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三條路線
他們的出現仿佛驚動了水裏的什麽東西, 接二連三的水箭騰空而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呼嘯聲, 向他們襲來。
明夏被南江護在身前, 疾速往後退。
明夏掙紮著提起了十字弩,手速極快地上箭。他剛把弩架起來, 就被南江一把按住, “不行!”
一條水做的觸手抽打在他們身旁的樹幹上, 水花飛濺,迫得人睜不開眼。
南江一把按住明夏的後腦, 將他的臉貼在自己胸前。腳下卻不停步地退進了樹林裏。
隔著一排排筆直的樹幹望出去, 樹林外麵像是突然間打開了噴泉的開關,密集的水花幾乎連成了一幅幕布, 下一秒就要撲進樹林裏來似的。
樹林中幹燥的土地被浸濕,泥土的腥氣、落葉堆積的腐臭氣以及河水散發出來的微腥的濕氣混合在一起, 讓人有點兒透不過氣來。
樹林擋住了大部分的攻擊,但仍有細碎的水霧順著樹木之間的空隙飄了進來。明夏抬頭看的時候,發現南江的眼睫毛上都沾著一排細碎的小水珠。
他頭一次發現南江的睫毛這麽長,而且看上去居然還很柔軟的樣子——發現南江身上也存在一些柔軟溫和的線條, 讓明夏有一種新奇的感覺。
“謝謝。”明夏站直身體, 不好意思的在他胸前拍了拍。他想幸好自己不是個女的, 要不然這麽一撲, 肯定滿臉的化妝品都蹭到人家衣服上了,那就尷尬了。
南江扶他站好,正要說話, 見青丘艱難地避過了新一輪的噴泉攻擊,落湯雞似的撲騰到了他們麵前,一頭紮進了明夏懷裏。
明夏摘下脖子裏掛著的圍巾,在青丘身上來回擦了擦。圍巾雖然也濕了,但總好過青丘這一身滴滴答答的亂毛。
青丘被他擦的不耐煩,幹脆站在他胳膊上,跟個風車似的開始稀裏嘩啦地抖毛,抖的兩邊的人一臉水。
明夏抹了把臉問他,“咋回事?你不是飛的挺快?”
青丘在他臂彎裏窩下來,有氣無力的說:“我以為我飛高一點兒就沒事,打算湊近一點看看。沒想到……”它琢磨了一會兒,抬頭問南江,“它們這是不是進化了?我記得它們以前可沒這麽厲害,跟個高壓水槍似的,能突突這麽遠。”
“這可不好說。”南江攤手,“我也沒見過它們幾百年前是什麽樣兒的啊?你跟它們動過手?”
“當然動過手。”青丘的小表情不屑一顧,“一群沒有智商的瘋狗,傻得很,見了活動的東西就隻想到吃吃吃。”
南江,“……”
明夏,“……”
青丘與他們大眼瞪小眼,“你們這個眼神……啥意思?”
“沒啥意思,”明夏連忙轉移話題,“水裏是什麽東西?有人飼養的?”
“誰會養這東西?”青丘搖搖頭,繼續抖抖翅膀尖上的水,“據說,它們最初是投水而死的人殘留的怨氣所幻化的精怪,但是後來不知道咋回事兒,就開始算計起人類來了。”
青丘想了想,說:“我這麽跟你解釋吧,它們就像是生活在水裏的一種寄生蟲,會在落水的人身體裏寄生——最討厭的就是這一點,它們隻選擇人類的身體。然後占據人類的身體,用來繁衍後代。反正就是很惡心的東西啦。”
明夏聽到“寄生蟲”幾個字,覺得渾身上下都開始癢癢,“這可怎麽辦,咱們身上都濺上水了……”
南江哭笑不得,“不是這麽傳染的。”
青丘傻乎乎的看著他,“濺上水就怎麽啦?”
“寄生蟲啊,”明夏抓狂,“剛才不是你說的?”
青丘伸長脖子,眼睛瞪得圓溜溜,“寄生蟲在它們身體裏,又不是漂在河水裏。那水又沒事……哎喲,看不出喲,明夏你還挺惜命的。”
明夏心想這不是廢話麽,他又沒活夠,大把的好日子等著他呢,他幹嘛要死在妖怪手裏?而且還是這麽惡心的妖怪?
“放心吧,”南江在他肩上拍了拍,“隻要別被它們拖進水裏就沒事的。”
明夏鬆了一口氣。
南江整個小隊的人都被高壓水槍一般的水箭噴了回來,李悠然好一些,白英跑得慢,全身都濕透了。還好裝備都沒事,這些人訓練有素,不會因為逃跑就把東西給丟了。
南江把他們召集到一起開會。
青丘首先舉起翅膀要求發言。它的姿態實在太堅決,以至於大家都不好意思跟它搶。於是南江也隻能無奈的點點它,“你說。”
“咱們的目的地是北邊的什麽地方對吧?”青丘很嚴肅地盯著南江,好像生怕一眨眼就漏掉他臉上想要隱瞞的什麽細微表情。
“我就想問問為什麽非要走洗心河這條路?洗心河是封印魚婦的地方。魚婦不難對付,但它們太麻煩,但凡有活物靠近河邊,它們就會發瘋。這一路上會引起多大的動靜啊,對不對?說不定還會引來強大的敵人。”
南江微微頜首,“這個問題問得好。不過青丘,之前討論路線的時候你在幹嘛?”
青丘,“……”
青丘轉頭去看明夏。
明夏則很無奈的看著它,他就隻是個技術外援,人家開會也不帶他,他不知道啊。
青丘把脖子一縮,灰溜溜的不吭聲了。
南江也無奈,“這個問題我再說一遍,明夏也聽聽。”
明夏連忙坐直,同時伸手將沒精打采的青丘抱進懷裏順了順毛。
“從一號補給站到目的地,有三條路線。”南江看看自己落湯雞似的隊員,臉上帶點兒苦笑,“一條是走‘九畝梅田’,一條是進革麵山,還有一條就是沿著洗心河逆流而上。”
眾人都沉默的聽著。
要說這三條路,“九畝梅田”的地形他們已經見過了,樹木密集,林間全是半人高的灌木雜草,要從這樣的地方趟過去,開路就是一項大工程。再說林子裏封印著蠱雕的大陣雖然外觀完整,但青丘卻親眼看見過一頭活的蠱雕。於是,目前梅林中到底藏著幾頭蠱雕還是個未知數。
最糟糕的結果,就是蠱雕已將“九畝梅田”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埋伏圈。
第二條路,革麵山。
這條路根本沒人走過。整座山峰在“第六組”的地圖上的標注都是空白。這表示自從大陣落成,這個地方就沒人進去過,地形地貌、藏著什麽怪物、又封印了哪些大妖……一概沒人知道。
青丘的肩膀塌了下來,其餘的人也都沉默了。
明夏默默念叨這兩個名字:洗心河、革麵山。這名字也不知道是誰給起的,跟現代監獄的“好好改造,重新做人”,風格上倒是一脈相承。
南江環視一周,“路線的選擇,現在大家都清楚了吧?如果沒有異議,現在就來研究一下怎麽解決這條線上的問題。”
明夏壓低聲音,茫然的問青丘,“河裏那個,很難對付嗎?有沒有比較科學的解釋?”
青丘湊過來碰碰他的臉頰,用隻有他們才有的方式悄悄給他科普,“《山海經》裏說,它是顓頊死而複蘇變成的妖怪。”
明夏,“……”
這小東西到底知不知道啥叫科學解釋?這不還是傳說麽?
“這個顓頊……是上古的什麽部落首領吧?是五帝那個?”
“就是他。”青丘說:“據說,他死的時候,正好趕上蛇將化為魚,他就趁著蛇即將變成魚但是還沒有定型的時候,鑽進魚的軀體之中,就這麽死而複活了。”
明夏反駁,“這哪兒叫死而複活,這明明就是要死沒死成,結果跟妖怪合體,變異成妖怪了!這就像我給你看的那個電影裏的人一樣,感染了喪屍病毒,然後變成喪屍了!”
青丘,“……”
居然無法反駁。
“反正《山海經》裏就是這麽寫的。”青丘有氣無力的繼續解釋,“不過胡老的說法跟你差不多。他覺得顓頊進入魚身的時候其實已經死了,那個頂著一半兒魚一半兒人的軀殼活著的,其實是寄生蟲。而這種寄生蟲,就是真正的魚婦。”
這個解釋還比較貼近科學。
明夏點點頭,隨即又有點兒發懵。在這個地界上,真的可以講究科學嗎?
“總之,魚婦這種東西沒有什麽太高的智商。”青丘說:“但是生性凶殘,領地意識極強。你看剛才咱們還沒靠近河邊呢,它們就開始攻擊我們了。這還隻是遠距離的,真要離得近,它們那個觸手會很容易就把人拉進河裏去了。”
明夏心頭微微一緊,“拉進去……會怎樣?”
到底是怎樣的感染方法?
“這個麽……”青丘其實不想嚇唬他,但又覺得不說實話他說不定會掉以輕心。於是小小的糾結了起來。
就在它糾結的時候,南江也正好解釋到了這個問題。因為顧慮樹林的環境,他的聲音不高,幾乎被河水奔流的聲音掩蓋住了。
“魚婦會利用河水來攻擊對手,河水是無毒的,不會有太大危險。但是一定要注意不要靠近河邊,如果被它們拖進河裏,它們會用最快的速度刺穿人類的心髒,吸食血液並在他身體裏產卵。寄生蟲會很快孵化,占據這個人的身體。最後,他會喪失神智,隻剩下一個人形的軀殼,變成完全由魚婦操控的傀儡。”
這個解釋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南江環視眾人,語氣極其鄭重,“如非必要,一定不要對它們主動發動攻擊。魚婦這種妖獸極其記仇,一旦受到攻擊,它們會抱團回擊……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