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見者殺 這是鎮妖司在千百年前曾經下達……
唐勳作為開路車的駕駛員, 這個時候是不能離開自己的崗位的。
副駕是隊醫林素，她配備的不是網槍, 而是一把適合短程射擊的手槍。她和身兼技術外援、戰鬥外援的明夏不同, 是單純的輔助人員，保護好自己就是幫了大家的忙。
林素不大放心地拍了拍身旁的車門, “工具車是什麽級別？夠不夠結實？”
她怕的不是車門不結實自己會不安全, 她怕的是連累隊友分神來解救她。
“放心吧。”唐勳的表情凝重, 雙眼盯著遠處漸漸逼近的土黃色的浪潮，隱隱透出一股狠勁兒, “你看這倒黴地方這個憋屈勁兒, 坦克都不一定開的進來，還有什麽比溫老師的開路車更合適？”
看明夏就知道了, 這對師徒都是大殺器，溫老師出品的開路車它怎麽可能僅僅是一輛開路車呢？
開路車嗡的一聲響, 鏟鬥抬了起來，十分靈活的在半空中翻了個花。
“媽的，來吧！”唐勳惡狠狠的罵道，“看老子怕不怕你們這些雜碎！”
先頭兵在距離他們大概二十多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個距離, 足夠大家看清楚它們的長相, 果然如資料上描述的那樣長著一張鼠類的尖臉, 一身土黃、棕黃的油滑皮毛, 四肢短粗健壯，腦袋上還長著鹿角似的短角。
短角大概有成年人的拇指粗細，有長有短, 據說跟蠱雕的年齡有關。顏色則從根部的棕黃漸漸過度到尖端的黑色。至於翅膀……
明夏一直對這種動物竟然還長著翅膀感到格外的好奇，但它們這樣一個挨一個地擠著，一時倒看不清楚背後是什麽樣兒，模糊覺得好像背脊不大平順似的。
然後，他注意到了它們的眼睛。
明亮的金色眼睛，在晨光中熠熠生輝。它們專注的打量著麵前的獵物，那目光極其冷靜，卻又隱含血腥的殺意。
明夏覺得自己隻是眨了一下眼睛，便有什麽東西在眼前炸開似的，一片土黃夾雜著棕紅的浪潮鋪天蓋地般湧了上來。
數張大網瞬間張開，將最先撲到近處的蠱雕兜入網中。擠成一團的蠱雕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在網中拚命掙紮。後麵的蠱雕則毫不遲疑地踩著這些困在網中的同類，繼續往前衝。
明夏知道市麵上常見的網槍通常可三連發，他們使用的網槍經過了溫涼和技術部的改進，可做到□□。網的材質也經過了特殊處理，不至於在短時間內被妖力破壞。
但使用網槍也是有前提的，如果蠱雕的數量實在太多，或者網的材質支撐時間不夠長，反而會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危險。
在他身後，唐勳像個剛剛通過技術考試的挖掘機駕駛員似的，坐在駕駛艙裏遙控鏟鬥將撲上來的蠱雕左右揮開，而左右兩邊等待它們的則是張開的大網。
鏟鬥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兵器橫空出世，令蠱雕的正麵進攻方寸大亂。唐勳卻越打越興奮，有一種自己化身為大貓，揮著爪子在鼠群裏拍耗子的爽感。
青丘及時給明夏傳遞消息，“唐勳守得住，暫時不用管前麵。”
明夏這會兒也沒精力管正麵了，因為開路車後方的地勢相對較為開闊，湧過來的蠱雕也比前方的更多。
終於有一隻蠱雕從雕群的後方跳了起來，在半空中張開了一對翅膀，氣勢洶洶的朝著半跪在車頂的明夏衝了過來。
明夏一箭將它射了下來，視線隨著蠱雕掉落的身體飛快地掃了一圈。蠱雕體型比成年狸貓大一圈，翅膀也就比雞鴨的翅膀略大一些，然而這對翅膀張開時卻顯得十分有力，飛行的姿態也給人一種它其實很擅長飛行的印象。
後方的蠱雕像是受到了提示，一隻接一隻地撲騰起來，竭力越過前方的同類，不約而同將守在最高處的明夏當做了攻擊的目標。
明夏的群發技能終於派上了用場。
幸運的是，並不是所有的蠱雕都擅長從空中發動攻擊。更多的蠱雕仍在地麵上挨挨擠擠地往前衝，試圖依托數量優勢來突破包圍圈。偶爾也有幾隻蠱雕撲騰著張開翅膀揮動幾下，卻明顯飛不起來。
明夏放出雙箭，將躍過李悠然頭頂的兩隻會飛的蠱雕射了下來。鮮血自半空中砰然炸開，將她半邊身體都染成了紅色。
同類的鮮血發出的味道令周圍的蠱雕都躁動了起來。
明夏的視線警覺的掃過前方的蠱雕群，手底下快速換了兩支箭。
青丘驀然發出一聲尖叫。
“看你背後！”
明夏回身，見一隻身形巨大的棕黑色蠱雕騰空而起，靈活地穿過了鏟鬥搖擺的空隙，徑直朝著明夏撲來。
明夏長箭射出，蠱雕在半空中猛然向上拔起。長箭緊貼著它的尾巴飛了出去。它的身體在半空中微微一轉，瞄準了明夏俯衝而來。
這麽近的距離，明夏完全沒有辦法再放一箭。隻能狼狽的向旁邊一躲，避開蠱雕這氣勢洶洶的一撲。
蠱雕的兩隻前爪在車頂上劃過，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抓撓聲，留下幾道深深的抓痕。它的後腳在車頂上用力一瞪，拍打著翅膀拔高了身體，極快的在半空中轉身，再度朝著明夏撲了過來。
明夏不敢轉身，他背後還背著青丘呢。
青丘正在拚命掙紮，想從背包裏竄出來。但明夏一直在躲閃，連帶著它也跟著來回晃，兩隻爪爪根本沒辦法抓住背包。
它看不清楚身後的情形，但在它的前方，蠱雕的包圍圈越圍越近。甚至還有幾個充當哨兵的蠱雕已經張開了翅膀，在大部隊的上方低低地盤旋起來。
青丘拚命扭頭，隻看見蠱雕張開的翅膀已經撲到了明夏身前。
青丘驚恐的大叫起來。
伴隨著尖叫，青丘腹中似乎有一股氣流猛然間盤旋上升，直衝上了它的頭頂，然後在那裏轟然炸開。
明夏像是被人從背後重重地推了一把，腳下不穩，一下從車頂上摔了下來。
他心裏暗暗叫了一聲糟，剛撐起身體要爬起來，就聽耳畔傳來風聲，有什麽東西擦過他的肩膀，砰的一下砸在他的腿邊。
明夏一眼瞥見那一團棕黑的毛色，頓時汗毛直豎。
這一瞬間，他無暇去考慮它為什麽會摔下來，條件反射一般摸出靴筒裏的短刀，一刀切斷了它的咽喉。
腥熱的鮮血濺了明夏滿手。蠱雕沒有掙紮，隻是四肢明顯的變得綿軟，金黃色的眼睛裏那種殺氣騰騰的凶光也一點一點消散了。
短短幾息，周圍的情勢已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蠱雕像是被什麽東西控製了似的，一個個身體僵直的停住了動作。
二隊的人真要瘋了，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還等什麽啊。難道等它們蘇醒過來回過頭來殺他們嗎？！
殺啊！
這一段神奇的時間或許隻有短短幾分鍾，明夏卻覺得握刀的手臂都變得酸痛起來了。
或許在下刀的最初，他心裏也有過刹那間的猶豫和遲疑，覺得這樣一麵倒的斬殺是不是不大符合人道主義精神。
但這樣的猶疑隻是一刹那的事。他的心很快就變回了冷硬而理智的狀態，就算這會兒沒人特意來提醒他，他也不會忘記鎮妖司在千百年前曾經下達的命令。
見者殺。
這是一個沒有時間限製的命令，下達給所有鎮妖司的成員。
這個命令本身或許血腥，但它針對的是人妖對抗史上最凶殘冷血的敵人。它們曾經屠了燕北十六鎮，所過之處，無一活口。
它們在人類社會當中造成了極大的恐慌。如果讓它們活著，如果有朝一日它們想辦法破開大陣……
明夏想起了羅羅鳥襲擊老城區的情形。羅羅鳥曾經從他的肩膀上硬生生撕下來一塊皮肉，留下的傷疤到現在還沒消失呢。
傻瓜才做那種好了傷疤忘了痛的蠢事。
那種奇怪的被控製的狀態一解除，包圍圈後方的蠱雕就飛快地散開了。隻留下了一堆堆殘缺不全的屍體。
開路車周圍很快被清理出來了。
南江把幾個人重新分派了一下，明夏繼續坐在車頂上負責防禦，唐勳和林素看車，其餘的人把蠱雕的屍體堆積在開路車清理出來的一塊空地上，澆上汽油，點了一把火。
南江則帶著趙小北繞著空地周圍噴灑阻燃劑，免得大火蔓延開來。
明夏手中持弓，匕首就放在腿邊隨時可以拿到的地方。
直到這個時候，明夏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青丘已經好長時間沒說話了。他連忙放下雙肩包，把青丘抱了出來。
青丘不知何時竟然昏了過去，雙眼緊閉，小身體也軟綿綿的，嘴角還掛著一線血絲。
“青丘？”明夏的手都哆嗦起來了，“青丘你怎麽了？南江！”
南江被他淒厲的喊聲嚇了一跳，連忙跑了過來。他的視線落在青丘身上，心頭也是一跳。
“它怎麽這樣了……”明夏急的冷汗都出來了，“我剛才沒顧上它，也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昏過去的。你說它是哪兒受傷了？”
南江撥拉撥拉它的眼睛，再撥拉撥拉它的尾巴，然後舉著它的尾巴讓明夏看。
青丘的尾巴非常漂亮，白絨絨，蓬蓬鬆鬆，捧在手裏像捧了一大把棉花糖。但南江肯定不是為了要讚美小狐狸的美貌才讓他看這個。明夏定了定神，仔細觀察手裏的尾巴。這一看，還真看出了幾分不同來。
小動物的尾巴都比較敏感，青丘也不例外。偶爾明夏摸一把它的尾巴，它都會癢的縮起來。明夏也就有意識的不去觸碰。
他一直以為青丘的尾巴與狗尾巴結構差不多，隻是毛毛比較長，所以顯得蓬鬆可愛。但這會兒拿在手裏，他才發現青丘的尾巴不是隻有一條，而是很多條，每一條都長著蓬鬆細密的長毛。就像一把笤帚，看上去是一把穗子，其實仔細看，它是由很多根高粱穗子紮在一起的。
九尾狐。
明夏後知後覺的想起他的好朋友是傳說中青丘山上的九尾狐。《山海經》中記錄它“聲如嬰兒，喜食人”。
“九條。”南江說：“它的尾巴長全了，說明妖丹裏存貯的能量已經全部激活。”
明夏摸了摸他心愛的小狐狸，有些難過的問南江，“那隻蠱雕馬上要抓到我的時候，我聽見青丘的尖叫……我以為它被嚇到，但是現在想想，那個叫聲很奇特，不像是被嚇到，倒像是……”
明夏不知該怎麽形容青丘的叫聲，“像是有什麽情緒要爆發……是能量恢複的後遺症嗎？”
有風刮過，濃煙竄了過來，引得兩個人都連忙閉氣。明夏還小心的用袖子擋住了青丘的小嘴巴。
“如果沒猜錯，那應該是能量融會貫通的過程。它做完恢複……”
南江的話沒說完，神情忽然警覺起來。
他猛然轉身，見熊熊燃燒的火堆上方，竄起的濃煙忽然匯聚到了一起，慢慢地凝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