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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賭心

  在電光火石間,藤在三人之中落下。衛承旋身避開,潤玉與鄺露同時向著蠱藤追,鄺露隨即運起人魚淚中的靈力下結界將潤玉擋在外。潤玉對她全無防備始料不及,隻能眼睜睜看她玉臂伸向蠱藤任其將她素手卷住拉近纏緊,看結界將她和蠱藤困住。


  以心為引,才能收回蠱藤。被中蠱的是她爹,這是她要打的硬仗,怎能讓他人代受。何況,那是她愛的人呐。


  狐妖悠悠然與衛承站到一塊,幸災樂禍:“本是向著天帝扔的,可惜偏了,不過這般好像亦無甚不好。”


  衛承臉色瞬時沉下,狠戾閃過眸中,驀地抬手捏住她脖頸:“那是我的人!妖王答應過我!”


  潤玉杏眸瞬間布滿又急又懼的裂紋,雙腕一轉運起靈力欲破除她結界。


  “潤玉。”她溫軟地喚,人魚淚在她腕上閃著幽幽冰藍的光。潤玉杏眸漾了水光,鬆動一瞬隨即斂神專心破除結界。


  腥膻的蠱藤開始長進她仙體侵蝕,唇角緩緩滴下鮮血,軟軟開口道:“潤玉,我爹還活著。中了葉蠱,待這蠱藤將我的心蝕去正是脆弱之時,用這郊荒之水收去給藥神,替我爹解毒可好?”說著將一瓶子遞出水樣結界給他。


  結界是她用人魚淚下的,她出得來,他卻進不去。


  “不好!我要你自己去,我要你好好活著!”潤玉杏眸水光閃爍更濃,暗暗狠狠咬牙忽略她纖指,仍專注地破界。她的命,是他孤寂苦等千年才救回的,他不許她就此離開。


  唇邊鮮血滴落在紅衫上融為一體再看不見,她看著魂牽夢繞的麵容,不舍縷縷蔓延。


  她腕上幽藍的人魚淚落入他眼裏,他收了術,捏住那瓶水,抬眼看她時清風杏眸閃爍帶傷似有祈求,如夢囈般輕言:“露兒,再握我的手一次,可好?”


  鄺露看不得他難過,心中一疼,素手就瓶子伸出結界,被他緊緊攥過。皓腕上人魚淚隨著交握的手落出結界外,他驀地握住珠串,隨即反客為主就珠串欺身越過結界,一把將她箍進懷中。


  以人魚淚下的結界,唯有人魚淚可破。


  “不要!”瞬時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麽,她欲將他推開,卻已來不及,眼睜睜看身上的蠱藤迅速蔓延到翩躚白衣上,侵蝕進他體內。她拚命掙紮試圖將他推開:“放開!快放開!潤玉!不要!”他將她緊鎖懷中,無論她如何踢蹬掙紮都不放。


  她仍不住抗爭,他桎梏住她嬌軟的腰肢,溫聲輕道:“露兒,我好想你。”他埋在她肩窩,眷戀嗅著她身上熟悉又讓他念念不忘的露水氣息:“這些日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這段時日許久沒見亦沒再抱過她,終得收入懷中,讓他有種不顧一切的心滿意足。他的心本就因她才仍跳動,既然如此,失心而已,有甚可怕?遠不及她心裏無他可怕,更不及孤身活在沒有她的世界可怕,那是他早已嚐盡,曾熬過數十萬個日夜的絕望。


  她的反抗隨之一軟,她又何嚐不想他,雖才醒來不過兩日,心上沉甸甸墜著,掛著,念著的全是他的劍眉杏目和溫潤淺笑。朗夜氣息盈滿她鼻尖,淚不自已滑落,仍倔強地要將他推離:“潤玉,求你,求求你,放開我好不好?”


  “不好。我那晚便說過,既是你招惹的我,自怨不得我不放。”他柔和輕笑,同那纏綿的夜一般,似僅是在逗她。


  她滿眸淚花抬眼,手抵在他胸膛,掙紮著推開他:“陛下,求你,露兒求你了。此時不比在凡,陛下貴為天帝,若你有甚差池,六界四海當如何?”


  他清風流轉的杏眸對住波光瀲灩的柳葉煙波,手撫上她臉頰:“我要這帝位,要變強,從來不過為有能力護我心愛的人歲月靜好一世太平。若是我愛的人不在了,這天下,這帝位於我而言有何意義?”話語間血點滴滲出唇角。


  藤將兩人緊緊纏在一起不分彼此,鄺露分不清,噬心的疼痛是因他受傷,還是因蠱藤。


  破軍星君,彥佑和月下仙人見兩人被蠱藤所困趕忙飛來支援,進不得結界幫忙,三人帶將領在外殺伐將二人護好。


  他仍箍緊她,一手催動靈力喚來一塊幽光閃爍兩拳交疊大小的石頭。嗓音溫和像是在哄她,緩緩淺笑道:“我以為便是我說,你都不會信我心係於你。是以,我去找旭鳳,上炙屬之巔取這驗心石。”


  月下仙人聞言大驚,驗心石,他在魔界為旭鳳和錦覓主婚時也是見過的,瞬時大愕:“驗心石原石生在天魔邊界的炙屬之巔,登頂之路刀山火海九死一生,其石更需用心頭血為引方可取下。你竟去剖心取石?!”狐狸仙老淚縱橫,這心瞎大侄子竅開起來簡直是一鳴驚人。


  那日,潤玉在太巳仙府化成水蝶偷聽得她與璜姨娘的對話,他想著,便是他說,鄺露都不會信,便想出此法。登頂之路凶險,他才去找旭鳳借取地圖寶鑒。怕她知道後會阻撓,便直到她出征後他才去取,本想在封後大典送她,不想卻失去記憶。臨淵台那夜未告知,隻是她既信他,便無謂讓她得知他因此受傷,免得她難過。若非因今日的蠱藤,他大概,永不會讓她知曉。


  聽得此話,鄺露瞳孔瞬時放大,往昔在眼底匆匆掠過。她身死那日,他曾說過待她好起來便把心剖給她。他去那山間小屋並非為見錦覓,是去找前魔尊旭鳳與他去得驗心石。天魔大戰後他說過不再踏入魔界,卻因此悄悄去了炙屬之巔。他身上莫名其妙得的燒傷,是上山時得的。心口的水狀疤痕,是剖心時落的。


  心疼層層翻湧蔓延,她小心翼翼疼惜的人,怎生竟為她做這等傻事?剖心取血,該有多疼。愧疚纏緊她的呼吸,為何不早些信他?她難以置信地垂眸撫上他心口,淚在雪膚上肆虐,輕喃:“一定很痛……”想起他胸口的疤痕,似紮在她心上。


  “尚不及見你落淚難過萬分之一。”他隻清風細雨地溫潤笑著,抬袖拭去她臉上的淚:“不知自何時伊始,與你一起的點滴便聚成江河匯入我心底,川流不息。向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在我最艱難,最孤獨,無人信任之時,是你與我風雨同舟。隻怪我太遲鈍,非要到你身死才後知後覺,向來與你情深。這些日你不在我旁側,同你身死那千年一般,寸寸光陰皆是煎熬。我從前不敢愛,亦不懂如何愛,是你花去一命教會我的。從那日起,往昔散盡,將來惟你。”


  鄺露終是懂了,在凡時,為何他偏生挑在花朝節,萬花齊放那日現身向她求那支姻緣簽。他穿過叢叢簇簇的繁花似錦,卻獨獨向她走來。姹紫嫣紅開遍與他再無相幹,他要的,隻是葉上的兩滴露。他從未對她說過那個字,但他的心,早寫在那支上上簽裏遞予她,隻是她一直都不信。彼時他為她而來,現在也是。


  “毋論生死……”腕上的人魚淚落入她眼角,她啜泣著輕聲呢喃贈珠之時他說的話。


  “我都是你的人。”


  “我都是你的人。”他溫聲與她同道,低頭吻住她櫻唇:“以此為信。”


  潤玉握住撫在他心口的手,掌心覆在她心上:“一心,一意。”


  她夢寐以求的答案,可惜呀,若非此時此刻才聽到,該多好。


  “露兒,上次的賭約我贏了。”他柔和微笑吻上她額:“你敢不敢與我一起再賭一把,就賭,我倆相悅的心,比這蝕心蠱藤強大。”


  “有何不敢。若不得生,但願,與君同死。”淚眼模糊的柳葉煙波對上杏眸清風,她捧住他脖頸,淚中帶笑地抬頜,在他唇上鄭重落下一吻:“以此為信。”


  兩人割開奇筋七脈,傷口恰恰覆蓋住腕上血靈子的疤。十指緊扣,兩額相抵,血潺潺引入驗心石。


  驗心石遇兩心相印的血,發出奪目金光。金光隨著不斷湧進的血越來越亮,刺得九宵雲殿內戰鬥的眾人睜不開雙眼。


  光芒纏繞著兩人腕上的血,卷襲到二人紅白衣衫,與紫黑藤蔓搏鬥。紫黑藤曼漸漸不敵,慢慢潰敗,從兩人身體上退出,欲漸縮小,最後變得拳頭大。


  鄺露見狀趕緊將郊荒之水從瓶子裏催出,將其盡數包裹起封住。下了幾層不同的護佑術,將其藏進人魚淚中收好。兩人這才用術法將傷口堵上,血色疤痕在腕上一紅一藍的手繩和珠串映照下格外清晰醒目。


  看著潤玉雲淡風輕的笑,她忍不住撲進潤玉懷中將他摟緊。潤玉反手將她牢牢扣住,吻她發頂溫和笑著喚:“傻露兒。”


  衛承見鄺露得救,掐著狐妖的手一鬆,她亦沒死成,跪在地上拚命咳嗽喘著粗氣,雙眸滿是憤恨注視著兩人。


  露水和朗夜的氣息交纏,是劫後餘生的幸喜。鄺露玉臂緊了緊,從潤玉懷裏退出,腕上藍光一現化出玄冰劍,潤玉亦揮手幻出赤霄劍,兩人並立,將兩劍對準了衛承和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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