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6章 欲速則不達
一根細小的、不起眼的觸鬚，彷彿古早海戰中潛艇伸出潛望鏡一樣，從水面之下緩緩升了起來。這觸鬚的尖端是一個小小的碗狀凹面，凹面雖小，卻遍布著密密麻麻的精密紋路。
紋路發著的微光。
黑暗的環境中，發光行為本身就是一種風險。
但沒有辦法, 這是使用念氣技能所必然帶來的弊端。
據說，在天碑銘刻的天道信息里，起源聖人獨有的純心靈力量具備「絕對純凈」的特性。就好比絕對真空中，即便是再強的光也不會留下痕迹。只要起源聖人願意，他可以消除心靈技能的一切外在表象，那便是真正至高無上能量源流的特徵。
但世間修行者們不是起源聖人，所修行的念氣或多或少的摻了雜質。好比空氣中有了灰塵，通過的光就會顯現光路。念氣心術的光輝包含了光學範疇和心靈範疇的多頻段波動, 這波動不可避免，也代表著心靈的力量從至高虛無向下降入人間的必然劣化、必然代價。
而今，這跟觸鬚所能做的，只有儘可能少的使用念氣，把發散的光控制在幾不可見的地步。
念氣用的少，視覺輔助自然也就弱。
算上蒼茫霸體的先天神經強度，勉勉強強只能做到兩倍普通人的靜動態視力和三倍普通人的暗視力而已。
「我要看看，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論是誰在造孽，這人必死。」
老六情緒沉肅，靠在水池的一個角落裡，把大腦表面的熒光完全收斂。一根視神經伸出水面，緩慢而仔細的巡視著。
首先是一個好消息，附近沒有監視的人。
觀瀾天眼載入了生命探測功能，對四周的熱量、聲音、搏動等信號進行集中搜尋。在半個小時的謹慎探索中，老六發現附近沒人，這說明很少有人到附近來。
想來也對，這裡只不過是報廢大腦的廢棄池，遍布著腐殖的菌類。正常人類來看的話, 相當於化糞池和亂葬崗的結合體, 肯定不會有人願意來。
看來，自己的行動可以稍微大膽一點。
於是老六進一步伸長了視神經，同時稍微加強了對視網膜的念氣供應，更深入更仔細的掃描附近的環境。
但緊接著就發現了壞消息。
石鐵心指著斜上方，用密謀的聲調在心靈空間說道：「看到那玩意兒了嗎？就是那個不起眼的小盒子。看起來不像攝像頭，不會搖擺、沒有鏡頭，但我打一百二十個包票絕對是監控設備。」
老六問道：「你怎麼知道？」
石鐵心萬分篤定：「我這人涉獵廣泛，很多東西都略懂一點。除了是言辭學心靈系大師、生物學不死系准大師以外，不才區區，在物理學機械系方面勉勉強強也算個半步大師巔峰大圓滿。我隔著十五米都能聞到那玩意兒身上的偷窺味兒，如果不是監控器，我把頭扯下來當球踢。」
老六聽從了石鐵心的意見，慎重的對那個東西展開了觀察。觀瀾天眼反覆切換頻譜，最後確定了情況——那玩意兒確實是個監控器，而且效果超強。
相比於傳統的槍機、球機類攝像頭有監控區域限制，這玩意兒更像是火影中的白眼，不僅開了全形視野, 而且探查精度很高。
幸好剛才謹慎沒有整個探出去, 也幸好石鐵心經驗老道快速察覺問題, 要不然肯定被這玩意兒照到了。
「卧槽, 你看那邊，還有那邊和那邊，這玩意兒這麼多嗎？！」石鐵心發現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個這東西，監控密度很大，監控力度很強：「看來這裡的人很謹慎，以我們現在的狀態，想偷偷溜出去恐怕不容易。」
老六冷哼道：「平生做盡虧心事，當然害怕鬼敲門。多裝點攝像頭也好，我要全網直播對罪魁禍首的處刑。」
志向遠大，但道路曲折。
以這顆大腦的行動力，在水體中藉助浮力還能動彈動彈，要是上了陸地，僅憑一重天零四地鼓的念氣，只能像軟泥怪一樣蠕動。想象一下，一隻渾身冒光的軟泥怪出現在縱橫交錯的監控網裡，什麼後果那是提也別提。
看來跨池逃跑這條路行不通。
石鐵心建議道：「上面不行我們就下潛，這腐化池有流通的水路，有水路或許就有出路，值得一試。」
於是大腦開始下潛。
尋路心術勾勒出整個腐化池裡的監控區和死角區，大腦躲在死角區四下一看，很快就發現了出水口。
就在水池的正中心。
巧了，也剛好在監控區範圍內。
但這難不倒我！
大腦鑽進了厚厚的菌毯里，不斷向前面鑽洞，又把挖掉的菌落填充到後面。
一路過去，耗時良久，無聲無息。
老六皺眉：「這樣太慢了。」
石鐵心：「慢點好，謹慎些。」
老六不解：「為什麼要謹慎到這種地步？一個污水池底的些微動靜，監控的人能發現的了嗎？」
石鐵心反問：「你怎知這個世界的敵人只是普通人？」
「大家不都是普通」老六想反駁，但轉眼又啞口無言。
畢竟他在虛擬世界中看到的一切都不能成為真實世界的參照。虛擬世界里大家都是生老病死的普通人，但真實世界中就不能有超能力嗎？
石鐵心能修仙，別人也能。
何況，他轉念又一想。普通人，當真能犯下如此滔天罪惡嗎？
或許還要把對敵人的估計再調高一些才行。
石鐵心繼續勸解道：「這個世界的機械製造、網路技術、虛擬技術，明顯遠高於鳳鳴線、虛靈線、邪穢線，甚至在信息技術方面還要高於可以星際殖民的天啟線。」
「尤其是那個人工智慧，簡直厲害的不講道理。」
「要是這些監控背後也有人工智慧呢？」
「人工智慧的監控又能精細到什麼地步？」
「所以，我們還是發揮小心謹慎小郎君的本能吧。」
「苟住，騷可以騷，但別浪。」
老六接受了這個理論，於是便緩慢的、謹慎的、又堅定的向前掘進。
半個多小時之後，出水口到了。
普普通通的欄杆，縫隙粗大。反正大腦又沒骨頭，老六甚至不需要費力就能像史萊姆一樣鑽過去，沿著管道繼續向前。
但他很快就遇到了一層濾網，要細小的多，不是能擠的過去的。
「連個岔路都沒有，只能往前了。」老六觀察著濾網的形態，尋找著突破口：「這個濾網的材質並不結實。」
大腦伸出觸鬚，纏在率網上。
石鐵心問道：「你幹什麼？」
老六解釋道：「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恢復實力。不論是銳氣還是念氣，都需要生理結構為基礎。我們對營養的需求量尤其巨大，所以我們要找到營養物質的歸處，找到那個集中的營養倉庫。只要到了那裡，營養要多少有多少，我們就能快速恢復實力了。」
觸鬚上亮起光，他準備發動心術：「這裡沒有監控，可以全力發揮。我可以用化學繫心術，藉助附近酸性環境加強氧化作用，把濾網腐蝕掉。」
「等一下！」石鐵心連忙阻止：「據我猜測，這些有機物肯定要循環再利用，最終會做成營養液，重新供給到罐裝大腦那裡去。」
老六目光陰沉：「這不是明擺著的么。若非如此，直接倒掉就好了，建什麼腐化池呢。」
若非早就想通了這一層，老六也不會那麼快就接受了啃食蛋白這件事。
看這池子，他在不知不覺中，或許已經「享用」循環營養液很久了。
石鐵心繼續說道：「大腦又沒有腸胃，所以換句話說，這些回收液要進行分子級過濾和加工。眼前只有一個濾網，但後面或許還有許許多多道不同的關卡，你能每一道都破壞嗎？」
老六自有想法：「能破壞幾道是幾道。就算到不了營養庫，也可以找到岔路，找到其他的腐化池，效果是一樣的。」
石鐵心反駁：「那你猜猜，你破壞幾層濾網後會被對方發現？」
老六一下子焦躁起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豈非無路可走？！腐化池裡的營養根本不夠，難道要一點點等待天上掉下更多死人嗎？！」
剛剛那個掉落的大腦對他的觸動很大，他雖然吞噬了對方，但已經噁心到靈魂深處。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石鐵心勸解寬慰道：「不至於不至於。資源少歸少，技術高的話終究是能玩點花活的。所謂欲速則不達，人可以快，但不能太莽。這個管道不是久留之處，先回池子吧。」
老六糾結起來。
他看著石鐵心，又看向那個濾網，忽然大腦表面放光，用出個心術來。
只見一道聲波迸發出來，順著管道傳了出去。聲波沿著管道傳播、遊走、回蕩，又被老六的念氣捕捉，並分析信息，結果很明確：聲波範圍內發現了多層濾網，卻沒有發現岔路。
老六嘆了口氣：「好吧，你說的是對的，我們先回去吧。」
大腦轉身回了腐化池。
但大腦不知道的是，剛剛的一發聲納，卻帶來了一些信息的漣漪。
#編號b7u94d監測到異常聲訊號#
#開始管內掃描#
#掃描無異常#
#開始部件自查#
#部件無損壞
#異常聲訊號無重複#
#判定：雜訊#
#關注級別確定為8級，暫時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