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9章 墨影繪身，雲中落子
暗淵看的新奇，當真百聞不如一見。
繪身，是言辭學系能力之一，是不同於言靈的另一分身技能。
言靈的基礎是言辭學三大根本精要之一的「言」，繪身的基礎則是三大精要之二的「美」，是以美學為基礎開發的能力，是繪畫能力的衍生。
它的根本原理在於：肖像畫是人類的映射，或寫實、或寫意、或物象、或意象、或還原、或扭曲，都是對人某一面的剖析，與人類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沉騷夜的筆友白淺能夠凌空作畫尋找虎子，就是憑藉這一原理。這一原理推高到極限后，就產生了「繪身」之法。
不同的繪身法各有玄妙，但總體來說與言靈有三大不同。第一，繪身必須有實際物質作為憑依，也就是需要「顏料」、「紙張」，不像言靈可以純虛，自然也就不能自帶隱身。第二，繪身與本體間的距離限制比言靈遠的多。第三，繪身不需要本體費神操控。
聽起來很完美是不是？
但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東西。
一來繪身本體較為脆弱，二來不能像言靈一樣寄託元神，而最坑的地方在於：你的畫，未必會聽你的話。
繪畫不是你的奴隸，而是你的倒影，你若一心利己，它必天生反骨。
「那麼，」暗淵俯身，壓迫力如山嶽傾塌而下：「你知道現在該做什麼嗎？」
墨飛白仰望著暗淵，心中千迴百轉，最後露出了狗一樣的笑容：「祖宗，您就瞧好吧！」
心靈的通道，如同大壩下的蟻穴。蟻穴內自然是有閘門的，可當這一側的人故意開門的時候，當另一側的人自顧不暇的時候，閘門自然就開啟了。
一開啟，就與遙遠距離之外的魔種，重新呼應鏈接。
「抓到你了。」
這一刻，雲中閣的隔絕房形同虛設，暗淵的意志直接自白飛墨的心底滋生而出。魔種膨脹壯大，勢不可擋。
而魔種，正是言辭學三大根本精要之三——「心」流分身的雛形。
「媽個雞的墨飛白，你出賣老子！」白飛墨暴怒起身，但一抬頭，就看到對面的鏡子里，自己的形象發生了劇變。
專門抗幻術的左眼中，一股股黑水噴涌而出，組成了一個漩渦。飛卷的漩渦又快速變成暗黃色，深沉，浩蕩，躁動，癲狂，又污濁，好似黃泉之水組成了一朵花，綻然開放。
噗嗤，一隻大手從那朵花中伸出，一把抓在了白飛墨的頭頂。稍微一借力，激流噴射中，一個暗黃色的身影從他的左眼裡整個拔了出來。彷彿他才是本體，而白飛墨只是個軀殼。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鏡子里，外面的世界看不到一點異狀。可在心術的世界，心到就是人到。白飛墨徹底震驚了，他在心中狂吼。
是暗淵！
暗淵竟然來到了雲中閣！
他難道就不怕死嗎？
白飛墨等待著，一秒，不見人來。
「這就是雲中閣？」鏡子里的暗淵環視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了白飛墨身上：「總算找到你了。」
「閣下手段高明。」白飛墨慘笑，然後拖時間：「在下本想設局捕獵，沒想到在下反而是局中人，是被獵殺的那個。」
「白某一敗塗地，心服口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兩秒，三秒，不見人來。
「我若要殺你，何必費心找你？」暗淵不容反駁道：「從今往後，為我做事。感恩戴德吧蛆蟲，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費心。」
「你自認為套路深，可你太弱小，太無知。」
「我勸你珍惜我的橄欖枝，因為這是你爬出糞坑唯一的機會。」
四秒，五秒，不見人來。
白飛墨暗中捏緊了拳頭，然後深深俯首：「屬下，拜見主公！」
暗淵點頭，凝做魔種，飛身回到左眼。黃泉花朵收斂凝縮，重新種入白飛墨的心底。這白飛墨身在雲中閣，能輕鬆接觸到各種隱秘情報，正是最好的幫手。
白飛墨花了五秒鐘調整心情，深吸，深呼，恢復平靜，重新走回工作崗位。
他也算個人傑，短短時間內已經轉換了心態。雖說被套上了枷鎖，但未必不是好事。暗淵實力太強，來頭太大，跟著他未必不是康庄大道。
另外一邊，雲中閣的主任和主管看著屏幕，把這一切都納入眼中。白飛墨自認為隱秘的一切都被看的清清楚楚，作為搞情報工作的組織，這點內部情報都掌握不到的話，早解散垮台了。
女主管說道：「主任，白飛墨確認是鬼，現在又涉及天命教，該上報了。」
中年人卻搖搖頭：「不，這件事不報，就當不知道。」
女主管目光一轉，點頭道：「知道了，那我先告退。」
轉身之後，女主管的目光深處燃起野火。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這個主任犯錯的時候。這種事情明擺著違規，只要報上去，上面一定給他好果子吃，到時候自己就能順理成章的頂缺了。
可她的背後，中年男子平靜的面容下卻隱藏著譏嘲。那個暗淵，他早就開始關注。這一次近距離觀察，更是得出了明確的結論。
「整整兩個月，一直知識超限，卻根本沒有被迫突破的跡象。」
「一直以言靈之身行動，根本不露真身根底。」
「毫無疑問，必有仙道強者為他鎮壓根基。」
那些老江湖之所以不給顧少懷拔魔種，就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正常知識超限，那是一刻也忍不了。那麼久一直不突破，背後原因細細一想能嚇死人。
一個是隨隨便便的小雜魚顧少懷，另一個是有仙人不惜損耗、幫助穩固根基的魔道新星，心靈系老油條得有多大病才會選錯？
所以顧少懷這小小魔種，已經是不治之症了。
「而且此人二重天堪稱無敵，想培養這般絕世妖孽，也不是普通仙人所能做到，必是仙家中的高門大閥、或者蓋世高手所為。」
「再加上此子至今不透露體魄系和能量系修為，隱隱中牽涉大秘。」
「如此一來，故作不知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聽著女主管遠去的腳步聲，微微冷笑。
他在主任位置上一叱吒就是二十年，這樣的年輕人他見的多了。一代又一代多少人想背刺他，最終都慘遭清算。情報這一行容不得冒進，唯有把眼光方亮，才能長久屹立。
另外一邊，小行星帶，暗淵回神睜開了眼。他看著腳邊的墨飛白，心中微微有些喜悅。雖然他裝得高深莫測，但他對太陽系局面其實兩眼一抹黑，全靠立人設撐場面。
不過有了白飛墨，一切就不同了。
他早就注意到這個人，這個在天命沙場周邊遊走的獵手。此人不說對天命沙場瞭若指掌，至少能提供大量有用情報，幫助他在最短時間內篩選合適的目標。
還有腳邊的小黑人，靠他那手女裝色誘術，也能成為重要的助力。
小黑人察覺到視線，立刻開始拍馬屁：「祖宗橫掃一代，天下無敵！小小白飛墨不自量力算計祖宗，真是不知死活。祖宗不計前嫌，還賜下聖種，當真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分！祖宗之胸懷寬如銀河系，祖宗之眼光長達仙女座！」
這墨影繪身還真不給本尊客氣啊？
如此一比，多世界應身機制可太牛逼了。
暗淵擺手說道：「以後你就跟著我。」
明明是當了奴隸，小黑人卻一臉感恩戴德的樣子：「謝祖宗提拔！」
這馬屁拍的，真膩歪人。
暗淵不想再聽廢話：「去吧，回你殼裡去。」
小黑人看著無頭美女，結巴道：「祖、祖宗，她這情況已經……不太能用了。呃，您放心，所有技能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再去換個殼，三個月之內必然能重修能力，恢復巔峰。」
暗淵：「不需要，又不是不能修。」
小黑人大驚：「這都能修？」
暗淵不說話，抬起手向著美女的方向一抓。一道心術光輝射出，照在無頭美女身上。殘軀的破損處立刻開始高速修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構。肉芽瘋狂的增長攀爬，糾纏編織，短短的時間內，一顆美艷的頭顱重新出現在脖子上，一切完好如初。
「這——！」此時此刻，小黑人是真的震驚了，比任何一次都震驚。
前面的對戰、布局、坑與反坑、洗腦與反洗腦，他都能理解。
可眼前這一幕，他不能理解。
因為物理學、化學、言辭學專精的人，不應該會這種不應該出現在二重天的生物學能力。
他下意識的看向暗淵，正好與暗淵高深莫測的目光撞在一起，頓時心中一震。
這個新祖宗，比想象中更加深不見底。
暗，淵，是名字，也是寫照。
「去吧。」
小黑人一個冷戰回過神來，再也不敢多想，化作陰影鑽回軀殼內。下一刻，琳琅仙子重新睜開眼睛，稍微適應了一下，便站了起來。
所有寵物都被她弄了回來，而在寵物們的注視中，琳琅仙子熟練的趴在暗淵腳下，用深深地溝壑抱著暗淵的小腿，用甜膩的聲音高喊著：「祖宗實在太厲害了！孫女相信，在不遠的未來，祖宗將君臨億萬里星域，眾生見您都將俯首膜拜！」
馬屁還是那麼油膩。
但換了個殼之後，油脂的堆積處發生了變化，這跪舔的動作也似乎變得可以接受了。
世界之外，小零澹漠的觀察著這一幕，無聲的把墨飛白的名字寫入一個暗中的小本本上。再看旁邊，數據古神的身軀上，數不清的數字跳動著，比之前清晰完整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