一邊的道理。
隻是周飛羽搬走的那天晚上,崔馨悅忽然失落了。
打開冰箱,他的鑄鐵鍋被保鮮膜結結實實地包好放在冰箱的隔層間。
崔馨悅小心翼翼的撥開包裹的嚴實的保鮮膜,從中撥了一小碗剩菜,用微波爐熱了一下——像香鍋這樣的菜色,隻有新鮮炒製好的時候才是最美味的。等到重油重鹽的食材一旦隔了夜,就像是被打入過冷宮的棄婦一樣紛紛給人擺起了臉色,管他曾經是什麽鮮紅翠綠嬌嫩欲滴的原料,到頭來都變得一樣的蔫巴巴。
拎了雙筷子靠在廚房操作台上,崔馨悅端著碗從裏麵挑挑揀揀地吃了些還算堅強的菜色,配了小半碗硬邦邦又被微波爐回溫到半熱半冷的米飯,隻堅持吃了半碗,看到碗底澄黃的油脂,他幹脆將剩下的菜全部倒進一個塑料袋中封好扔進了小區裏的垃圾箱。
把周飛羽穿過的衣服,枕過的枕巾,用過的毛巾連同他這一周的換洗衣服扔進洗衣機,崔馨悅頭一次覺得自己那個緊湊的房間有些空。
衛生間洗手台上,崔馨悅找給他的一隻漱口杯裏還插著他的牙刷,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拿走。
忽然他就想起了陪伴自己長大的那條毛絨玩具狗。
當初他爹媽的教育理念是學習了當時西方的先進經驗的,崔馨悅從很小的時候就和父母分房睡。而打記事起,他睡覺的時候就喜歡抱著那條狗。在那個物質遠沒有如今發達的年代,那條玩具狗在漫長的歲月裏,用他柔軟的布料和兩顆塑料扣子組成的眼睛組成的……如今看上去有些呆傻的表情,陪伴了他無數個夜晚,給了他無盡的安全感。
而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意識到自己已經長大成人,不再需要這樣一個孩子氣的物品左右他的情緒,那條狗也就慢慢變成了他床頭一個單純的擺設。
但是很多年過去了……童年時期那種孤獨又開始縈繞心頭,也或許,這種感覺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他,隻是一直被他下意識地忽略了罷了。
睡前他還是按照慣例和孫女士通了個電話,然而視頻裏的孫女士正忙於為他爹安排會議報告中的著裝。兩人慣常關心了自己兒子兩句,多半的時間倒是在崔馨悅這條單身狗麵前狠狠地秀了一把恩愛:“你爸最近身體不太好,血壓也高,過兩天我帶他去醫院瞧瞧去。你在那邊也好好照顧自己。這一時半會你也不好回來,那天你張姨提到你還說想你了問你暑假回不回來,我說還跟她聊了半天你這身份這事呢。”
“哦。我有什麽好聊的。”作為一個無收入,無對象,無身份的“三無”人員,崔馨悅聽到這類話題總是下意識回避。
“然後你小張阿姨說,他們單位的領導,有個女兒也是在那邊,就找了個當地人結婚了。”孫女士幫他爹試完衣服,開始認認真真得給他講故事,“據說兩個人是上學時候認識的,這一結婚身份就解決了,工作也好找得多。”
崔馨悅應著:“是,還有很多人為了身份辦假結婚,有中介專門做這個生意的。”
孫女士感慨:“你說你現在這弄得不上不下的,又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和你爸歲數也大了……算了我不給你壓力,安心讀書,早日畢業。”
崔馨悅聽到“畢業”兩字條件反射一樣地一機靈,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哦對了,那個小周,你們後來又聯係了嗎?”感慨完畢的孫女士話鋒一轉,崔馨悅突然想起來——自打那天自己把人接回來,結果車被拖走之後,今天這還是第一次跟家裏匯報工作。當時他讓周飛羽幫他瞞著孫女士不讓她知道兩人一起住了這麽多天來著……
崔馨悅連忙打哈哈:“啊……聯係了一次……他也挺忙的就,就……”
孫女士沒看出他的心虛:“也是,人家怎麽說也比你大幾歲,工作也挺好的,他好像是學金融的是吧?在哪個銀行上班來著?”
“呃?我們沒聊這些。”崔馨悅想了想,問道,“對了媽,他……父母家是幹什麽的?”
“他父母?你說小周的父母吧?聽你二姨說,當初八十年代下海,後來生意做得還不小。”孫女士一邊招呼著狗一邊拉家常,“具體的問你二姨去,她和小周她媽媽,她們倆關係好著呢。”
後來孫女士急於叫收廢品的師傅上門賣快遞紙箱子,而崔馨悅親爹接過手機想了半天問了幾句最近科研還好嗎,論文進行的怎麽樣了,實驗室有沒有每天都去,好好幹活不要偷懶雲雲,句句戳他肺管子,崔馨悅連忙告饒囑咐了一句爹你注意身體便緊急結束了通話。
當晚,原本應該享受考試結束後短暫的休閑時光的崔馨悅狠狠地失眠了。
他想自己可能是因為也不知道是考後一下子沒了壓力,或者是早上喝了一杯咖啡的原因——淩晨三點,他躺在床上已經整整三個小時,卻仍舊一點睡意也無。
屋外的路燈如常一般映進屋,不知怎麽的,崔馨悅忽然覺得這樣的光線有些刺眼。
輾轉反側了半晌,最終他還是沒能抵抗住手機的魅力——先是打開微博刷新了一下首頁和幾個分組。可惜這個時間合該是大家都在休息的時刻,僅有的幾條更新幾乎是一瞬間便看完了。他隻好關了微博打開了微信——朋友圈被他刷得連個紅色小圓點都沒有。
怎麽感覺自己好像被全世界遺忘了一樣。
微信首頁最上方是周飛羽的頭像,最後的聊天記錄是對方發來的布置好後的新家臥室的照片。崔馨悅的手指在文字輸入欄上虛虛地晃動了幾下,卻終於還是按在了對方的頭像上,進入了周飛羽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條更新是前幾天他拍的自己做的香鍋。大概是用了什麽濾鏡,整張圖色彩十分飽滿,看上去很是誘人。下方配上的文字是“"t Take My Eyes Off You ”。
這張圖是他考試前一晚發的,看日期已經是三天前的事情了。關於那一晚的記憶崔馨悅也並沒有留住多少,隻記得自己大概是喝多了酒,早早地洗洗睡了,也有可能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這條孤零零地四個字狀態已經被其他繁雜的信息衝走了,所以導致對方發的這條朋友圈自己沒能及時看到。
崔馨悅舉著手機翻了個身,歎了口氣,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照得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實際上和周飛羽相處了這麽多天,除了一開始的那段回憶,剩下的幾天好像過得尤其的快,每天都覺得在奔波忙碌,然而回憶起來很多記憶卻疊加在一起難以分辨。要不是冰箱裏的剩菜還好端端地躺在那裏,他差點覺得這一切像是一場夢。他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猶豫了許久,終於按住那個彈出的菜單為周飛羽的這條狀態點了個讚。沒有共同好友的兩人,讓崔馨悅的昵稱“EEEEEric”一個人跟在那顆藍色的愛心後麵,顯得孤零零的。
終於,在將朋友圈,微博,Instagram,Facebook這些所有可以刷的社交網絡上的最新動態刷到刷無可刷的地步之後,他忽然很想念有人躺在自己身邊的日子。雖然睡覺的時候會下意識地避讓到一邊,可是,那種在寂靜的空間裏有另一個呼吸聲伴隨會帶給他一種特殊的安全感。
或許,他應該養條狗?
想起了以前在家的時候,那隻被孫女士寵成少爺的狗在家四腳朝天的打著震天響的呼嚕,多少次把他從睡夢中吵醒的記憶,崔馨悅隻覺得又嫌棄又溫馨。
可他現在連自己都養不活了,又該拿什麽養狗。
拍了拍腦袋,他調出手機後台回到了微信,忽然很想找周飛羽聊聊天,問問他今天都幹了什麽。
這些天兩人一直同進同出,無意間已經將關係拉得已經十分親密。突然一下自己被“排除出”對方的生活,猛然間還有些不適應。
但理智在他看到現在已經過了淩晨四點的時候製止了他——想起了之前自己講的那個笑話,這個時候他大概應該打給科比,而不是周飛羽。
……不知道他家裏收拾的怎麽樣了,那兩個顏色的床單他會先鋪哪一套呢?他未來工作的地方,那個矗立在城中心CBD最矚目的大樓,崔馨悅還沒有進去過,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借光參觀參觀……
想著想著,崔馨悅竟然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