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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明夏的反省 他竟然廢材到讓小青丘擔心……

  明夏一頭冷汗的睜開眼, 發現自己還躺在睡袋裏,旁邊本來是南江位置的地方, 睡袋已經疊起, 人卻不知去了哪裏。


  林素在火堆上支著鍋子燒水,稍遠一點的地方, 唐勳等人正在跑圈, 這是每天早晨的例行訓練, 除了林素和青丘,其他人都是必須參加的。大概是看明夏才回來, 又受了驚嚇的份兒上, 大家默契的沒有喊他起來。


  太陽尚未升起,林間晨霧未散, 草葉上還染著薄霜。如果不去想他們到底是在什麽樣的地方,眼前的晨景還真是令人心曠神怡。


  明夏抹一把額頭的冷汗。


  他想不明白, 白天見到諸懷的時候明明沒有發生什麽可怕的事,甚至在夢裏也並沒有特別驚悚的情節,為什麽感覺會那麽嚇人?


  其實諸懷單看外表還是很好看的,尤其那種古代貴公子特有的清雅倜儻, 更是在現代人身上看不到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做的夢, 甚至還沒想起夢裏到底有什麽經曆, 小心髒先開始砰通砰通的狂跳。


  明夏很不願意承認, 他潛意識裏是在害怕這個妖怪的。甚至他人形的樣子遠比獸形更讓他感到害怕。


  至於為什麽,他暫時還想不明白,隻能先把它放到一邊。


  明夏打起精神來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他們現在有克製魚婦的法寶, 接下來的一段路程應該不會那麽艱難了。


  有了青鸞的羽毛,沿著洗心河趕路變成了一件愜意的事,不僅景色迷人,也安全。


  妖怪們在封印之內還是有一定的自由度的,他們各自的地盤也都是經過長期的爭奪戰劃分好的。在洗心河附近,輕易不會有不開眼的家夥跑到魚婦的地盤上來打獵。倒是偶爾會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外界沒有的動物。


  明夏把它們都畫了下來。他想,這也算是一本另類的日記了。


  比如一種野獸外形像豹子,腦袋上卻長著彩色的花紋。還有一種白馬,頭上長了一隻角,有點兒像故事裏的獨角獸,隻是沒有故事裏描述的那麽漂亮。


  快到鬆樹崖的時候,他們還在河流水淺的地方看到了一種鮨魚,身長不足一尺,長著一個有點兒畸形的大腦袋,仔細看竟然有點兒像是狗頭。但它探出水麵的時候,還會發出嬰兒哭叫般的聲音。


  明夏懷疑它其實是娃娃魚的一種,但唐勳說不是,還說長江流域也曾經發現過這種魚,但是後來滅絕了。據說它本身也是一味藥材,可以治療瘋癲病。


  這種說法讓明夏想起了小時候參觀動物園時看到的掛在籠子外麵的標牌,上麵總是寫著某種動物的經濟價值:肉可食用、毛皮可做衣服、某個器官可入藥等等,仿佛它們不是大自然獨立的個體,而是人類豢養的某種食材。


  這樣的介紹方法讓年幼的明夏有一種相當不舒服的感覺,

  “我一直以為《山海經》是一部上古時代的百科全書,”明夏捏著唐勳的脖子,用力晃了兩晃,“被你這麽一說,立馬覺得那就是一本古代的食譜……檔次一下就掉下來了。”


  唐勳哈哈笑了起來,“書上就是這麽寫的,我們就是這麽背的,我也沒辦法呀。其實我都把它當成是鎮妖司留下來的重刑犯登記簿來看的。真的,不騙你。”


  明夏正要說話,忽然覺得眼前黑了一下。


  唐勳連忙扶住他,他以為明夏沒看路,腳下滑了,正要打趣他兩句,卻發現他臉色有些發白,眼睛也好像找不到焦點似的。


  “明夏?”唐勳拍拍他的臉,見他完全沒有反應,連忙喊林素。


  南江也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異動,囑咐大家原地休息,自己跟著林素匆匆趕了過來。


  明夏這時候已經緩過來了,隻是有點兒低血糖的症狀,頭暈眼花,還有點兒犯惡心。林素給他拿巧克力,被他拒絕了。


  “沒有缺糖。不是那回事兒。”明夏拽了拽南江的衣角,小聲說:“我懷疑這附近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我現在的感覺和看到你們提回來的被水虺下了毒的河水是一樣的。”


  青丘當時還說,這搞不好是一種過敏現象。過敏源就是與水虺有關的某種特殊的毒素。明夏自己也發現了,如果分開一段時間沒有接觸過與水虺相關的東西,再接觸的時候反應就會比較明顯。


  南江本來打算讓大家安營紮寨,明天一早上鬆樹崖。聽了明夏的話,倒不急著讓大家安頓下來了。


  他們休息的地方距離洗心河的源頭鬆潭瀑布大約還有五公裏左右,一側是開闊的林地,另一側則是地形漸漸陡峭起來的河岸。


  這一帶的河水,用南江的話來說,屬於“封印妖怪的圖層”覆蓋不到的區域。


  因為河岸陡峭,河水也格外湍急的緣故,像魚婦那種體型比較大、行動不太靈活的妖獸暫時不會出現了。偶爾倒是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魚,明夏基本都不認識。其中有一些南江他們認識,有一些則連他們也叫不出名字。


  南江把明夏、唐勳和林素留下看守設備,其餘的人則分組開始搜索周圍的地形。


  南江帶著李悠然則沿著明夏感覺最不舒服的方向摸了過去。青丘作為偵查小能手,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了。


  明夏發現自己現在添了新毛病,一緊張就想抱著青丘搓一搓。這會兒青丘不在身邊,沒東西可以揉搓,他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這裏距離美人鬆還有多遠?”明夏沒話找話的問唐勳,“美人鬆是個地名?誰取的?”


  這樣一個名字,跟西山大陣這個嚴肅的地界好像有點兒不搭。當初諸懷說起這個地名的時候,明夏還懷疑他說的其實是外號,或者私底下流傳的某個非官方的名字。就好比大家都念叨“老城區”,其實人家的大名叫“堯西區”。


  “你說這個啊,”唐勳撓撓下巴,稍稍有些煩惱的樣子,“要說它呀,其實也是挺倒黴的。萬妖混戰的時候,妖怪們暗地裏也分了好幾派,這個美人鬆跟諸懷其實不是一派的,但是最後下封印的時候,這兩人都被封進了水生界。”


  明夏,“……”


  “我其實懷疑諸懷在使壞,故意給美人鬆下套呢。”唐勳說:“說水虺藏在美人鬆那裏,我總覺得不一定是真的。”


  明夏心裏感慨妖怪們竟然也搞政治鬥爭,“那打仗那會兒水虺跟美人鬆是一派的嗎?”


  “不清楚。”唐勳攤手,“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要不是諸懷和美人鬆多少年來一直互相下套,我們也不知道它們不和。”


  原來還是長期的派係鬥爭。


  明夏又問,“美人鬆到底是啥?鬆樹?”


  “鬆樹。”唐勳對這一點倒是能肯定,“確切說本體是黑鬆。鬆杉目,鬆屬喬木,又稱白芽鬆。化形大約是在宋代靖康年間。這小子也算是生逢亂世,見多了生生死死那一套,於是養出了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信奉亂世出英雄那一套。”


  明夏正想著這妖怪也夠倒黴,就聽唐勳斬釘截鐵的作了總結,“總之這就是個小人。就跟現在的某個發達國家似的,哪裏有戰亂,就往哪裏插一手,支援支援這邊,再挑撥挑撥那邊,越亂它就越開心……就這麽個貨。”


  明夏,“……”


  明夏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他對妖怪的認識還停留在塗慶和青丘這樣溫和無害,甚至是可愛的定位上。至於遇到的魚婦、水虺,他更多的是將它們看成了某種凶猛的野獸。而事實是,它們隻是表現得像凶獸。


  它們也會玩心眼,有狡猾凶殘的另一麵——因為看起來太像人,甚至比大多數的人都更加美麗、溫和、風度翩翩,實際上這樣更加危險。


  明夏覺得自己需要對眼下的處境和將要遇到的對手做一種全新的評估。


  如果他還覺得自己是在逛野生動物園,這種心態可能會把自己帶進危險中去,並有可能連累到自己的同伴。


  李悠然曾對他說:“不要對妖怪們心存同情。”


  南江說:“鎮妖司永遠不會諒解它。無論它拿出怎樣的籌碼,都不行。”


  這一刻,明夏開始從一個不同的角度來看待自己的工作以及所處的位置——不是旁觀者,是一個協助作戰的人。


  而這裏,是真實的戰場。


  在預定好的時間裏,三個小組陸續都回來了。


  南江這一組最先回來的是青丘,嘰嘰喳喳的告訴他們發現了水虺留下的痕跡,還替南江給大家傳了個話:抓緊時間吃點兒東西,馬上進山。


  “從這裏再往上,差不多從半山腰的位置往上,就都是美人鬆的地盤了。”青丘趴在明夏肩膀上跟他咬耳朵,“這個家夥特別特別狡猾,愛變成別人的樣子,還愛說瞎話,總之不管遇見什麽飛禽走獸,都要保持警惕!”


  明夏鄭重的向它保證,“一定。”


  青丘不大放心的瞟了他兩眼。明夏這個家夥心軟好騙,這一點,連初次見麵的諸懷都能一眼看出來。說實話青丘還真是挺擔心的。


  明夏剛剛經曆了一個自我反省的過程,此刻見到青丘的眼神,立刻猜到它在想什麽,心裏有點兒好笑的同時又覺得慚愧。


  他竟然廢材到讓小青丘擔心的地步?!


  “放心吧,我是認真的。”明夏戳了戳青丘的小胖肚子,覺得這段時間沒吃什麽好吃的,青丘明顯的不那麽圓潤了,“我以後不會當自己是在參觀遊覽了,我會警覺起來,不讓妖怪鑽空子,也盡量不讓自己拖你們的後腿。”


  青丘幸福的眯眼,明夏竟然跟它這麽嚴肅的保證,就好像它是他的領導,是比他還要牛氣的人似的。


  “我們是戰友嘛,”青丘拿腦袋蹭蹭明夏的臉頰,“本來就要互相幫助,一起完成任務,不要說拖後腿的話啦。其實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青丘驕傲的想,明夏之前遇到諸懷那麽可怕的大妖怪都沒害怕呢。作為一個人類,已經很了不起啦。


  明夏啞然失笑,覺得他們倆簡直就是在互相捧臭腳。


  不過青丘不僅當他是朋友,還當他是戰友。


  明夏心想,這種感覺……


  還真不賴呀。


  發現水虺蹤跡的地方,是地圖上沒有標注的一處山穀。


  山穀深處有一汪湖泊,麵積大約有兩個足球場大小。緊靠山崖的一邊,有粗細不等的幾條瀑布,山中泉水由此匯入湖泊之中,細算起來,它應該屬於鬆樹潭瀑布的下遊。


  深秋時節,湖邊遠遠近近都是一片耀眼奪目的深紅色,映得湖水也仿佛是一匹絢麗多彩的華美錦緞。


  在這一片絢爛得仿佛燃燒起來的彩色之上,是鬆樹崖積滿冰雪的銀白色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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