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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雛鳥情結

  老城區重新變得風平浪靜。


  沒有人質疑廣場上突然消失的女媧石像,好像它原本就不存在。網絡上也看不到有關老城區的消息,倒是有一些文章以老城區突然爆發的流感為引子,重點討論秋冬季防疫的問題。


  “第六組”出麵與單位聯係,以病毒隔離的名義給傷員明夏申請到了半個月的休假。明夏猜測那些在老城區受了外傷的人都有這樣的待遇吧。畢竟外傷什麽的,解釋起來實在太花心思。


  明夏覺得自己提前過上了退休的生活。


  每天早睡早起不說,要做的事也不過就是搞搞衛生、逛逛街、遛貓遛狗遛兔子——心態上也已經過度到養老模式了,一看見天氣好太陽足,就自動自發的把躺椅搬到了門外的花壇邊上。


  然後就是他躺在躺椅上,貓貓狗狗躺在他身邊,安安靜靜度過一個無所事事的下午。


  塗慶醒來的毫無預兆,沒有小說裏描寫的那種妖怪現世,風雨大作的畫麵,也沒有水虺來時那種陰森恐怖之感。明夏隻是在路邊的躺椅上睡了一個午覺,睜開眼就看見塗慶頂著亂蓬蓬的雞窩頭,正蹲在寵物店門口喝飲料。美人就躺在他的身邊,肚皮朝上喵喵的撒著嬌,毛茸茸的尾巴還歡快的在地上劃來劃去。


  塗慶抬頭,目光與明夏相碰,微微一愣之後,臉上綻放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明夏麵無表情的與他對視,目光漸漸凶狠起來。


  塗慶起身,幹笑著朝明夏走過來,“那啥,小六啊,好久不見……”


  話沒說完,就被一個枕頭兜頭砸了個正著。


  “好久不見你妹啊……”明夏跳起來,把塗慶按在躺椅上死命地錘了一頓,塗慶笑著討饒,引得美人也跑了過來,上躥下跳的喵喵叫。大概也是從未見過如此凶殘的明夏,美人一時間不敢妄動,隻是試探的圍著躺椅走來走去,以叫聲來聲援它的主人。


  塗慶挨了一頓揍,皮也不癢了,兩個人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了。


  “外傷都好了,”塗慶卷起襯衣袖口給他看胳膊上的傷疤,“內傷……還傷著,胡老給開的藥還要吃一陣。這一次進山準備不足,太冒失了。”


  明夏看出他不想講進山的事,“畢老頭呢?”


  “他受傷更重,”塗慶歎氣,“還得修養幾天才能回來。”


  明夏試探的問他,“畢老頭也是?”


  “是。”塗慶側過頭看著他,“我這樣……你嫌棄嗎?”


  明夏很認真的點點頭,“嫌棄。”


  塗慶,“……”


  明夏瞪他,“你騙了老子這麽多年,我嫌棄一下不行啊?”


  塗慶無奈的笑了起來,抬起胳膊架在明夏的肩膀上,表情變得認真了起來,“小六,我一直當你是好哥兒們。”


  “廢話就不用說了。”明夏翻了個白眼,“來點兒實惠的。”


  塗慶笑著點頭,“你說。”


  明夏開門見山的問他,“你是不是永遠都不能離開這裏?”


  “當然不是。”塗慶見他一開口先問他的事情,心裏頓時感動了,“你忘了,咱們小時候做鄰居,那不是在堯北區嗎?還住了好幾年呢。”


  明夏把這一茬給忘了,“……也是哦。”


  塗慶揉揉他的腦袋,“像我這樣沒有犯罪記錄的平民,是可以到外麵去住的,到時候去第六組做一個登記就行。就像辦個臨時居住證一樣,很簡單的。像那些有過犯罪記錄的,除非有第六組特批的通行證,否則是不能離開堯西區的。”


  明夏想到了青丘,暗暗歎氣。也不知它以前到底犯了什麽錯。縱然刑期結束,它也再不能離開這個不算大的堯西區。


  跟塗慶打聽青丘底細的念頭在明夏腦子裏轉了一圈,又被他拍走了。那畢竟是青丘自己的事,除非有那麽一天青丘願意跟他聊,否則他還是……什麽都不知道好了。


  “那我呢?”明夏忽然心頭忐忑,“你知道多少?”


  塗慶抓抓頭發,有些煩惱的樣子,“我聽別人說,明家這一支,是與妖族有些淵源的。但妖族與人類不易有子嗣,僥幸有了後代也往往不會覺醒妖族的血脈。所以,就算明家祖上曾與妖族聯姻,你也還是一個人類,不過就是帶點兒妖族的隱性基因罷了。”


  “他們說我身上有先祖刻印在血脈之中的保護陣法。”


  塗慶搖搖頭說:“這些我就不知道了。我聽他們說明家祖上曾出過了不得的大妖。但了不得到什麽程度,就沒人說得清了。時代太久遠,大家其實也都是當故事聽的。”


  塗慶說著,抬起頭望著遠處的天空,露出一絲悵惘的神情,“活得久也是挺煩人的一件事,那麽多的事,都記得……累的慌。”


  沒心沒肺的傻小子突然間深沉文藝起來,真是讓人受不了。


  “過兩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了,”明夏說著,心裏竟有那麽一絲不舍,“你說,第六組會把我的記憶也抹掉嗎?”


  塗慶反問他,“你不想忘掉?”


  “一開始嚇得要死,”明夏說著,自己笑了起來,“但是現在讓我選的話,我還是願意記得。畢竟這種事,不是誰都能遇到的。”


  塗慶想了想,“我幫你去問問南江吧。這種事不歸行動隊管,但是他們的意見‘第六組’還是會考慮的。”


  “你跟南江以前就認識吧?”明夏想起塗慶出發之前的那個夜晚,總覺得他那時情緒的變化跟這個地方、甚至跟第六組那些人是有些關係的。要不哪裏那麽巧,南江他們上門檢查的當天怎麽都回不來,第二天就回來了?


  塗慶蔫頭耷腦的不吭聲了。被明夏踹了兩腳,吭哧吭哧的說:“以後說。”


  於是明夏也不問了。


  “你跟明鳴是認真的麽?”明夏最關心這個問題了,“你打算怎麽跟她說?”


  聽到明鳴的名字,塗慶一張皺皺巴巴的臉上頓時像打了一層光似的,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當然是啊。不過我們這一族是這樣了,如果想要結婚的對象接受了求婚才可以向她坦白真相。這種事說的太早了,有什麽意義?”


  明夏有種快要被他臉上的傻笑閃瞎了的感覺,不自覺的問他,“你怎麽會喜歡明鳴?”


  小兔子什麽的,想起來都是一種食草類動物特有的溫和可愛的感覺。但他家的明鳴卻是一個人形霸王龍,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深諳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以力服人的道理。明夏總覺得這樣的兩個人,根本就不是一國的。


  塗慶眼睛裏流露出一種溫和懷念的神色,“我的本體,你也看到了,普普通通,既不威風也不好看。大家喜歡的都是那種白白絨絨的類型。當年,養兔子的人帶著一籠兔子去集市上叫賣,隻有我,每一次都不會被人挑中。”


  明夏沒提防他毫無預兆的開始剖析過去,簡直……目瞪口呆。


  “我那時候靈智初開,聽到那個養兔子的婆娘蹲在集市上跟旁邊的人聊天,說再賣不掉就回去殺了吃肉。要不然每天還要打發孩子去割兔草,麻煩。”


  明夏,“……”


  塗慶苦笑了一下,“你看,我那時候就這麽沒用。”


  明夏摟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也不算沒用吧,世上兔子何止千千萬,能坐在這裏跟我這個帥哥稱兄道弟的,還不是隻有你一個。”


  塗慶捶了他一拳,也笑了,“是啊,我雖然廢柴,但運氣還是不錯的。”


  他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許久之後才緩緩說道:“那個婆娘說要殺了吃肉的時候,我嚇壞了,但我那時候也沒什麽能力,籠子又嚴實,也沒法跑,就縮在那裏哆嗦。然後一個跟她娘出來買針線的小姑娘就把我買回去了。”


  “她跟她娘說,不要點心了,也不要新頭繩,就要兔子,還說不想讓我被殺掉。”


  明夏掃了一眼塗慶微微發紅的眼圈,心想這就是救命之恩了,莫非他還想以身相許?


  塗慶點了一支煙,眼睛也微微眯了起來,“小丫頭脾氣其實壞得很,我咬壞了她的桂花樹,她拎著我捶了好幾遍。我尿了她的繡花鞋,她也拎著我死命地捶……但我還是喜歡她。”


  明夏,“……”


  這個賤皮子。


  “她雖然凶,但是卻不許別人欺負我。”塗慶說著說著又笑了,“做飯的婆子踢了我一腳被她看見了,她打滾撒潑的讓她娘把那個婆子給攆走了。”


  明夏白了他一眼,“就是隻有她能欺負,別人不能欺負唄。”


  話音未落,明夏突然反應過來他家明鳴也是這個路數,脾氣一上來就拽著塗慶的耳朵吼,但過馬路的時候見塗慶被人撞了一下,對方還罵罵咧咧不道歉,明鳴擼起袖子就上去把人結結實實地揍了一頓。


  明夏感慨,“你個抖m……認識你這麽多年了,沒發現你竟然是個這樣的兔子!”


  塗慶抓了抓頭發,“這個……大概就叫雛鳥情結?誰讓第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就是這個模子的呢。”


  “你不會是為了找替身吧?”明夏狐疑的打量他,“在明鳴身上尋找別人的影子?”


  塗慶沒好氣的翻個白眼,“神經病。”


  明夏跳起來按著他又錘了一頓,美其名曰替妹妹提前出氣。


  “替什麽身啊,”塗慶坐起來,伸手撥拉撥拉亂糟糟的頭發,繼續拿白眼翻他大舅子,“那小姑娘都幾百年前的事兒了,她長什麽樣我都不記得了。”


  “但那是我自有記憶以來,最初記得的、來自人類的關愛和照顧。不光是給我吃喝,而是擔心我的安全,怕我被人欺負,怕我被人殺了……”


  明夏提醒他,“她也欺負你。”


  “那怎麽一樣?”塗慶很認真的反駁他,“我願意呀。”


  明夏,“……”


  明夏還是不大放心,“當妖怪這麽長時間,結過婚嗎?有沒有生個一窩兩窩的小兔崽子?”


  塗慶知道這不是罵人的話,但還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我是個弱兔子!好不容易成了妖,最要緊的事就是提高自己的實力,哪有空去考慮這些?再說……也沒遇見像明鳴這樣的人啊。”


  塗慶說著,眼睛就笑得眯了起來,“明鳴又漂亮,又活潑,不會看不起我沒錢,還總是護著我。”


  明夏再度提醒他,“明鳴性子急,她不光揍別人,她也揍你。”


  塗慶呸他,“要你廢話,我樂意還不行嗎?我就樂意被她揍,你管得著嗎?”


  明夏,“……”


  還是個賤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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