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鸞 “肉柴得很，嚼都嚼不動。不好吃。……
明夏有時候也覺得自己真是走了狗屎運, 有生之年竟然能與龍舌弓相遇。
若問這世間生死關頭最要命的事情是什麽，要讓明夏來說, 當然是能源供應不上。比如用槍的沒了子彈。至於重型武器沒了能源, 那更是廢鐵一堆，不但沒用, 還會增添許多累贅。
但龍舌弓不會成為這種拖累。它會聽從明夏的召喚自己回來。
七爺爺所說的“認主”, 在明夏看來, 其實就是一種認可與接納。龍舌弓願意接納明夏成為它的戰友。這是一種合作的關係，相互依存, 相互成就。
而明夏也給了龍舌弓他所能夠給予的最大的尊重。在他心裏, 龍舌弓從來不是他的所有物。這世間因緣際會奇妙無比，誰知道哪一天就沒了那份相聚相守的緣分呢。
明夏伸手, 抓住了還沾著鳥血的龍舌箭，搭在弦上, 瞄準了領頭的青鳥。
青鳥猛地一下俯衝，避開了這支箭。然而它的俯衝卻又為明夏主動拉開了一個最為適合攻擊的距離，被隨後追來的一支箭穿透的腦袋，嘎的一聲尖叫, 從半空中摔了下去, 掉在沙地上不動了。
鳥群登時大亂。它們原本是要將這一人一狐圍困住的, 如今眼見著是圍不住了。
青丘趁機衝了過去, 張口噴出一團火來。一群烏合之眾忙不迭的東躲西藏，離得近的都被燒成了炭團，劈裏啪啦掉了下去。有幸逃脫的那些更是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沙丘之上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隻留下一地的鳥屍和一股久久不散的燃燒蛋白質的焦糊味兒。
明夏從青丘背後跳下來，用腳尖挑起青鳥翻了個麵兒，“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鸞鳥。”青丘不怎麽感興趣的說：“肉柴得很，嚼都嚼不動。不好吃。”
明夏，“……”
這都不止是保護動物了，這根本就是傳說中才存在的神鳥好吧？雖然現在看起來也沒有多神就是了。
青丘翻了個白眼，“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可憐它們做什麽？！”
明夏，“……”
它們身上還有這種道德標簽？
青丘十分有耐心的給他的好朋友解釋，“你看過《山海經》吧？鸞和鳳在上古時期都是很普通的東西，也就長得稍微好看一點兒吧，根本沒那麽神秘高貴的。它們早年的時候曾經追隨朱雀，後來見四大神獸與女媧一夥兒鬧掰了，就帶著手下轉投到了女媧門下。”
自從進了第六組，明夏可是把《山海經》當成工作檔案來看的。鳳與鸞的記載當然也看到過。不過書裏並沒有記錄它們與朱雀一族的關係。如今看這些青鳥竟然跑來圍堵他們倆，果然就是仇人的做派啊。
既然是老祖宗的仇人，明夏也就沒啥客氣的了，他和青丘把那幾隻青鳥身上好看的尾羽統統薅了下來，領頭的那隻青鳥大概是活的年頭長，尾羽當中有兩支羽毛格外修長些，羽毛尖上還長出了光彩璀璨的斑紋，尤其好看。
幾隻青鳥的毛被薅的快禿了，一人一狐才算出了一口怨氣。
明夏惡狠狠的說：“等回去了給你紮一個逗貓棒玩。”
青丘，“……”
行吧。
一人一狐整理了一下東西，沿著原路回去找幫手。
他們一走，就有人從沙丘背後探出頭。這幾個是趁著他們打得一團亂的時候悄悄摸過來的，都是普通人類，身上也沒有什麽特殊的能量波動，因此連青丘也沒發覺。
他們原本是計劃等著鳥群把這一人一狐攔住了，他們好跳出來綁人的。沒想到根本沒輪到他們上場。事實上，一見那狐狸會噴火，他們就已經打消了衝出去抓人的念頭了——他們大多數都是被騙進來工作的，可沒打算替這些不懷好意的妖怪賣命。
他們把地上的鳥屍撿起來裝進袋子裏，看到中箭的鳥屍時倒也沒啥感覺，技不如人麽，不認命也沒法子。但看到那幾隻青鸞連毛都被薅禿了，多少有些無語。
這都啥人啊。對手死都死了，還不給人家留個全屍。
“狐狸可真厲害。”其中一人讚道：“竟然還會噴火。”
另一個跟著歎了口氣，“好容易有這麽幾隻青鸞，全折在這裏了。九爺該發火了。”
“發啥火？”旁邊有人反駁他，“也就是飛得快些，屁能耐沒有。不過是讓它們過來把人攔住，這樣的小事也做不到，還把命搭進去，也夠廢柴的。”
“飛得快也是優點啊。”
“沒想到帶著狐狸的那個人箭法這般厲害……”
“……”
幾個人心有戚戚，一邊悄悄說幾句閑話，一邊收拾好屍首，急急忙忙的走了。
鳥屍帶回去的時候，被他們稱為九爺的那個男人果然大發雷霆，咆哮聲硬是把隔壁房間裏的一屋子人都給震醒了。
南江從窗口回過身，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大家都別出聲。
白英一臉幸災樂禍的湊了過來，“全栽了？”
窗口隻有兩個巴掌那麽大，白英一湊過來就把南江擠到一邊了。就這樣南江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他壓著聲音悄悄說：“不光全栽了，還栽的很沒麵子。”
白英一眼就看見外麵大廳裏堆了一地的鳥屍，尤其那幾個被薅禿了毛的青鸞，身上的箭傷連個遮掩也沒有，血淋淋的，模樣真是再淒慘不過。
妖族化形之後會在人類社會當中生活很久，因此他們多少也都保留著一些千百年前的觀念。比如死者為大。這幾隻青鸞雖然還沒修煉出人形來，但活的年頭也是很長了，趕上天時地利的話，化形也不過就是眨眼間的事。如今就這麽死了，還被人薅了毛，死都死的極不體麵。簡直是妖界的恥辱。
九爺的聲音雖然大，但他那一口不知道什麽朝代、哪個地域的方言卻不易聽懂。南江和白英一邊聽一邊猜，覺得他罵的大概是他身邊那個灰白頭發的矮胖子。或者這些禽鳥就是這個矮胖子推薦的。
禽鳥全栽了，派去的人類守衛也沒起到什麽作用，也難怪九爺會生氣。
南江有些幸災樂禍的想，說不定一聽說隻有一個行動隊的實習生在外麵，九爺壓根就沒當回事兒，還以為隨便派誰出去都能手到擒來呢。
南江往旁邊讓了讓，從窗縫一側望出去，果然看見了杜指揮的半邊身體。
杜指揮身上穿的還是把他騙進牢獄裏的那身帶著血跡的作訓服，看上去髒兮兮的，活像個剛從戰場上下來的落拓的老兵。
其實說起來他也不過才是人到中年，眉眼方正，帶著幾分儒雅氣。但是因為常年在野外泡著，很是養出了一身粗糲的悍氣。或許是城府漸深的緣故，連帶著麵貌也透出一股深不可測之感。
他那就那麽大大咧咧的坐著，似乎在聽九爺訓斥屬下，又仿佛並不在意。過了一會兒，似乎察覺有人在看他，刀鋒般的視線刷的掃了過來，在小窗上微微一頓，又飛快移開。
小窗口距離他們坐著地方有三四十米的距離，屋裏又黑，南江覺得杜指揮就算察覺有人在看他，也不一定看得清楚到底是誰在看他。不過他做了虧心事，到底還是有些心虛的吧。
南江打量他幾眼，又往旁邊讓了讓，試圖把那位大發雷霆的九爺看清楚。無奈九爺坐著的地方與小窗口不在一條直線上，他費了半天勁兒也隻看到半邊肩膀。
他穿著一件舊式的青色長衫，從袖口探出的半個手掌瑩白如玉，似乎是一位年輕公子。
南江收回視線，看了一身身後房中橫七豎八的人。特勤六個，都負了傷。這些人是杜指揮和胡老帶進來的，南江都不認識。除了他們之外，就都是第六組自己人了。有先他一步被關進來的唐勳和趙小北，也有晚他一步被拐來的李悠然、白英、畢老和謝榮。
謝榮竟然也跟他們關在一起，這一點多少讓大家有些驚訝。就是謝榮自己似乎也沒想到，但他無論衝著窗口喊什麽都沒人搭理，隻能氣急敗壞的坐在一邊生悶氣。
從人數上看倒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隻是沒有武器，是個很大的問題。不過仔細想想，他們的武器對妖族的殺傷力也是有限的，有沒有都不是最重要的問題。
南江湊到白英耳邊悄悄問他後麵幾個綠洲距離這裏有多遠。
白英與他配合久了，有時候一個眼神就知道彼此是什麽意思。於是兩個人很自然的就想到一起去了：明夏和青丘能帶多少援兵暫時不好說，但他們是一定會來的。既如此，總不好讓他們自己在外麵瞎折騰。
他們這些人好不容易當一回俘虜，而且還被關在一塊兒。若不裏應外合一下，實在有些辜負了這一番折騰。
南江把自己人都叫到一起，幾個人連說帶比劃的商量，盡量不驚動外麵的人。畢老則自告奮勇的替他們站在小窗口把風。要論能耐，他未必就比這些緝妖師高明多少，但妖族天生耳目聰敏，這一點，這裏的人沒誰比得過他。
哦，還有一個謝榮。不過他不算他們這邊的自己人，不算數。
“從已經知道的情況來推測，這個基地就是大圈套著小圈的結構，”南江說：“最外麵一圈不用說了，就幾個幹粗活兒的普通人類。沒有什麽戰鬥力，要進來這一層並不難。”
李悠然回憶了一下他們來時走過的路，“要這樣說，這個塔其實距離最外麵的那層能量牆並不遠。應該就是用來監視綠洲外圍的情況的吧？”
南江頭天晚上被大鳥引到塔上的時候也察覺了，雖然一人一鳥在房屋之間來回繞圈子，但大方向就是從裏圈往外圈走，這一點是不會錯的。
“住在這一層裏的以人類居多，”南江好歹摸索了一整晚，比他們後麵這一批拐來的知道的多一些，“有些直接就是從外麵騙進來的，對妖族的忠誠度並不高。這一點或許可以利用。”
南江蘸著水瓶裏剩下的一點兒水在磚地上畫了個簡易地圖，給大家講了講外麵的情況，還有夜裏巡邏隊的人員安排和路線，好叫大家心裏有個底。
李悠然左右看看，鬼頭鬼腦的往唐勳的方向靠了靠。唐勳立刻就反應過來，主動湊過來，擋住了她後方的謝榮可能會投來的視線。白英也十分機靈的湊過來，靠在了李悠然的另一側。
南江的視線從這幾個人的頭頂望過去，謝榮孤零零地縮在角落裏，似乎在發愁他自己的前程，倒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再一低頭，就見李悠然從靴筒裏摳摳搜搜的摸出來一卷仿佛是厚紙卷似的東西。
南江好奇，抬頭一看白英和唐勳也是一臉驚訝的表情。白英還悄悄問了句，“這是啥？”
李悠然沒理他，伸手將紙卷在地上鋪開。南江看的清楚，這紙卷顏色漆黑，厚度在三至四毫米間，看上去如牛皮一般帶著些許韌性，鋪開之後大小與普通手機相仿，十分平整。
幾個人還要問，李悠然不耐煩的壓著嗓子嗬斥，“都老實看著！”
她話音未落，就見紙片中心亮起了紅豆大小的一個光球，光球疾速旋轉，緊接著整片紙板都亮了起來。
竟然是一塊電子屏幕。
屏幕上有線條順時針掃過，漸漸的將周圍的地形都顯現出來。房屋、街道、樹木、湖泊，還有許多動來動去的細小的亮點。中央處一個紅點，這是將他們所在的位置設為中心了。紅點前後兩道明亮的藍色弧線，不用說，就是南江親眼見過的那兩道能量牆了。
幾個人都看傻了。
“這……哪來的？”南江也有些口吃，他怎麽不記得第六組有這種技術？
“溫老師給的。”李悠然有些自得的一笑，“都沒告訴明夏，直接塞給我了。”
旁邊唐勳看她得意洋洋的嘴臉，哼唧一聲給她潑冷水，“這有啥得意的？說明溫老師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你更傻，容易被拐。”
李悠然，“……”
死小子會不會說話？！
南江眼見所剩無幾的戰友之間要爆發內戰，連忙跳出來製止，“都閉嘴！”
這一聲動靜稍稍大了些，畢老都回過頭噓了一聲。
門外一陣喧嘩。
南江連忙伸手去拿地上的電子屏，卻見屏幕上一群密密麻麻的亮點衝過了外圍的能量牆，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