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舍不得 再有人欺負你，可怎麽辦呢？……
初七那天天氣不錯, 天空瓦藍瓦藍的，連一絲雲都沒有。陽光暖融融的照著路上的車輛行人, 微風拂過, 站在登記處台階下的每一個人都心情明媚的仿佛陽春三月。
塗慶拉著明夏不停的問他，“我看上去怎麽樣？頭發亂了嗎？褲子有沒有起褶？”
明夏看出他緊張, 不好打擊他, 隻能不停的說好話, “帥的不行，從來沒這麽帥過。頭發也不亂, 衣服也筆挺得不行……你就放心吧, 就算你今天光腳丫披一條編織袋，明鳴也會覺得你帥上了天。”
明鳴臉上帶著笑, 捧著青丘逗它說話。看上去倒沒有塗慶那麽緊張。
這個假小子難得一次穿著裙子和樣式很淑女的大衣，臉上還化了淡妝——明夏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化妝。
明夏本來不緊張的, 但是不知怎麽，看到明鳴這樣鄭重其事的態度，他反而緊張了起來。這一刻，他真的無法確定明鳴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她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沒錢沒地位, 性格老實, 打架也不在行。但她能接受一隻灰兔子當她的丈夫麽？
時間到了, 登記處的大門打開。
未婚夫妻倆不由自主的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頭發。青丘飛了回來, 拍打著翅膀無比輕盈地落在了明夏的肩膀上。
為了表示對這件事的重視，青丘特意戴上了明夏送給它的那顆漂亮的轉運珠。毛毛也被自己用小尖嘴啄來啄去，梳理的整整齊齊。
“你說, ”青丘也有些不安，小聲的問明夏，“明鳴會答應嗎？”
明夏老老實實的搖頭，“我不知道。”
他們隻是這一事件的證明人，隻能旁觀，卻不能代替別人做決定，更沒有資格對當事人的決定評頭論足。
因為這是別人的人生。
登記處的每一間登記室都布置的非常溫馨，宛如居家的客廳。
廳裏有暖色的布藝沙發，沙發上有毛茸茸的可愛布偶，中間的茶桌上還擺著玻璃花瓶，裏麵是新鮮的玫瑰花。
明鳴塗慶和他們的證明人在一側的沙發上落座，登記處的兩名工作人員在茶桌對麵的沙發上落座，十分客氣的先做了自己介紹。
這是兩位中年男士，三四十歲的年紀。明夏看不出他們是人是妖，但他們看起來都非常和氣，而且耐心十足。
工作人員先給他們做了一個詳細的登記，包括證明人的姓名以及在“第六組”的職位。
明鳴第一次聽說“第六組”這樣一個機構，也是初次知道明夏在這個機構之中擔任一定的職務。最令她驚訝的是，明夏肩膀上的小八哥竟然也是一位正式的工作人員。
她開始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了。
工作人員交代流程，“接下來，是塗先生向明女士坦白身世的環節。無論明女士能否接受塗先生的解釋，請務必保持冷靜。”
明鳴難得的緊張了起來。她坐直了身體，雙眼緊緊盯住了塗慶。
塗慶的臉色發白，他抬起頭又低下，雙手緊握在一起，緊張得都有些發抖了。
明夏和青丘也跟著緊張起來，心裏對他充滿了同情。相反南江要冷靜得多，他靜靜的坐在一旁，和那兩位工作人員一樣，耐心十足的等待著塗慶的坦白。
“在我說話之前，”塗慶終於想到了一個合適的開場白，“我想先請你看看這個。這是我的身份證和居住證。”
明夏緊挨著明鳴，明鳴接過證件的時候，他也看到了那兩張淺灰色的卡片。
卡片的大小格式與身份證相仿。不過一麵是塗慶的半身照片和身份信息，另一麵則嵌入了一張灰兔子的照片，這是塗慶的本體。旁邊的文字信息包括籍貫、化形時間以及本體的生物學分類。
另外一張卡片則更為詳細，除了姓名、年齡、住址這些信息之外，背麵還有一組數字編號和一組條形碼。
這些就是一個沒有犯罪記錄的平民妖怪在人類社會裏擁有的合法證件。
明鳴翻來覆去的看這兩張證件，她好像明白了什麽，但又完全不能相信。
明夏小心地攬住她的肩膀拍了拍，他理解她的感受。這種世界觀完全被推翻的感覺，他也曾經經曆過。
“兔、化形、還有這個出生時間……”明鳴不確定的看看低著頭躲避她視線的塗慶，把視線投向了明夏，“這都什麽意思啊？”
明夏在她背後輕輕拍了拍，“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明鳴呆滯的看著他，“我一直相信世界上有妖怪，但我沒想到妖怪還能這麽光明正大的到處晃蕩，還有證件……我其實沒想到的是我也能遇見妖怪……我他媽的在說什麽呀……”
明夏摸摸她的狗頭，“冷靜冷靜。”
明鳴是運動員，受過專門的訓練，自有一套不讓自己慌亂的方法。
片刻後，她臉色恢複了一些，眼神也變得清醒了許多。
她沒有抓著塗慶追問，反而轉過頭問明夏，“你早就知道？”
明夏點點頭，伸手摸了摸肩膀上的青丘，“它跟塗慶情況差不多，隻是現在因為某些原因，沒有辦法變成人形。”
明鳴歪著頭打量青丘，“我一直覺得它不對勁，太聰明了。原來是妖怪……那就難怪了。還有你們……”
她的視線在南江和工作人員的身上掃過，不大確定的問：“你們也跟他一樣？”
南江沒有多說，隻是搖了搖頭。
兩個工作人員連忙解釋他們都是普通人類，隻是恰巧在“第六組”工作。又解釋人類社會當中還有很多妖族，他們適應了人類的生活方式，遵紀守法，把自己也當成了人類社會的一分子。
而這個特殊的登記處，也是“第六組”的一個特殊部門，專門登記妖族的婚姻狀況。
“擁有合法證件的妖族，結婚、生育，包括孩子將來的入籍、求學……各項事宜都要在這裏做登記，並由‘第六組’統一安排。”工作人員說：“這也算是為妖族設立的一個特殊服務部門，保障團結守法的妖族應該享有的各項權益。”
明鳴揚了揚手裏的證件，“跟我坦白，也是規定要求的？”
工作人員很嚴肅的點頭，“身為人類的一方，在締結婚姻的時候，依法享有知情權和自主選擇權。一旦發現妖族在婚姻關係中對配偶隱瞞、欺騙，婚姻會被判無效，當事的妖族也會被判入獄，視情節輕重，處以十年到一百年的刑期。”
另外一名工作人員補充了一句，“妖族在很多方麵享有和人類同等的權利，但是對於人類的任何傷害，包括欺騙行為，都會被重判。這一條在人類與妖族締結的第一份盟書裏就有清楚的記載，千百年來雙方也一直維護並遵守這份盟書的約定。”
明鳴微微垂下頭，她看著手裏的兩張卡片，陷入了沉思。
明夏緊張得不行，青丘也感染到了他的這種不安。
它在明夏的肩膀上來回溜達，繞了幾圈之後又跳到了南江的肩膀上。一顆小心髒砰通砰通的，都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明鳴默默的消化了一會兒，抬起頭開始繼續提問，“如果我同意，要由你們來負責登記。我的身份、工作、各項信息都被錄入你們的係統。就好比家屬隨軍一樣，對吧？”
兩個工作人員一起點頭。
“那我要是不能接受，拒絕了呢？”明鳴緊盯著他們倆的表情，“又會怎麽樣？”
可憐的塗慶嘴唇都白了，但他這會兒理虧，硬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靜靜的聽著工作人員給他的未婚妻講解登記的流程。
“是這樣，”工作人員甲解釋說：“如果你們協商不成，他並沒有得到你的諒解和接納。那麽這一樁婚姻登記就宣告失敗。”
明鳴點點頭，“然後呢？”
她在已經知情的情況下，他們怎麽做才能放心的讓她離開？
工作人員乙輕輕咳嗽了一聲，“我們有一些特殊的技術，會幫助協商不成功的人類一方，讓她忘記在這裏發生過的不愉快。”
明鳴一下坐直了身體，“洗腦？！”
工作人員甲搖頭，對這個說法表示不讚同，“不是洗腦，隻是抹去最近的一段記憶。當事人會忘記自己曾經與對方產生感情，也不會記得對方真正的身份。從這個大門走出去之後，分道揚鑣，重新過回單身生活。”
明鳴被這個回答震住了。她有些遲疑的望向塗慶，塗慶這會兒已經抬起頭，他望著她，臉色發白，表情卻十分鎮定溫和。就好像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她做出怎樣的選擇，他都不會感到意外。
“我忘了，”明鳴問他，“但是你還記得？”
塗慶有些勉強的笑了笑，“我是妖。這是妖族的宿命，不能逃避。”
明鳴看著他，心裏酸酸的，“那你會記得我多久？”
塗慶揉揉臉，竭力讓自己露出一個從容一點兒的表情，“不知道啊，大概會很久吧。不過沒關係，我還是能看到你的。”
看到你，默默的關注你，如果有需要，在一旁悄悄的幫助你。
明鳴的眼淚流了下來。
明夏有些難受，他摟住青丘揉了揉它身上的毛毛，把它舉起來擋住了自己的臉。
好的結局壞的結局他都有心理準備，但看到明鳴無聲無息的掉眼淚，他心裏還是難受的不行。
青丘也有些垂頭喪氣的，後悔自己跑來看這麽一場熱鬧。
明鳴哭了一會兒，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很認真的看著塗慶，像要把這張臉一直印到腦海裏去。
“塗慶，”她小聲問他，“要是我把你忘了，以後就沒人幫你打架了。再有人欺負你，可怎麽辦呢？”
塗慶強打精神的衝她微笑，“其實我也沒那麽菜。要是遇到實在對付不了的，就躲躲唄。總不會傻到去跟厲害的人硬碰硬。再說不光是我，誰活著沒受過委屈呢。”
明鳴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哽咽的說：“可是我舍不得。我一想到你有可能被人欺負，我就難受得不得了。”
塗慶小心地握住了她的手，握了握，又鬆開，“沒事。我是兔子，打不過也能跑掉，我跑得快。”
明鳴哭著搖頭，“可是……我不想放你一個人出去挨欺負……”
塗慶的眼眶也紅了，“有什麽好擔心的，我也是個大男人……”
“大男人又怎麽樣？”明鳴哭出聲，“遇到碰瓷的，還不是被人家推來推去，衣服袖子都被扯掉了。”
塗慶的眼神悲傷，臉上卻露出了明朗的笑容，“這些黑曆史就別提了，我以後會注意的。再說你現在擔心，是因為你還記得我，不放心我。等你忘掉了……”
他停頓了一下，艱難的安慰著他哭得滿臉是淚的未婚妻，“等你忘了我，也不會再記得這些事，也就不會再擔心了……”
明鳴打斷了他的話，“塗慶！”
塗慶溫和的看著她，伸手給她擦眼淚，“明鳴，你是個特別好的女孩兒，特別特別好。忘了我，你還會遇到愛你的人，你以後會很幸福的。”
明鳴的眼淚又流出來，被她拚命的忍了回去。她捧住他的臉，飛快的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可我不想忘了你。”
“我舍不得。”
“我想好了，塗慶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