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過夜
兩人最終叫了個Uber,兩手空空的回到家。像所有的出租車一樣,崔馨悅向Uber司機抱怨了幾句剛剛的遭遇,然後兩人一起吐槽了一路自己遇到的各種罰單。周飛羽聽著前排熱切的討論,在後排座位上用手機處理著郵件——還好他有隨身攜帶手機的習慣。吃飯的地方離崔馨悅的住處很近,兩人很快便到達了學校大門。跟著崔馨悅一路往校園裏走,周飛羽這才了解到他現在住的是非常緊俏的學校公寓,當初在獎池搖號搖中的,兩室一廳,客廳和廚房是和室友共用,有獨立的衛生間和臥室。
“我室友估計還沒回來。”
周飛羽將鞋脫在門口,穿上崔馨悅遞來的拖鞋,看他將鞋拎到鞋架上:“你們兩個人住?”
“對。不過我室友跟我作息時間不太一樣,這會兒應該出去party了。”
將客人領到自己的房間,一進門左手是一個衛生間,再往裏走,一個步入式衣櫃,一張Full Size的床,一張書桌,房間的布局十分簡潔,一目了然,隻是留給人活動的空間並不是很多。
周飛羽站在門口環視了一圈屋內:“能借我你的電腦用一下嗎,我回幾封郵件。”
“當然。”把轉椅拖出來,彎腰晃了晃鼠標喚醒了電腦,順手關了幾個桌麵的提醒,崔馨悅起身將客人讓過來,“想喝什麽嗎?冰箱裏有果汁和牛奶。”
“不用忙了。”周飛羽坐下,麵前一橫一豎並排擺放的兩個顯示器、機械鍵盤和一組不錯的音箱令他感慨——果然是計算機專業的。
崔馨悅見狀便也不打攪他,隻是出去廚房倒了一杯果汁回來放在他麵前,繼而開始準備一會兒要用到的東西。原本一個人的臥室要塞下兩個男人不由得顯得局促了起來。從衣櫃裏翻出了新的床單和被罩,又找了一件自己上次去開會發的新T恤和還沒開封的內褲,他想了想,又抻了一條寬鬆的運動褲出來。
周飛羽處理完郵件,拿過手邊的果汁喝了一口,聽到身後的響動回過頭,發現了正站在床上在和被套搏鬥的崔馨悅:“要幫忙嗎?”
“啊?不用不用。”崔馨悅捏著已經套好被套的被子的兩個角舉過頭頂,抖了兩下,“我馬上就完工了。”
也難為他一個單身狗,愣是從有限的家當裏湊出了能容留另一個人過夜的必需品。
“你忙完了可以先洗澡……我給你找了一套衣服睡覺穿,這個T恤和內褲是新的我沒穿過,褲子洗過了,不過你要是介意的話可以不穿,屋子裏暖氣,晚上應該不會很冷。”
周飛羽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確定他這個提議大概真的是認真的。
崔馨悅將一打衣服放到浴室的架子上,順便給客人找了個新牙刷和浴巾:“我的東西你都可以用,還需要什麽就跟我說,反正也不一定能滿足。”
說著大言不慚的呲牙一笑。
“嗯,沒什麽需要的了,已經很好了。”周飛羽也不再客套,徑直走向浴室,“那我先洗澡了。”
“好。”
崔馨悅托著腮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思考了一下兩個大男人蓋一床被子的可能性。由於學校位於山區,晝夜溫差常年懸殊,不管白天飆到什麽溫度,晚上都要靠暖氣取暖。所以除了夏天最熱的那幾天,他常年隻靠著一條被子活著。
對自己的睡相並不是很放心,崔馨悅又翻出了一條毯子來有備無患。
學生公寓的設施很是精簡,衛生間也隻有淋浴。周飛羽洗了澡,套上了崔馨悅給他找的衣服——T恤還算正好,隻是褲子短了一截露出了腳踝。站在鏡子前,周飛羽低頭在洗手池邊的台子上擺放著的僅有的三個瓶子裏找到了乳液,擠了一點在手心,抬頭看了眼T恤胸前那個明晃晃的會議logo,搖了搖頭。
——這日子過得也是太簡單了點。
好在牆上還掛著個吹風機。吹幹了頭發,周飛羽回到臥室的時候,崔馨悅正坐在書桌前跟人視頻通話。
崔馨悅也不知道今天自己老媽中了什麽邪,或者就是預感到他倒了黴一樣,一個勁兒的揪著他問接機的情況,順不順利,倆人見麵的情況,以及明天怎麽安排。
他有點心虛的簡略地向孫女士將今天的行程用流水賬敘述了一遍,當然跳過了中間車被拖走的情節,也就沒說今晚周飛羽將要借住的事情:“我看了你二姨發的小周的照片,長得挺帥的呀,聽說還挺高的是吧。”
崔馨悅不服氣:“哪有,他也就跟我差不多高吧。”
周飛羽吹完頭發出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了這句話。
崔馨悅轉過頭來瞅了他一眼,有點心虛地轉過頭盯著手機應付又開始嘮叨的孫女士:“行了媽,我知道了不用再說一遍了……”
周飛羽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女聲的諄諄教誨:“做事情小心一點,出門不要丟三落四的,知道了麽?”
“嗯嗯……”崔馨悅托腮盯著前麵的屏幕,語氣敷衍,“我在你眼裏就這麽不靠譜。”
“你這孩子又這樣!”孫女士怒道,“你自己說說這幾年我給你補過多少張信用卡了?!”
崔馨悅抬頭看了眼周飛羽,麵露尷尬,滿腦子隻想著如何結束話題:“媽……很晚了啊……”
“算啦算啦不說了,你早睡吧。替我問小周好啊。”孫女士終於決定放他一馬。
周飛羽披著浴巾走到床邊擦了擦半幹的頭發。
“我媽。”結束了通話的崔馨悅轉身向他解釋,“問你好。”
周飛羽笑了一下:“替我謝謝伯母。”
“我都沒敢跟她說今晚的事,怕她炸,替我保密啊。”崔馨悅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厚顏無恥地拉了個同盟。
“沒問題。”
得到了承諾,崔馨悅輕鬆了很多,掃了一眼穿著自己衣服的對方,原本正好的上衣被胸肌撐出了曲線——之前怎麽沒注意對方這身材有點好:“好像褲子短了點。”
周飛羽心想我畢竟比你高,但怕說出來傷了他的自尊:“沒關係的。”
即使是空間局促的臥室,學校還是給配了一張雙人床,臨窗的一側是靠牆擺放的,另一側則是和衣櫥門之間留有一條不寬的走廊。
崔馨悅站在房間中間想了一下,又開始安排:“你看你睡裏邊還是外麵?我晚上一般不會起來……算了我睡裏麵好了。”
一副生怕怠慢了客人的模樣。
周飛羽有點弄不清他這麽殷勤是出於對自己那沒什麽必要的“愧疚”,還是慣於一貫的家教和處事習慣。他掀開鋪好的被子,坐在了床沿。床單是深藍色的,被套和枕套則是灰色。雖然比不上之前自己用的床品的華麗,卻也舒適。一切都是簡單的生活布局,倒是不顯得潦草。讓他對崔馨悅這個人更多了一些深入的認識。
——於他而言,很少有這樣去別人家裏留宿的經曆,更別說像崔馨悅這種剛剛認識不久的對象了。周飛羽承認,自己在有些方麵是有一定程度的潔癖和執著的,也不算是一個巧言令色,善於和陌生人在短時間內打成一片的性格,隻是從結識崔馨悅這個人開始算起,他好像就一直在打破自己的習慣。
“你收拾好了就先睡吧。”找了個手機充電器遞給周飛羽,崔馨悅走去關了房間頂燈,隻留了書桌上的台燈和床頭燈。
“你還不睡嗎?”周飛羽靠坐在床頭,看了眼時間,“已經一點多了。”
“等一會兒吧,再看會兒書,我習慣睡得晚。”崔馨悅將台燈調暗,打開桌角合著的筆記本,按開圓珠筆。
洗過澡後,白天因為發膠整理的一絲不苟的頭發垂下,幾縷搭在額頭,周飛羽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燈光下顯得柔和了許多:“熬夜傷身,早點休息。”
“嗯,謝謝。”
互道了晚安之後,大概是長時間的飛行的確疲憊,又或者是之前因為搬家操勞的勞累積累已久,周飛羽很快便進入了沉睡,連崔馨悅爬過他上床不小心壓到了他都沒有感覺。
淩晨三點半終於爬上床的崔馨悅非常英勇地定了一個早晨七點半的鬧鈴,蓋上了那條不知道買什麽衣服送的珊瑚絨毯子,也睡了一個很久以來都沒有的好覺。
一夜無夢。
周飛羽是被崔馨悅的鬧鈴叫醒的。
很久沒睡的這麽沉了,難得第二天沒有工作的壓力,也沒有被迫早起的困乏。前一天還身處從春寒料峭的鋼筋混凝土叢林,此刻的他半夢半醒,有一種忽然不知身在何方的迷茫。
早上七點就已經十分熱烈的晨光從床邊這張向陽的窗戶邊懸掛的百葉窗縫隙間透過來,照在身上,在沁涼的清晨增添了一絲暖意。
他想翻個身,誰知左臂竟然被什麽東西困住動不了,轉頭一看,崔馨悅放大的側臉正枕在幾乎要埋進他肩窩的地方。
大概是昨晚後半夜室內溫度驟降,他蓋的那條毯子顯然不夠保暖,崔馨悅早就鑽進了被子裏。似乎還嫌冷,這會兒正像個嬰兒一樣蜷著雙腿,雙手抱住了周飛羽的胳膊,半張臉埋在被子底下,呼吸均勻而悠長。
周飛羽醒了醒神,隨即注意到兩人此時的姿勢有多曖昧。崔馨悅濃淡適宜的一雙蛾眉,左眼角的淺褐色的淚痣,光潔白/皙的皮膚和上翹的嘴角全都近在咫尺。
他忽然覺得自己昨天決定留宿這裏完全是自討苦吃。
記得昨天收拾床鋪的時候崔馨悅好像說了一句自己睡覺不老實。如今一看果然是睡相不好,牆邊的床空出了一大片,他卻將將要被身邊人擠下床,被子還被卷走了一半壓在崔馨悅身下,而自己還有一半身子露在外麵。
好在這室內溫度還不至於把人凍感冒。
剛剛停歇了一陣的鬧鈴又響了起來,身邊的人終於動了一下——隻見崔馨悅翻過身躺平,閉著眼伸出左手摸到了枕邊的手機按了一下,隨後恢複了剛剛的姿勢繼續沉睡。
這下被子被完全卷到了崔馨悅身上,周飛羽暗自感慨——也不知道這鬧鈴是上來幹嘛的。
其實近距離觀察,周飛羽發現對方的睫毛長而密,看上去像對絨毛,襯著眼角的淚痣,有一種別樣的味道。
崔馨悅還抱著熱源不撒手,但不知道是不是周飛羽一直注視著他的目光過於熱切,隻見那對睫毛輕顫了幾下,隨即,睫毛的主人睜開了雙眼——
“唔……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